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浮生三千,吾愛有三
眼下局勢已經逐漸明朗,北伐軍勢如破竹,一路披荊斬棘,所向披靡,照這勢頭下去,東皇很有可能就要改朝換代。她一直沒有跟梁墨辭討論過這方面的話題,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好不容易重新相見,卻又發生了情蠱這一系列的事,也沒有機會坐下來,好好地談一次,所以,她對於墨辭真正的想法,並不太清楚。
她這麼問,其實也是在問他的態度,將來,若北伐軍真的事成,他真的要坐上那個位置嗎?
梁墨辭果斷搖頭:「不。他永遠都做不了國丈。」
「那麼你呢?」她看著他,道:「你會做皇帝嗎?」
梁墨辭深深看她:「你希望我做嗎?」
謝悠然慢慢搖頭。
他笑了,攬了攬她的纖腰,「那就不做。」
謝悠然驚訝地看他。
他說得如此雲淡風輕,甚至連考慮一下都沒有,難道在他心裡,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那麼一天嗎?
「你不動心?」她問。
那可是代表權力的最高峰,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天下男人誰不心嚮往之?
梁墨辭看著她,眼底溫柔,卻神色堅定:「浮生三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謝悠然的眼眶猝不及防地濕潤了。
她含淚看他,笑容傾國傾城,「我相信你。這輩子,不管是上天還是入地,我都跟定你了!」
「生死與共,不離不棄!」他啞聲說著,唇溫柔地落了下來。
……
天順十八年秋,西陵大軍壓境,邊關戰爭一觸即發。
迦南城外三十里處,有一座客棧,名曰云外,客棧古樸滄桑,頗有些年頭。
客棧供往來行腳商歇息,往日里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差,但今日卻被人包了下來,從上到下都很安靜。
客棧內外都有神秘人把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一步,到處都透露出緊張而又神秘的氣息。
客棧裡頭,天字一號房內,臨窗坐著兩個長相出色氣質脫俗的男人。
他們都作普通人家的公子哥打扮,一個藍袍瀟洒,劍眉星目,像高山之巔遙不可及的松,沉穩淡然。
一個白衣翩然,龍睛鳳目,俊美優雅,如陽春三月迎面拂過的風,溫潤如玉。
此刻,兩人對面而坐,各自面前一杯裊裊繞繞的清香淡茶,身後站著彼此的隨從。
在外人看來,這就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在一起敘敘舊,聊聊天,誰也想不到,他們的身份是那麼顯赫。
一個,是東皇曾經威懾一時的大將軍梁懷瑾之子,如今的迦南守將,人稱少將軍的梁楚凡;
一個,是西陵的太子爺,皇帝最寵愛的兒子,未來的西陵國君,朱燚。
半月前,朱燚的大軍兵臨迦南城外,大軍剛安頓下來,梁楚凡便遣了使者前來求見。
於是,便有了這次意義非同一般,足以載入東皇和西陵兩國史冊的神秘會晤。
梁楚凡的意圖很簡單,那就是,讓西陵撤軍。
「憑什麼?」朱燚的食指優雅地,不疾不徐地敲著桌沿,單手支著頭一側,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梁楚凡淡淡道:「憑我手裡有貴國想要的東西。」
朱燚眼神一眯,「是什麼?」
梁楚凡看著他,慢慢地,從桌子上推過來一張折起來的紙條。
朱燚漫不經心地接過來,慢條斯理地打開。
然後,他的神情瞬間就凝固了。
只見那張素雅的紙條上,用鵝毛筆工工整整地寫著四個清秀的漢字:還君明珠。
熟悉的筆跡,似曾相識的字體。
瞳孔陡然縮緊,朱燚失態地一把抓住梁楚凡的袖子,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她在哪裡?」
問的不是「她還活著?」,而是「她在哪裡」。
梁楚凡眉尖一動,淡淡道:「她自然在她該在的地方。」
朱燚盯著他,語氣堅硬:「我要見她。」
梁楚凡皺眉,「這,恐怕不妥。」
朱燚盯了他片刻,忽然鬆開了他的袖子,神色又變得溫和從容起來。
「既然是這樣,」他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桌沿,漫不經心道:「那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了。」
說著,他唰地一聲收起了摺扇,站起身來:「我們走。」
呂二等人護著他,往門邊走去。
梁楚凡坐在那裡沒動,眼神深邃,如同一望無際的海。
待到朱燚的腳剛跨出門檻時,他才淡淡出聲,道:「天字第二號房。她在等你。」
朱燚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天字第二號房?那不就是隔壁?朱燚唇角一彎,笑了。
走到隔壁房間的門口,他下意識頓住了腳步,然後,朝隨從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呂二有所不安,「爺,還是讓我等隨同你一起進入吧!」
「不必了。」朱燚道,「你們就在外面等著便是。」
呂二無奈,只好遵從。
朱燚站在門口,踟躕了片刻,終於還是伸出了手,叩響了房門。
「請進。」屋子裡傳來一道悅耳而又熟悉的聲音。
朱燚的心狂跳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的格局跟天字一號房的格局一樣,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曾無數次在夢裡出現的倩影,此刻,她正托著腮坐在臨窗邊的桌子上,神色有些百無聊賴的意思,聽到聲響,她轉過頭,笑吟吟地看著他,道:「你來啦?」
很尋常的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好像街坊鄰居們出門時碰到隨口打的招呼一樣。
可誰又能知曉,這簡單的三個字,隔著的,又是多少深沉的歲月,多少驚心動魄的過往和壓抑在心底的情感呢?
這一刻,朱燚只覺腳下似乎有三千斤重,讓他一時竟不敢往前再邁出一步。
「你怎麼了?」謝悠然奇怪地看他,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不是我長胖了?你不認識我了?」
朱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揚起一抹風光霽月的笑,然後,慢慢地走了過來。
「不,你一點也不胖,」他說,「你比以前瘦多了。」
瘦得,他幾乎都快不認識她了,想來,解蠱之後,她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
可她卻為了梁墨辭,不惜拖著還未康復的身體,千里奔波,這份情義,讓人嫉妒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