第325章 斷絕關係
眾人一聽都面面相覷:「還有這事?」
謝悠然道:「大家都知道,我家以前很窮,窮得連飯都吃不上,衣服都穿不上。若不是我受了老神仙指點,學了點本事,做點小生意掙了點錢,只怕我家人都要被活活餓死了。可我們這麼窮這麼苦的時候,我爺奶他們又在哪裡?我叔嬸他們,又在哪裡?我們後院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時候,前院吃飽喝足,高談闊論,連瞧都沒有來瞧過我們一眼。就連我被王癩子逼債撞牆自殺的時候,我這些所謂的親人們,都不見蹤影。這些事,想必不用我說,大家也都清楚的吧?」
說到這裡,她暗中掐了兩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出了兩泡眼淚,看上去楚楚可憐。
這些事大家也都知道的,如今聽她再次說來,也都唏噓不已。
「確實,前院做得太過分了……」
「就是啊,那會子,保順雖說不成器,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女,老謝頭和仇氏做得不地道……」
謝悠然抹了把淚,繼續道:「後來,我做點小生意,好不容易掙了點錢,可你們猜,我爺奶叔嬸他們,又是怎麼做的?不是來偷我家的吃食,就是來騙我們家的東西。我二叔買通地痞在我經過的路上蒙面打劫不成,我小姑便唆使全家,直接跑到我家裡來明目張胆的搶錢,把我們辛苦攢下的銀子當著我娘的面給搶走了。更可恨的是,我奶奶還不顧我娘九個月的身孕,把我娘推倒在地,導致我娘難產,差點一屍兩命。諸位鄉親,你們說,這樣的長輩,我要怎麼孝順?這樣的小姑,我能不想辦法把她嫁出去嗎?」
一番話說得眾人義憤填膺,頓時輿論紛紛,全都偏向了大房這一方。
謝家前院對後院的所作所為平時大家也都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惡劣。
再眼紅人家掙錢,也不能蒙面打劫吧?
更不能直接去人家裡搶吧?
更過分的是,還推倒孕婦,差點一屍兩命!
那可是自己的親兒媳婦,親孫子呢……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
「天怒人怨啊,這種行為,跟禽獸有何區別?」
「也難怪大丫狠了心逼前院把小姑嫁出去,有這禍水在家,哪有安寧之日……」
「唉,真想不到,這家人這麼狠心無情……」
「噓,別說了,死者為大……」
情勢的發展是老謝頭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他以為,只要揪住了大丫頭去牢里逼死小姑的把柄,就能將輿論引導偏向自己這一邊,逼著他們認錯,給大丫頭扣上一頂逼死長輩忤逆不孝的帽子,就能徹底壞了她的名聲,讓她受千夫所指,以後生意都沒法做。
這樣,也算是給老妻和閨女一個交代了。畢竟,大家的傳統觀念都是人死為大,不管他生前怎樣,死了,生前的一切都不會被追究。
更何況大房那兒子好好的,反倒是他們家,接連沒了二條人命,這口氣,老謝頭無論如何都是咽不下的。
他篤定,當著死者的面,謝悠然會有所顧忌,也狡辯不了,畢竟,她去過牢里之後玉兒才沒了的事是事實,卻沒料到,她竟然完全不把死者放在眼裡,竹筒倒豆子似的,當著她奶奶和小姑的棺材,把她們做下的事和兩家的那點子恩怨,全都抖落了出來。
「你……你……」老謝頭哆嗦著含恨瞪著謝悠然,彷彿看到了魔鬼一樣不可思議。
謝悠然抽噎著道:「爺,我知道,當著我奶和小姑的面,把她們做的那些醜事說出來,的確不合適,我原本也不想的。可這些,都是你逼我的。我們一家今天過來,本來只是想來給奶奶磕頭,送她和小姑最後一程,本想著,人死如燈滅,過往的那些恩怨,隨著她們的死亡也都過去了,不用再計較了,所以,我娘甚至連四寶都抱來了。他可是差點被自己的親姑姑給害死的,可我爹娘念著大家親戚一場,小姑如今也沒了,本不想再揪著往事不放,徹底放下算了,所以我們一家子人,才過來的。」
「可是我們委曲求全,依然沒有換來爺你的體諒,你非要跟我們過不去,非要說給奶奶和小姑討個公道,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我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呢。我實在不忍心看爹娘背上這麼大的黑鍋,所以才當著里長和諸位族老鄉親的面,把這些事都攤開來說的,為的,也就是讓大家給評評理,我們大房,哪兒做錯了?」
不是要算總賬嗎?那就好好的算一算,看理字到底站在誰那一邊。
前院既然不要臉了,她就奉陪到底,也別怪她不給死人面子!
她哭得梨花帶雨凄楚可憐,說得又句句都在情理,瞬間就博得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同情和站隊。
「好孩子,你沒有錯。」張桂花和羅春花秀等人,更是走上了前來,撫著她的肩安慰。
秀蓮娘和另幾個婦人,也都圍過來,一言一語的勸解。
相對比前院,竟無一人支持。
老謝頭一氣之下,掄起拐杖就要打謝悠然,嘴裡氣急敗壞道:「我打死你忤逆不孝目無尊長無法無天的孽障,看你還怎麼妖言惑眾蠱惑他人……」
怎麼,說不過就開始倚老賣老動手打人了?
謝悠然心裡冷笑,不躲不避,只是低頭抽泣,看上去很是無助。
旁人終於看不過去,奪下了老謝頭的拐杖,上前勸解著。
謝廣成心裡對老謝頭此舉極為反感,當下不悅地道:「有才叔,你這是要做什麼,大丫好歹也是你孫女……」
「我沒有這樣妖魔一樣的孫女!她定是披著人皮的妖怪,若不是她,我們一家子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老謝頭喘著粗氣道,「廣成,你叫人給我寫文書,我要跟他們斷絕關係,從此再也沒有這個把自己親娘逼死的兒子,沒有這個把自己親姑姑逼死的孫女!」
「行吧。」謝廣成也懶得再管他這破事了,直接叫了村裡的文書先生,給他們寫好了文書。
當著眾人的面,謝廣成念了一遍文書的內容,然後問雙方還有什麼異議。
其實也沒有什麼異議,斷絕關係的文書不同分家文書,沒有那麼多細條約束,只一句話,謝有才跟謝保順即日起斷絕父子關係,今後生死無關,兩家再無瓜葛之類。
老謝頭正要摁手印,謝保平突然打斷道:「等一下。」
謝廣成問他:「保平,你還有什麼意見?」
謝保平面無表情道:「既然斷絕了父子關係,那後院是不是該歸還給我們?」
「這……」
眾人嘩然,前院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對,」謝保安也發狠道:「既然斷絕了關係,我們家的地方,就不能給外人住了。」
兩個弟弟如此無情,謝保順頓時兩行淚。
謝廣成看向謝悠然,謝悠然淡淡道:「沒關係,還給他們。」
反正他們家的新房子也快蓋好了,大不了這幾天另外找個地方先湊合著。
謝廣成只好讓文書先生再將這一條加上。
協議一式三份,兩家各執一份,村裡留底一份。
老謝頭二話沒說,直接就在上面摁了手印。
輪到謝保順時,他遲疑了一下,眼淚沒忍住,又落了下來。
之前雖是說過好幾次要徹底斷絕關係,可真到了這份上,他又遲疑了。
見狀,謝悠然輕輕叫了他一聲「爹」,然後眼神鼓勵他。
謝保順心下酸楚,終是一咬牙,摁了手印,然後,掩面痛哭。
幾十年的父子情分,到最後,成了陌路仇人。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哀哀痛苦著,心口難過得像是有猛獸的爪子在撓。
「爹,沒事的,」謝悠然道:「你還有我娘,還有我們!」
謝保順哭得愈發難過了。
「行了,要哭回家哭。」謝保平不耐煩道:「別在我家的地上嚎,吵了我娘和妹子。」
謝悠然咬著牙,和妹妹一起扶起父親,揣著那份文書,毫不留戀地往外走去。
謝保順腳步蹣跚,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身後,謝廣成道:「時辰快到了,要送已故之人上路了——」
霎時,哭聲四起,嗩吶聲吹了起來,整個前院,被他們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