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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蜜裡調油見痴心

  儘管揚州府南臨長江,但畢竟向來歸在江南,和北邊的乾燥大不相同。前幾日的明媚春光之後,這一日快傍晚時便下起了綿綿細雨,天地間一片煙雨蒙蒙的景象。打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京城的幾個丫頭還是頭一回瞧見這般景象,趁著沒事,芸兒長鏑紅纓三個人都溜去了後院臨瘦西湖的小船塢上看熱鬧,待回來的時候全都是興高采烈,只看到身上被飄雨給浸濕了大半的衣衫,這才彼此吐吐舌頭,如芸兒這等愛說笑的更是嘻嘻哈哈了起來。


  「哎,當初陽寧侯府就在什剎海邊上,府里的小玉溪還是引的什剎海活水,可下起雨來從來都是瓢潑大雨,哪裡像這兒的雨水,簡直一絲絲和煙霧似的,剛剛應該叫上夫人的,劃一條畫舫出去,在湖裡一轉,可不像是雲中的仙女?」


  「何必叫夫人,你只要換一套行頭,然後甩兩下水袖,保管也和仙女一個樣!」一旁的長鏑一面換衣裳,一面笑著擠了擠眼睛,見芸兒沖自己不忿地擂著拳頭,她趕緊岔開話題道,「不是說煙花三月下揚州么,這煙字,大概指的就是那種霧蒙蒙的煙雨了。要說這雨看似不大,咱們的衣服卻濕成了這模樣,老爺早上出去沒帶雨具,待會回來的時候就慘了。」


  「哎呀,說的也是!」紅纓附和了一句,隨即接過了長鏑遞過來的衣裳,才套上突然就一拍腦袋,「對了,夫人在老太太那邊陪著見畢先生,只有雲姑姑柳姑姑陪著,也不知道雨具夠不夠,咱們是不是要出去接一接?」


  眾人你眼看我眼,正猶豫間,外間帘子一打,一個人就鑽了進來,卻是紅螺。她見三個人那濕透的衣裳丟在了一邊,乾衣裳才穿了一半,不覺有些詫異。待聽說三個人跑去瘦西湖邊上湊熱鬧了,她才明白了過來,因笑道:「幸虧你們回來得快,你們沒見識過這江南的綿綿春雨,打濕的衣裳穿久了非凍病了不可!我下午跟著原先管著這園子後院的黃媽媽四處轉了一圈,這才知道瘦西湖邊上竟是有溫泉!」


  「這麼好的事,那什麼媽媽怎麼不早說!在哪在哪,要是不遠,讓老爺和夫人去好好松乏一下才是正經!」


  「不遠,離著偶園再往西北一些就是了。最方便的是,聽說那座溫泉別莊也是偶園主人的產業,黃媽媽說若是老太太和老爺夫人想去,她就能做主安排。」


  幾個丫頭一想到之前在京城去小湯山溫泉時的情景,不禁都有些歡欣鼓舞。待候著晚飯時去了江氏那邊院子時,嘴最快的芸兒也顧不得江氏剛剛竭力留了畢先生和駿兒一塊用飯,立時把這消息說了出來。


  江氏久別江南,一聽說這事就笑著點了頭,隨即又說道:「借著人家的地方住了這麼久,至今連主人都沒見,總有些說不過去,也該派個人問問黃媽媽。主人家一個人正好不在,總不至於連個主母抑或少爺小姐都沒有。沒來由咱們雀占鳩巢,卻讓別人一直迴避的道理。」


  畢先生聞言並沒有插話,眼睛只看著一旁拉著他不肯鬆手的駿兒。陳瀾自是滿口答應,正要吩咐擺飯,外間就傳聲說老爺回來了。想著楊進周多日都是早出晚歸,幾乎沒好好吃一頓飯,陳瀾自是心覺高興。可是,好容易等到了人進來時,她卻發現眼前的丈夫赫然是渾身濕透,外頭那件大衣裳甚至還在滴水。


  「怎麼連雨具都不用!」


  「都是失算了,看著那雨下得不大,就懶得再穿蓑衣斗笠了,沒想到這雨看著小,身上一會兒就完全濕了!」


  楊進周滿不在乎地接過軟巾擦了擦臉,又上前見過了畢先生,等紅螺笑著說剛剛已經備好了衣裳帶了過來,江氏連聲催促他去換衣裳,他就順手拉了拉陳瀾的袖子。陳瀾瞥見他那眼神,以為他有事要和自己說,連忙笑道:「看你連頭髮都濕透了,我進去幫你好好擦擦。」


  見陳瀾跟著楊進周進了東屋,幾個丫頭全都聞弦歌知雅意地留在了外頭,江氏不禁莞爾,旋即才想到旁邊還有個畢先生。扭頭瞧過去時,見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彷彿正在對駿兒說著什麼,她哪裡不知道這是人老成精,當即滿意地舒了一口氣。


  看這小兩口,真是蜜裡調油一般!

  進了東屋,陳瀾正要開口說話,就只見楊進周三下五除二脫著那一身濕透的衣裳,趕緊把手裡抱著的一整套衣裳放在了軟榻上,又拿著沐巾過去。眼見他已經褪下了那貼身的中衣,露出了滿身精壯結實的肌肉,她才伸手擦了兩下,卻不防他突然伸手將她環入了懷中。


  「喂,鬆手,外頭還有人呢!」


  「怕什麼,娘在外頭看著,沒人敢進來!」楊進周哪裡肯放開手,輕輕吻了吻妻子的面頰,這才低聲問道,「剛剛我不好直接問畢先生。他給你診過脈沒有,結果怎麼說?」


  「啊?」陳瀾沒想到楊進周偷親了之後,竟是直截了當問這個,那嗔怒頓時化作了一絲笑容,「診過了,畢先生說,只要我再調養兩三年,他有把握讓我……」


  「太好了!」


  話還沒說完,楊進周就喜上眉梢,隨即竟是一把攬住了陳瀾的腰,忘情地抱起她打了個旋兒。聽她驚呼一聲,隨即就趕緊閉上了嘴,待到落地之後更是滿臉羞怒地在他腰上掐了一記,他哪裡管這些,只顧自己哈哈大笑,末了突然吻住了她的紅唇。


  「真是太好了。」分開之後,見陳瀾粉面泛紅,楊進周索性把她又抱在了懷裡,低聲說道,「我早說過,我們一定能有個可愛的孩子。」


  面對高興得甚至有些孩子氣的丈夫,陳瀾忍不住嗔道:「還只是一句話,孩子還沒影呢,你就那麼高興!」


  「高興,當然高興,至少這是希望!」楊進周笑著摩挲著陳瀾的面頰,一字一句地說,「你那麼喜歡孩子,不論是那麼丁點大的駿兒,還是小四這個弟弟,你和他們呆在一塊時,都顯得說不出的和諧。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那一幕一定更溫馨更喜人。我就知道,城內肅然那些人不敢妄動的時候,畢先生應該就能出現了!」


  「……」


  一時間,陳瀾只覺得喉頭哽咽,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伏在那堅實的臂膀中一動不動。她還以為是他那麼希望要一個孩子,卻沒有想到,他星星念念惦記的,仍是她的心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突然醒悟到外間的人還在等著他們出去用晚飯,慌忙使勁推了推那胸膛,待抬起頭來,見楊進周正低頭看著自己,她頓時為之氣結。


  「你還愣著!換套衣裳這麼久,你也不怕畢先生笑話咱們!」


  「怕什麼!」楊進周這才鬆開了陳瀾,麻利地往身上套衣裳的同時,又微微笑了笑,「再說,剛剛是你抱著我不放,我怎麼穿衣裳?」


  「你……」


  陳瀾被他堵得作聲不得,恨恨看了他一眼就別過了臉去。等到替他系好了腰帶,又和他一塊出了屋子,她只覺滿屋子的人全都看了過來,一時間臉上直發燒,當下竭力裝作若無其事似的吩咐擺飯。可話才出口了半截,江氏就笑道:「我還以為你們還得在裡頭說一會話,我想著畢先生來了,全哥又回來得早,就吩咐人去請了蕭世子,人就來,索性再遲一會擺飯。」


  不料江氏竟也打趣自己,陳瀾只得狼狽嗯了一聲。趁著江氏轉過頭去和畢先生說話,她就瞅空子橫了一眼旁邊的楊進周,用幾乎比蚊子還輕的聲音說:「晚上回去和你算賬!」


  「嗯,我等著!」


  見楊進周頭也不回應了這麼一句,陳瀾頓時更鬱悶了。好在這時候蕭朗跨門而入,解了她這窘境。這位一進屋就鎮東侯世子進屋和眾人相見過後,儘管因有外人在,臉上淡淡的,可陳瀾分明發現,他那好奇的目光頻頻往畢先生面上打量。


  待到滿桌子的酒菜都齊了,擺好碗筷的陳瀾剛被江氏按著坐下,就只見楊進周竟是拿著酒壺沖畢先生走了過去,親自為其斟了一杯,又在另一個小酒杯中倒滿了,隨即雙手舉起了自己的酒杯。


  「畢先生,今日藉此酒為先生接風,再謝先生解內子困厄,請容我先敬您一杯!」


  見楊進周言罷就先干為敬,畢先生一愣之後,立時爽快地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卻一把搶過了楊進周手邊上的酒壺,卻是為桌上其他人一一斟滿了,這才給自己斟了一杯。


  「為著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人,讓諸位里裡外外忙碌了好幾日,實在是我的不是。既然是我滿飲了楊大人的敬酒,也容我借這一杯,向太夫人,楊大人和夫人,還有蕭世子賠罪,更謝楊夫人為我照料駿兒。」


  蕭朗看畢先生的目光原本有幾分挑剔,可是,當對方誠懇地說賠罪,他沒想到連自己也帶了進去,立時愣住了。眼見江氏和陳瀾都起了身,他也忙站起身來飲了這一杯。可才放下杯子坐下時,他突然聽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抬起頭就發現畢先生正含笑看著他。


  「鎮東侯素來不怒自威,如今我見到世子,倒是不同侯爺,又是一番景象。鎮東侯府百多年來都是幾乎一樣的規矩,那就是長子從懂事開始就發在軍中磨練,從一介小卒開始做起。奴兒干城周圍雖說建六衛,但真正的精銳卻是常常往西往北進擊的三衛,不知道世子小時候,進的是神威、神火、飛雲三衛中的哪一衛?」


  奴兒干城對於京城的官民來說,實在是太遙遠的地方,因而蕭朗進京之後並沒有多少人兜搭,更不要說能夠了解其中的軍政。此時畢先生一問,蕭朗詫異之外,卻不免有一種意外的高興。畢竟,哪怕是荊王,也沒在頭一次見面的時候對奴兒干城那樣熟悉。


  「最初是神威衛,後來是飛雲衛,在我進京前,又在神火衛當了一年千戶。」


  楊進周聽蕭朗這麼一說,不禁脫口而出道:「神威衛是步軍,飛雲衛是騎軍,神火衛是火銃,你居然在這三軍轉了一圈?我記得如今的鎮東侯,當年似乎也只專精飛雲衛。」


  「楊大人到底是在軍中多年,竟然也了解這些。」畢先生見蕭朗正盯著楊進周看,江氏則是不聞不問,倒是陳瀾挑了挑細長的眉毛,卻也沒吭聲,就咳嗽了一聲,「看來蕭世子著實是擔著侯爺的厚望,只這三衛歷練,想來苦頭也吃了不少,成日里鼻青臉腫恐怕都是輕的。聽說前幾****還在揚州街頭遇刺?雖說年輕人血氣旺盛,一丁點皮肉外傷好得快,不過也不可小覷。晚飯之後可容我給你再看一看?」


  蕭朗本想說沒這個必要,可當發現江氏那帶著幾分責備的目光看過來,他立時趕緊點了點頭,卻是再不敢輕易接畢先生的話茬。因有江氏在,楊進周也頗為節制,一壺酒喝完便不再敬酒勸酒。等到一頓飯吃完,又飲了茶,畢先生剛一說要跟著去給蕭朗細細看一看,江氏就笑著答應了,只留下駿兒陪在身前說話,卻把陳瀾和楊進周攆回了房。


  回去的路上,因為天上仍下著雨,夫妻倆打著同一把傘,走著走著就自然而然靠在了一起。儘管陳瀾很想問楊進周,那什麼刺客主使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外絕不想乾的問題。


  「叔全,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你是說別人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孩子?」見陳瀾眨巴著眼睛有些不依地瞪著自己,楊進周不禁啞然失笑,「要是別人的孩子,男女都無所謂。至於我自己的,雖然我想說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好,可如果是男孩,你自然更輕鬆一些,也能少聽些閑話。你呀,想這麼多幹什麼,你還小呢,畢先生現在說只能生一個,指不定你日後身體調養好了,到時候想生多少生多少,還怕兒女不齊全?」


  「什麼想生多少生多少,你以為我是……我是……」


  陳瀾臉一紅,下半截怎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沒好氣地皺了皺鼻子,迎來的卻是那根輕輕點在鼻尖的手指:「總之,咱們會心想事成的,不要想這麼遠。雖然別人都說得過且過乃是庸人所為,可是,過好面前的每一天,才有將來不是么?」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說理了!」


  儘管背後悄無聲息,可是,明知道有人,陳瀾總不能因為看不見就裝成不知道,因而到了院門時,因上頭有了遮擋,她就冷不丁掙脫了開來,理了理被飄雨打濕了幾分的衣裳,這才不動聲色地往後頭看了一眼。然而,這一眼看去,她才突然發現,原本該跟在後頭的芸兒長鏑都不見了蹤影,這一驚頓時非同小可。就在這時候,前頭打燈籠的雲姑姑卻折了回來。


  「老爺,夫人?」雲姑姑見陳瀾還在往後瞧,頓時笑著說道,「夫人若是找那兩個丫頭,就不用操心了,她們剛剛和我提了一嘴,說是聽說玉蘭花入茶風味極好,所以去了前頭正堂尋那幾株開得最好的玉蘭樹,想要趁著這春雨的時候採摘一些。我尋思因是老爺回來了,這路上不虞有事,就答應了她們。要是夫人有事差她們去做,我這就讓人叫她們回來。」


  「不用了,這兩個貪新鮮的丫頭!」


  陳瀾這才放下心來,因見雲姑姑又打了燈籠在前頭引路,剛剛和她一道的柳姑姑已經不見,想是進屋子去準備了,她也就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可沒走兩步就被人攬著了肩膀。見楊進周依舊是大半個傘面朝自己傾斜了過來,她沒再言語,只是任憑他勾著自己,穿著木屐子一步步往前慢走。恍惚間,那玉蘭花在春雨中,彷彿香氣更馥郁了些。


  廳堂前,左手打著燈籠,右手撐著傘的芸兒見長鏑踩著那梯子攀折枝頭上的玉蘭花,右手空餘的兩根手指提著那布兜,嘴裡不禁連聲提醒道:「天都黑了,你小心些,別腳下打滑!哎,已經裝了好些,差不多了吧?別把人家那玉蘭樹都給摘禿了,回頭夫人非罵我們不可!」


  「每棵樹上頭摘上五六朵,哪裡就這麼容易摘禿,上頭花苞還多著呢!」長鏑一面說,一面手下不停,直到再次爬下了梯子,見小布兜里確實已經裝了不少沾著雨水的花,這才嘿嘿一笑,「夫人幫老爺在房裡換衣裳的時候,你沒看見老太太那高興的。畢先生又偏湊趣地說了這個偏方,老太太哪有不樂意的。」


  芸兒連忙收起了布兜上的繩子,見長鏑頭髮已經濕漉漉的,又掏出手絹遞了過去,因笑道:「看來咱們今天就是落湯雞的命了,才換上的乾衣裳,這會兒又濕了!老天保佑這偏方有效,老太太之前不是還問么,說只聽說玉蘭花能治頭痛鼻塞,就沒聽說還有那功效,畢先生卻說這法子確實管用……只夫人現在正喝那湯藥呢,一兩年之內還用不上,可咱們得好好學起來怎麼炮製。趕明兒還得去打聽打聽,哪裡有人擅長做玉蘭花茶,萬一回京城也好預備。」


  兩人對視一眼,終究嘻嘻哈哈地共打一把傘,快步往回走去。空氣中依稀還飄蕩著她們低低的嘀咕聲:「要是真有用……萬千之喜……這江南可就真成福地了!」


  屋子裡,已經洗過澡的陳瀾披散著頭髮斜倚在床上,當聽到一陣響動時,還以為楊進周進屋了,誰知道卻是芸兒。見其笑吟吟端了一碗湯藥送上來,她有些不情願地皺了皺眉,終究還是捏鼻子直接灌了進去,隨即趕緊在送上的蜜餞捧盒裡拈了一個去了核的塞進嘴裡。


  「真成藥罐子了!」


  「夫人忍一忍,等過了這一關,保管不用再這麼吃藥了。」


  「盡挑好聽的說!」陳瀾儘管已經對這些苦得什麼似的中藥要多排斥有多排斥,終究還是認命地不敢停,等到芸兒出去,她又舒舒服服往後靠著,雖是拿著一本書,可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聽到又一陣腳步聲,像極了芸兒平日里那躡手躡腳的架勢,當下便頭也不抬地問道,「你這丫頭,又有什麼事來聒噪?」


  「沒什麼其他事,只是娘子,夜色已深,我們是不是先安置了?」


  陳瀾聞聲抬頭,見是楊進周那張臉已經湊到了眼前,她連忙嗔怒地丟開了手中的書,隨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鬼鬼祟祟的,進屋也不言語一聲,想嚇死人不成!」


  感覺到那隻撐在自己身上的手頗有些軟弱無力,楊進周自然不會在意這色厲內荏的話,在床沿上坐下之後,隨便一蹬就甩去了腳上的兩隻鞋子,左手則是直接把帳子放了下來。借著床邊那高燭台的光芒,他端詳著陳瀾那紅潤的臉色,想起這兩三天因為事情太多,晚上歸來幾乎是強忍著才沒有碰她,他只覺得整個人都熾熱了起來。


  「瀾瀾……」


  甩了甩半乾的頭髮,陳瀾見楊進周吹滅了燈,隨即整個人迫近了過來,忍不住輕笑一聲,隨即索性主動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到那重重的人如同意料之中壓倒了她的時候,她才輕輕咬了咬嘴唇,只下一刻,她這最後的一丁點自由也完全丟失了去,只沉浸在那難以分開的深吻之中。當兩個人真正合在一起的時候,她品味著那種熟悉的律動,只是抱緊他輕輕扭了扭腰。


  這一瞬間,家事國事天下事,全都從她的腦海中煙消雲散,存在的只有眼前這個真真正正的人。


  蕭朗的院子距離楊家老少三人頗有些路程,平日三更天的時候,院中上下原本都依照鎮東侯府的規矩,早早地歇下了,然而這時候正房中卻依舊燈火通明。蕭朗一個人怔怔地坐在東屋裡,想著畢先生剛剛說的消息,他突然使勁搓了搓臉,這才總算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母親……彷彿比父親更像是鐵打的母親,竟然在去年年底的時候經歷了一場險些要命的重病!因奴兒干城太過陰冷,不適宜安養,過年之後父親請旨把母親送進了京城,如今這會兒船大約快到天津了。而且據畢先生說,女真諸部如今蠢蠢欲動,那邊興許又要打仗了!


  父親在遼東,母親和弟弟在京城,如今他人在江南鞭長莫及,與其苦思排憂解難,只有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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