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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入夢

  他位高權重,出身尊貴顯赫,身邊圍繞了無數的女子,無論哪一個的家世和相貌,都足以將眼前這女子給比下去。


  她們都對他曲意逢迎趨之若鶩,可只有她,偏偏對他不屑一顧。


  而他自問容貌出眾文採風流,不論是哪方面,都是人中之龍,世間男子中的佼佼者,卻唯獨,換不來她的青眼相加。


  而那個一窮二白的泥腿子獵戶,卻偏偏能得她芳心一片,深情如斯。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


  「你會後悔的,」他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不可替代的。」


  一個人的出身,決定了她的眼界,在煙村那樣一個閉塞的小山村裡長大,周圍接觸的,來來往往都是那些沒有見識的粗鄙鄉下人,走得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是昭陽那個小小的縣城,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有多精彩。


  因為井底之蛙,看到的永遠都只是那一片井沿上的天空,以為那就是整個世界。


  殊不知,位於權利中心的京城,才是這世間最繁華之所在地,昭陽與之相比,完全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若有一天,他帶她進入那樣一個與她來說完全嶄新又新奇的世界,帶她看過更美麗的風景,嘗到了權利和地位帶來的種種快感和優越感,她還能保持著一顆初心不變嗎?


  無數人都在踩著一切往上爬,人人都想做能呼風喚雨的人上人,他相信,她也不例外。


  就像一個人,天天都吃饅頭白菜,如果有一天你讓他嘗到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的滋味,他還會再願意去吃饅頭白菜嗎?


  人性都是醜陋的,他相信,她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看到,她堅持的所謂平等,是多麼的可笑。


  面對呂明楓的言之鑿鑿,謝悠然並不以為意,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寧願看月亮。


  只是今天晚上的月亮,為什麼這麼想讓人流淚呢?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夜,漸漸地深了。


  熱鬧了一天的小山坳里,終於平靜了下來,習慣了早睡的人們,紛紛進入了夢鄉。


  茅屋裡,護衛們也都去休息了,整座小院也恢復了寧靜。


  月色寂寥,一片雲飄過,月亮被裹進了雲層里,夜色忽然就黯淡了下來。


  謝悠然做了個夢。


  恍恍惚惚中,她來到了一片虛無縹緲的幻境。


  到處都是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將她包裹其中,她看不清楚腳下的路,也看不清楚身在何處。


  我這是在哪裡?她心中疑惑,奮力地撥開濃霧,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裡。


  忽然一陣風吹來,濃霧散盡,她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墓園中。


  天氣陰沉沉的,天邊堆積著烏雲,像猛獸張開了巨大的口,似乎要將這一切都吞噬其中。


  到處都是林立的墓碑,一排排的,密密麻麻,看起來非常的瘮人。


  偶爾有一兩隻烏鴉呱呱地叫著飛過,凄厲的叫聲平添幾分陰森恐怖。


  我怎麼會在墓園裡?謝悠然心中忐忑,惶惶然不安地在石碑間行走,彷徨不知所措。


  忽然,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筆直挺立,一身挺括的軍裝,更襯得他正氣凜然,英俊不凡。


  寂城?她怔了一下,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來看望誰?誰埋在這裡?


  「寂城,寂城……」她大聲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恍若未聞,沒有任何反應。


  她走過去,伸手拉他,然而下一刻,她驚悚地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穿過了他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她驚駭地盯著自己的手,又驚駭地去看寂城。


  他根本看不見她,他把軍帽托在手心裡,微微垂著眸子,望著墓碑的臉上,無窮無盡的悲傷和哀痛。


  這是怎麼回事?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視線朝墓碑望過去。


  然後,她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都僵住了。


  墓壁上沒有照片,卻有一行雋永的大字:烈士謝悠然之墓。


  她駭住了。我死了?這是我的墓?

  倉皇四望,這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座烈士陵園,埋葬在這裡的,都是因公犧牲了的戰士。


  可是寂城,我是什麼時候死的?

  她努力地想去抓住趙寂城的手,問個明白,卻怎麼也抓不住。


  他的身體對於她來說,就像透明的一團空氣,她根本無法觸及。


  這麼說,她是真的死了?眼下她只是一縷幽魂,所以他才看不到,聽不到?


  寂城,寂城,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真的死了嗎……


  她心中惶恐,拚命地叫著他的名字,可他的眼神,卻始終停留在那塊石碑上,眼底的悲傷,鋪天蓋地。


  忽然又一陣風吹來,謝悠然眼前的一切又都消失了。


  一陣天旋地轉中,場景再次轉換。


  這次,是在一棟廢棄的土樓里,依然是對峙的畫面,公安和毒梟的對峙,正義與邪惡的較量。


  雙方都架著槍,毒梟藏匿在土樓的各個角落裡,公安們都掩藏在大樓外的樹林里。


  毒梟手裡有人質,公安不敢冒進,只能拿著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勸降。


  謝悠然漂浮在半空中,悲哀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忽然,她從那群人質中看到了趙寂城,他也偽裝成了一名人質,趁著毒販們的注意力都被土牆外的公安吸引,他悄然弄脫捆手的繩子,悄無聲息地朝一名就近的毒販靠近。


  那種解繩子的手法,她再是熟悉不過,那是他們平日里無數次練過的,此刻乍然一見,鼻子陡地一酸……


  這時,趙寂城已經如鬼魅般靠近了那個毒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毒販的嘴巴,隨即,將其脖子狠狠一扭,那人應聲而倒。


  這動靜驚醒了其他人,一梭子彈打了過來,「你是誰?」


  說時遲那時快,趙寂城一把架起被他擰斷脖子的毒販的槍,一抬手,突突突就是一梭子。


  然後就地一滾,躲開了他們的子彈。


  頓時槍聲大作,場面一度混亂,人質們紛紛尖叫。


  就在這時,飛虎隊如神兵天降,不費吹灰之力,很快控制了局面。


  人質們被解救,趙寂城在一旁看著,英俊而又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欣慰的表情。


  人質們一個跟著一個走出土樓,謝悠然看得分明,其中一個人質趁眾人不備,忽然從靴子里掏出了一把槍……


  「寂城小心……」她失口驚呼。


  可,已經來不及了……


  「砰——」,那人的子彈直直地打進了毫無防備的趙寂城的胸口。


  鮮血瘋狂地涌了出來,畫面彷彿在瞬間定格。


  誰也沒有想到,那人質中,竟然會有毒梟的人。


  而趙寂城是偽裝混進人質里的,所以,根本就沒有穿防彈服……


  中彈的瞬間,出於本能,他對著偷襲他那人抬手就是一槍。


  那人應聲而倒,痛苦哀嚎,很快被飛虎隊制服。


  趙寂城緩緩倒地,胸口綻開了一大朵刺目的血花。


  謝悠然的淚奪眶而出:「寂城……」


  趙寂城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一刻,他的視線忽然對上了她,然後,他的唇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如釋重負般的笑意。


  悠然,我來了。他說。


  「不。寂城,不……」謝悠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


  床邊,呂明楓擔憂地看著在床上閉著眼睛,眼淚大顆大顆從眼角溢出的謝悠然,忍不住回過頭問道:「道長,她怎麼了?她沒事吧?」


  離他不遠的位置,蒲團上盤腿坐著一個長髯飄飄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道士,此刻,他雙目緊閉,雙手交疊在胸口,如老僧入定一般,對呂明楓的問話充耳不聞,像是沉浸在了某種境界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凝重。


  呂明楓怕打擾了他的做法,只好耐心地等待著。


  「不,寂城,你不能死……」床上的謝悠然忽地一躍而起,雙手在空中激烈地揮舞著,像要抓住什麼。


  眼看她就要驚醒過來,呂明楓眼疾手快,兩步上前,一個手刀砍了下去。


  於是,謝悠然的眼皮子剛剛睜開,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就「咚」地一聲直挺挺地往後栽倒了下去,意識重新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與此同時,那道士也終於睜開了眼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許是用法術入夢太消耗體力,他的臉色很是蒼白,站起來的瞬間,身體還晃了晃。


  呂明楓忙問:「怎樣?道長,您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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