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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御史口筆如刀?不及錦心繡口!

  瘦西湖北麓,萬泉山莊。


  傍晚時分,天空中又飄起了綿綿細雨,湖畔的楊柳被煙雨洗得青翠碧綠,而各種野花更是長勢喜人,在這烏雲遮蓋了日頭的天氣里,依舊綻放出非同一般的艷麗來。這些花花草草對於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自是喜歡得緊,只對於這種天氣卻還要出門的人來說,自然而然就不那麼好受了。油衣披著氣悶,蓑衣穿著潮濕,至於坐在馬車裡的人,也彷彿潮氣包圍著,可卻不能拉開窗帘或車簾透透氣。


  「正主兒溜得連影子都找不到,他們夫妻裝成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居然還離了偶園到這裡來泡溫泉,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由於下雨,平江伯方翰和南京守備許陽就同坐了一輛車。此時許陽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一旁他的次子許進則是不安地縮了縮身子。方翰瞥見父子倆的這光景,就笑呵呵地說:「不管他們預備幹什麼,總之我們只隨大流就是。至於荊王殿下,畢竟此前本來就沒說他跟著一塊來了,那條大官船現如今還停在淮安府,現如今別人躲開,和咱們也沒關係。想來那位周御史該頭疼了,他倒是想在那位殿下面前來個苦諫,可人家不在,他找誰諫去?」


  「這些文官就是喜歡來這標榜自個的一套,頂頂沒意思!」許進冷不丁插了一句,見父親看了過來,他連忙陪了個笑臉,「爹,要說那位殿下可真夠我行我素的,周御史直接去逼著樊知府找人,愣是一下午沒在城裡找到人的蹤影。上回才剛遇刺……」


  遇刺這兩個字才一出口,他就一下子感覺到車廂內的溫度驟然降低。發現父親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自己,而一旁的平江伯更是似笑非笑,他連忙閉上了嘴不敢多言。


  「蠢貨!」


  罵了一聲之後,許陽再也懶得搭理兒子,緊挨著方翰低聲說道:「你說,這遇刺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看周泰同找不到那位殿下,急得心急火燎的樣子,總覺得這事情古怪。還有,剛剛那帖子直接送到了會賓樓來,姓楊的是不是消息太靈通了些?」


  「古怪是肯定的……光行刺皇子這種事,就實在是匪夷所思。」方翰眼珠子一轉,就低聲對許陽笑道,「看在許兄這麼關切的份上,我不妨小小透露一個消息。曾經和令郎一同造訪過小桃源的金陵書院教習鄧冀,目前正不見蹤影,他家裡媳婦正在心急火燎找人呢!」


  「什麼?」


  煙雨濛濛中,一行七八輛馬車幾十個人抵達了萬泉山莊的大門口。眾人都是從南京過來的,雖也來過揚州,但終究離著地頭蛇三個字還有老長的距離。因而,看著那氣派卻巧妙得並不違制的大門,還有門楣上篆刻的梅蘭竹菊,幾個早已過了純粹炫富階段的人不禁兩兩交換著眼色,最後不免看向了最後頭的揚州知府樊成。


  「想不到瘦西湖畔還有這樣的好地方。」


  「才造了沒幾年,沒幾年。」樊成乾笑著應了一聲,見前頭有幾個人撐著傘出來,趕緊岔開話題道,「瞧,楊大人和夫人迎出來了!」


  許陽原待好好問問這萬泉山莊的來歷主人,聽到這話暫且打消了心思,遂同其他人一塊走上前去。江南雖說是崇儒尚禮,但多年以來不乏婦人當家亦或是拋頭露面替夫婿打理產業乃至種種庶務的,因而此時同來的還有平江伯夫人、艾夫人,再加上揚州知府樊成的夫人,再加上隨車的媽媽,撐著傘的也有不少鶯鶯燕燕。只是,看著不遠處那共撐一把傘悠悠然相攜而來的一對年輕男女,不少人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異色。


  那男子一身天青窄袖長衣,頭上並未戴冠,卻是一頂緯羅逍遙巾,看著閑散從容,若不是還缺一把江南士子最愛的摺扇,再加上形容之中的絲絲銳氣,竟是像極了一介書生。而一旁的女子則是梳著墮馬髻,可卻不用平素別家貴婦最愛的挑心和鬢邊花,滿頭烏絲只統共用兩根犀玉大簪橫貫,瞧著簡潔利索,再配著下頭的寬袖沉香色斜襟右衽衫子,銀白色素紗裙子,在這煙雨縹緲的時候出現在人眼前,竟是彷彿隱沒在了這一絲絲雨霧之中。


  等到人近前來,男人們才真正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卻見她眉如新月,眼若晨星,雖此時嘴角含笑,可那目光看過來,卻彷彿別有幾分深長意味。當她的目光落在自個身上時,竟有人不由自主移開了眼睛去,尤其是心中有事的周泰同更是第一時間往旁邊扭了扭頭。


  而對於今次同來的四位夫人來說,眼見陳瀾極其自然地將手搭在楊進周臂彎里,少不得露出了幾分異色,早間領教過楊進周冷臉的平江伯夫人和艾夫人更是忍不住往人臉上直瞅,見他和人打招呼的口氣都比早上溫和,平江伯夫人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彼此見禮寒暄過後,許陽又要打發次子許進上前磕頭賠罪,亂鬨哄的卻被人阻了。這麼鬧了好一陣子,眾人方才隨主人進了門,又一路往裡走去。走在楊進周身側的許陽左顧右盼看著這園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地方叫萬泉山莊,口氣倒不小,莫非是有一萬眼泉么?」


  「一萬眼拳是沒有的。只那位引我們過來的黃媽媽說,這裡發現了好幾口溫泉的泉眼,主人認為有這溫泉在,決計抵得上一萬口泉,於是就叫這裡萬泉山莊。」陳瀾瞥了一眼楊進周,就介面解釋了一句。見四位夫人聞言大訝,她又笑道,「早聽說南京湯山的溫泉最是有名,我原以為還要到了南京才能享受一回,想不到如今在揚州竟能搶先領略溫泉滋味。」


  「湯山溫泉終究是早年修建了一座行宮,泉眼雖說也有引出來的,可四面八方的別院,早就被最初的勛貴們搶佔了去,如今哪還有別人立足的地方?」周泰同冷笑了一聲,隨即斜睨了一眼此時獨自撐著傘的陳瀾,「要說湯山上除了別宮之外佔地最大,最有歷史的屋子,便是陽寧侯府別院了。」


  陳瀾剛剛不過是隨口一提,此時不防有人藉此扯上了陽寧侯府,心中一動的她立時打量了一番周遭其他人。覺察到不少人只怕都如周泰同所說,沒資格抑或根本沒辦法在湯山那邊擁有一座別院,她立時就品出了弦外之音。


  「周大人彷彿不是浙江本地人,想不到對湯山附近的別莊也了解得這般分明。」


  「身為言官,替聖上巡狩一方,自當盡心竭力。南京權貴林立,百姓動輒得咎,如湯山溫泉雖好,卻是平民百姓絲毫享受不到其中好處。不但如此,侯府這等權貴豪門更是以奢侈攀比之風,使得民間風氣敗壞……」


  「周大人是不是怪錯人了?」陳瀾原本只想諷刺一句就算了,聽這人說得起勁,想到先前便是他參倒了好幾個官員,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你說奢侈攀比之風,陽寧侯府已經好幾代不曾有人落戶南京了,就是旁支族人,也多半住在通州,最遠也不過是北直隸一帶,這南京實在是鞭長莫及,如何能在江南遍傳奢侈之風。至於那湯山溫泉的別莊,那是太祖御賜的產業,侯府好生經營留管,卻鮮少有人來享用過,每年也要開支不少錢出去,得了周大人提醒,我回去之後,自然當稟告祖母,索性把這地方重新歸了皇家的溫泉別宮來得好。」


  說到這裡,她也不去看周泰同倏忽間為之大變的臉色,自顧自地說:「按照周大人的話,若單單隻是把別莊還回去,想來就如同你所說,不能惠及百姓。都說溫泉養身祛百病,皇上垂拱九宸深居宮中,很少有機會到江南來,不若將這樣的好地方開放給江南百姓,讓江南百姓都能享受到這湯泉之惠,豈不是皇上的一大恩德?嗯,我回京之後,一定陳情母親稟奏皇上,叔全,你說呢?」


  楊進周見周泰同那臉色如同豬肝一般,不禁有些可憐這傢伙。下午陳瀾來到這萬泉山莊之後,先去瞧了瞧那好幾口湯泉,隨即就彷彿是興之所至似的對他說起了,這些溫泉完全可以開放給尋常百姓,只要多造上十幾二十個湯池,就可以開個溫泉療養山莊諸如此類云云。雖說他覺得匪夷所思,可此時陳瀾直接開口說了這一茬,他就欣然點了點頭。


  「此舉惠及確實甚廣。」他頓了一頓,旋即就看向了那滿臉震驚的周泰同,「周大人既是浙江巡按御史,又口口聲聲為百姓著想,不該只停留在口舌上,也當想些實事才是。」


  「你……」


  眼見周泰同彷彿是一口氣憋在了喉嚨口,隨時隨地都可能背過氣去,艾夫人終於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時候,四周圍看熱鬧的其他人方才一個個加入了進來。眼看著督漕御史和金陵知府把人拽到了一邊,平江伯夫人不免直咂舌,早先被訓斥后的不滿竟也是淡了,此時不免湊近了丈夫,低聲嘀咕了一句。


  「這真是好大的膽子,那可是御用的溫泉別宮,陳家三丫頭怎敢說這種話!」


  「她有那樣一個膽大包天的乾娘撐著,有這膽子有什麼好奇怪的?」平江伯方翰背手而行,聲音突然變得頗為低沉,「一個造在太宗年間,後來就廢棄不用,每年反而要撥錢修繕的溫泉別宮,如今卻向百姓開放,必然引來無數人趨之若鶩,要說收民心,什麼比得上這個?」


  既然是到了這萬泉山莊,周泰同又在第一時間吃了癟,剩下的人自然不會在把話題往什麼南京湯山的溫泉別宮上頭引,只是一路說笑著談些江南民風民情,順便掐著手指頭算時間。按照時下的規矩,自然是男人一撥,女人一夥,斷然沒有男女混雜的道理——可楊進周陳瀾既然並非此地的主人,又同樣是剛到,剛剛這路上就暫時顧不得這許多了——然而,道理固然是不錯,可當一行人穿過一條兩側點綴著好些熱氣蒸騰湯池的小道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楊總兵,你倒是攜夫人來這萬泉山莊逍遙,不知道遇刺的荊王殿下人在何處?」


  一應人等聞聲轉頭,見發話的赫然又是面色鐵青的巡按御史周泰同,一時間頓時表情各異。揚州知府樊成眼睛圓瞪,恨不得把這個煞風景的傢伙趕出去;督漕御史林之善和金陵知府吳應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至於平江伯方翰和許陽父子,抱著手站在一塊,滿臉漫不經心;幾位夫人們則是彷彿深有默契似的,全都簇擁在了陳瀾身邊。


  「荊王殿下?」楊進周眉頭緊皺,旋即眼睛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卻冷淡地說,「據說荊王殿下的官船至今還停在淮安府,諸位若要見王駕,趕去淮安府也就是了,何必問我?」


  此話一出,揚州知府樊成頓時被嗆得連連咳嗽。見其餘人一下子全都瞧著自己,他一面暗悔沉不住氣,一面趕緊陪笑道:「恕罪恕罪,我嗆了口涼風,嗆了口涼風……」


  他這幅做派,周泰同頓時更加氣急敗壞:「楊大人,想當初你這一行在揚州碼頭下船時的情形,可不止是一個人看到!荊王殿下乃是堂堂皇子,天潢貴胄,若真是有什麼閃失,你一不稟奏朝廷,二不知會本地官員,你……你該當何罪!別說你是總兵,就算你是超品公侯伯,你也難辭其咎!你若是還明白輕重緩急,就趕緊把之前所拿的刺客及主使等等全部交出來!」


  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四周圍一時間鴉雀無聲,彷彿所有人都被他這番話給鎮住了。然而,就在一陣子的沉寂之後,一旁突然響起了輕輕拍巴掌的清脆響聲。隨著其他人轉過了頭去,陳瀾便徐徐走上前了兩步。


  「周大人好口才,大夥都被你說得不敢做聲了。你說不止一人看到我們這一行下船,意思是其中有荊王殿下,是誰認出來了,還是有人看到了親王玉輅,王命旗牌?你說荊王殿下遇刺,這又是哪兒傳出的準確消息,你問問樊知府,他這個知府可曾對外如此宣稱過?至於稟奏知會,本就沒有的事,難道非得子虛烏有的事四處宣揚?」


  「你……你……你夫妻倆竟敢指鹿為馬!」周泰同終於被氣得肺都炸了,「若不是荊王殿下好端端的突然遇刺,揚州城又怎會突然滿城大索,你楊進周又怎會突然拿下江都衛指揮使,繼而更是派兵入城戒嚴!」


  「滿城大索,是因為我隨行的一位世家公子遭了匪人襲擊,所以揚州府自然要下文緝拿,這是樊知府責無旁貸的事,樊知府你說是不是。」楊進周看向樊成,見其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連連點頭,他這才冷冷地說,「至於派兵入城戒嚴,自然有相應的緣故。」


  「什麼緣故,這分明是文過飾非!」


  「我家老爺身為兩江總兵,配兩江總兵印,難道調動區區數百名兵員入城,也要周大人核准?」


  一旁冷眼旁觀的男男女女們見楊進周和陳瀾一唱一和,周泰同雖是臉色鐵青,可竟是難以一擊制敵,反而被人駁得常常語無倫次,不禁都暗自搖頭。尤其是艾夫人,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若不是她身邊還有別人,她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就當她完全看不下去的時候,總算是有人替周泰同說了一句話。


  「楊大人,你調江都衛,這是權責之內,我等也沒什麼話好說,可是,這練兵的事情卻非同小可。江南向來遠離兵災,若是傳到民間,免不了流言重重,不可不慎。」說話的是督漕御史林之善,話語竟是頗為誠懇,「若是御命,也該宣示眾人。若是稟奏,也該由南京的諸衙門一同聯名上奏,如此方為正理。」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這才一字一句地說,「至於荊王殿下,若是真的白龍魚服棄了官船和楊大人一塊上岸,大人也該好好勸說才是。」


  同樣是御史,這兩人之間也相差太遠了!

  端詳著這一位滿臉真摯話語中肯的督漕御史林之善,又看看那邊氣咻咻的巡按御史周泰同,陳瀾心中暗嘆這天壤之別,這一次卻沒出口接話茬,而是眼睛徑直盯著自己的丈夫。下一刻,她就看到一直冷冷淡淡的楊進周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來,最後輕輕頷首。


  「林大人此言提醒的是。」


  話音剛落,彷彿是應景似的,眾人剛剛穿過的那扇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如同洪鐘一般的嚷嚷聲:「報!」


  陳瀾才剛聽出了那是秦虎的聲音,就只聽楊進周揚聲喝道:「何事!」


  「大人,淮安兩淮都轉運鹽使司來報,說是鹽城海邊一處鹽場鬧事,上百名灶丁縱火燒毀了兩處庫房,上萬斤淮鹽付之一炬,甚至意圖搶佔鹽城往南的運鹽河!」


  此話一出,剛剛還等待楊進周反應的一眾人等齊齊大驚。兩淮鹽業甲天下,儘管揚州並不是產鹽之地,但仍有一條運鹽河從南通直通這裡,再加上運河上流的淮安,致使揚州成了兩淮鹽商雲集之地。這要是真出了事情,連帶海邊其他諸大鹽場,還真可能造成極大不穩!


  「怎會有這樣的事……都轉運使司不是成天都說鹽丁平穩嗎,怎麼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事到如今,又驚又怒的人不少,但最為震動的卻是平江伯方翰。須知這溝通鹽城、淮安、南通的運鹽河,百多年來也幾乎有大半歸漕運總督府疏通管理,其中的利錢不少都是到了他手裡。這要是出了事情,那就不是此時的事不關己,而是傷筋動骨了!

  然而,他才暴跳如雷說了這一句,督漕御史林之善那鎮定表情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氣急敗壞的口氣:「這十幾年間從未有過這樣離譜的事,我回去就拜本,都轉運鹽使司從上到下實是太過無能!」


  楊進周看著其餘一個個附和上來的人,老半晌才吩咐秦虎把信使帶來。等到那風塵僕僕的信使進來二話不說跪下磕頭,又在那添油加醋地說著之前那情景,原本還有些存疑的一眾官員頓時全都信了。當下平江伯方翰就厲聲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我得回淮安去看著!林御史,你既是督漕,和我同去,這時候總不能放著不管!」


  見林之善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滿心挫敗感的周泰同盯著楊進周和陳瀾看了片刻,突然惡狠狠地說道:「我也去!既是楊大人說荊王殿下不在這裡,還在那淮安府的官船上,那我現在就立刻趕過去陳情!若是楊大人你之前信口開河,就等著我的參本吧!」


  楊進周卻彷彿沒聽見這話似的,從容說道:「剛剛林大人不是問為何練兵么?海邊各大鹽場之前就有頗為不穩的傳聞,再加上私鹽猖獗,屢有致人死傷事,據說還有運私鹽出海的往鄰近各島的海盜……總而言之,平時不練兵,需要的時候就用不上了。」


  說到這裡,他就對那信使吩咐道:「你隨本鎮去書房!」


  楊進周這個主人既是要去忙活,方翰三人自是匆匆先告了辭,撂下狠話的周泰同甚至連場面話都不及說就揚長而去。至於剩下的人裡頭,許陽本就是為了讓兒子負荊請罪來的,此刻金陵知府吳應一走,他也顧不上把剩下的那場戲演完,隨即就押著人匆匆走了。而艾夫人雖然覺得今晚情形詭異,想多留片刻,可別人都走了,她也只得告辭離去。不過是片刻功夫,這偌大的地方除了幾個媽媽和丫頭,就只剩下了陳瀾和樊成夫妻三人。


  「人都走了,樊知府眼下大約是鬆了一口氣吧?」


  「是是是……」樊成本能地答應了一聲,可話一出口就覺察到語病,不禁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倒是一旁的樊夫人還警醒些,趕緊接過話茬道,「楊大人和夫人的再造之恩,我和我家老爺一定銘記在心,日後一定相報。」


  「那些沒意思的話就不用再說了。」陳瀾嫣然一笑道,「賢夫婦若是要謝,把揚州這一攤子事料理好就行。雖說論品級,樊大人比剛剛那幾位要差了一大截,但揚州並不屬於南京統管,彼此之間又沒什麼統轄關係,該怎麼做,想來樊大人應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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