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身敗名裂(下)
一晚上的飲宴之後,陽寧侯府少了幾個丫頭,但總算是又恢復了平靜。由於主人陽寧侯陳瑛還是外官,除卻召見不用上朝,因而家下人也不用早起預備諸多事宜,再加上一晚上的忙碌,羅姨娘吩咐晚半個小時料理家事,因而除卻必得要起床洒掃的,這大冷天不少人都偷懶晚起一會兒。於是,早上卯時過後才沒多久,一個人影就氣急敗壞地敲開了二門,繼而又驚動了當值的管事媳婦,一層層通報到了裡頭,直接把難得睡了一晚上好覺的陳瑛給吵醒了。
「究竟是什麼事?」
大清早的來到書房,陳瑛的臉色自然絕對說不上好看。儘管這一次的當家做主給他換來了惡評如潮,但他終究是接手了原本就屬於家主的有形無形財富,從要緊的總管管事,到次一等的採買廚房等等,全都換上了自己的人。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費明,就是他提拔的一個年輕管事,專管各處消息。
「侯爺,大事不好了!」費明知道陳瑛如今最討厭被人叫一聲三老爺,雖是心急火燎,但仍沒敢觸犯忌諱,見陳瑛冷冷瞪了過來,他慌忙低下了頭,「東城兵馬司那邊送來消息,說是侯爺的幕賓安先生……」
「安仁?」若是其他幕僚也就罷了,可聽到安仁的名字,陳瑛不禁悚然而驚,還得立時壓下那種變色的衝動,沉聲問道,「安仁怎麼了?」
「安先生昨晚……昨晚去了勾闌衚衕。」費明說到這裡,哪怕不抬頭也能感覺到陳瑛仿若針刺一般的目光,趕緊吞了一口唾沫就往下說道,「東城兵馬司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昨晚上又帶人掃了一回勾闌衚衕,抓了好幾個人,其中安仁和另一個秀才一塊被送到巡城御史衙門打了二十大板。小的得到消息之後立時先趕去了那邊,卻得知那個秀才活動了上下被放了出來,安先生也用了些手段出來了,但眼下找不到人。」
陳瑛越聽越怒,到最後忍不住重重一巴掌按在桌子上。他回京這些時日,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再加上安仁雖是有些野心,但終究人還乖巧老實,他就沒去多理會,誰知道這該死地傢伙會在這時候捅出這麼大大的窟窿來!深深吸了一口大氣,他才低喝道:「那還不趕緊派人去找?」
「是,小的遵命!」
費明哪敢在屋子裡多呆,慌忙快步往外走,可臨到門口時就聽到身後又傳來了陳瑛冷颼颼的聲音:「吩咐下去不許議論此事,要是敢違了命,那就不是凈身攆出去那麼簡單了!」
等到費明連聲答應後退出了書房,陳瑛不禁跌坐了下來。煩躁地用手抓著扶手,片刻之後他終究忍耐不住,重重捶了兩下又站了起來,正要伸手去砸東西泄憤,他想起昨晚上羅姨娘的婉轉規勸,終究又忍了下來,但臉上神情卻越發難看。
「扶不上牆的泥阿斗……若是捱過了這幾天,我絕不會放過你!」
然而,彷彿是雪上加霜似的,出去找人的人沒能把安仁找回來不說,卻帶來了更壞的消息——不過是一上午的功夫,街頭大街小巷就全都傳出了流言,道是陽寧侯陳瑛一手提拔就要妻之以女的一個幕僚,竟是頻頻光顧勾闌衚衕的常客。不但如此,竟有好事的把這位的喜好都一塊曝了出來,什麼進了門連前戲都不理會只管脫光衣服大幹,什麼只喜歡豐臀****的調子,什麼每次出入都是打賞豐厚……總而言之,儘管費明只是揀能聽的在陳瑛面前說,但陳瑛一怒之下仍是掀了桌子。
聞聽此言,羅姨娘倒是叫來陳清陳漢去勸一勸,但陳清在書房門前就被裡頭那充滿了怒氣的大喝給嚇住了,回去和二少奶奶許吟一說,就立時打消了在這氣頭上碰釘子的打算。至於陳漢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就討厭安仁那說話的調子,連走那一趟都不願意,最後在羅姨娘又找來了之後,他索性就冷哼了一聲。
「姨娘管這些閑事幹什麼?這個女婿是父親選的,人也是父親提拔的,好或不好總有父親去管,我們去摻和什麼!六娘雖不是你親生,可總算是我的妹妹,想當初五姐就說要我好好查一查那安仁的根底,別讓六娘所託非人,如今這當口曝出這事情豈不是最好,也省得六娘嫁過去受苦!總而言之,父親的性子怎樣,你也清楚,何苦撞上門去尋氣受?」
「可是……」
羅姨娘一聲可是之後,就遭了兒子的白眼,想想陳瑛這性子,她也就心灰意冷不再理會。於是,只可憐前院那些管事總管雞飛狗跳,後院卻是一片太平,就連作為當事者的六娘也是一聲不吭,彷彿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一般。
這事情傳得如此之廣,這天晚上,就有御史往上頭參了一本。畢竟還不是陳瑛的女婿,人家也不說什麼治家不嚴,矛頭直指陽寧侯陳瑛在保舉功臣時營私利己,似安仁這等品行的人也在保舉功臣之列。而這奏摺上到御前,恰巧次輔杜微方在御前呈報事情,於是,皇帝隨口一問,性格最是嚴正的杜微方隨口說了一句話。結果皇帝將那奏摺留中,當時在乾清宮的不少當值太監宮女都聽到了杜微方的話。
「如此品行不堪之人,縱使才學再好,那也是斯文敗類,陽寧侯挑女婿的眼光實在是不怎麼樣!」
夜色之下的皇城逐漸安靜了下來。千步廊中的各大衙門只留下了值守的官員,但文淵閣卻仍舊燈火通明。不論是首輔次輔,還是剩下的其他閣老,亦或是行走內閣的其他人等,一個個都在忙碌著手頭的差事。因而,當羅旭大半夜因事進來找杜微方的時候,也沒有太多人在意,首輔宋一鳴也只是在得報時微微抬了抬頭而已。
「杜閣老一句話,這才兩個時辰,就連人在皇史宬查舊檔的我都知道了,這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傳遍全城才好,老夫不怕人說我過苛!」杜微方隨手把羅旭要的那一摞東西遞了過去,旋即冷笑道,「眼看都已經要是侯府的乘龍快婿,卻還到那種花街柳巷,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這不啻是打岳家的臉,陽寧侯陳瑛怎麼不是瞎了眼?」
「是是是,要說挑女婿,誰比得上杜閣老您的眼光?」
羅旭和杜微方熟悉了,自然而然就笑著打趣了一句,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崖岸高峻的次輔輕輕捋了捋那幾縷鬍鬚,竟是自負地一笑道:「若不是延慶人品純良,別說他是出身侯府,就是出身皇族,我也不會放在眼裡!所以,寒門未必都出才子,高門未必都是紈絝。這世上本就不該以出身論英雄,否則我杜微方當初怎麼會取了你?」
這突然就轉到了自己頭上,羅旭少不得乾笑了兩聲,也不敢在杜微方面前再多晃,又呆了一會兒就告退離去。等到這一晚上忙活完,把任務一交的他也沒有回家補覺,而是饒有興緻地先到陽寧侯府轉了一圈,見進進出出的下人都耷拉了腦袋,他不禁心情大好,索性又往韓先生那裡繞了一圈,結果正好在門口和陳衍撞了個正著。
「陳小弟?」
「羅師兄?」
兩個人都是忙人,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了,這會兒廝見之後一個熊抱,也不上別處去,陳衍索性就回了韓明益的地方。師兄弟兩個拜見了師長,羅旭就把昨晚上杜微方那句話撂了出來,結果把韓明益笑得前仰後合,而陳衍則是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
「那是自然!小爺我可是美女倒在面前都不看上一眼,哪裡像安仁那個連假道學都學不像的色中餓鬼?哼,便宜他了,這才二十大板,要是我,直接一陣板子把他轟出京城!」說完這話,陳衍突然想起了姐姐陳瀾,又咧嘴笑道,「這下姐能放心了,六娘總算不用像四姐一樣,嫁個繡花枕頭一包草的男人!」
陳衍嘴裡這麼說,可當下午從安國長公主那裡上完了武課出來,他特意去了一趟茶館,聽人說書的竟然現編了一首好詞,他不禁跟著其他茶客大笑了一場,傍晚就去了一趟鏡園,當笑話似的給陳瀾講了,回到定府大街的新家后,又對朱氏說了這麼一場笑話,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然而,朱氏笑過之後,卻在他的額頭上重重點了點。
「別只顧著笑,是不是你看不得你三叔得意,設計了這麼一場?」
「怎麼是我!」陳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似的,「我才不會幹這種事呢,再說我和那個安仁又不熟,天知道他出入那條花街柳巷,我也沒那麼多人手!總而言之,和咱們無關,老太太,您就和我一塊看戲吧!」
這一場大戲也看得陳瀾心情大好。一來是陳瑛吃了個根本連辯解都沒機會的啞巴虧;二來是迫於輿論,陳瑛怎麼也不會維持這段婚事。而且有了此事在前,料想某人短時間之內不會在光華庵露頭,她手頭的時間自然就異常寬裕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