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覆滅的商隊
秦軻趕跑了禿鷲,白起則是彎下腰來,伸手去扒拉那人鮮血淋漓的衣服,看得褚苟一陣頭皮發麻。
但他也隻是剛剛翻開一些,就停了下來,眼中就露出幾分不忍,他看向秦軻,微微搖搖頭道:“是刀傷,深入肺腑,已經沒救了,現下隻剩下一口氣吊著……”
而這時,那人似乎是回光返照般突然努力地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見眼前有人影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握住了白起的手,嘶聲道:“快……救……救……”
秦軻眉頭一皺,也跟著蹲身下來,將自己身上的氣血流轉,一掌擊到那人胸口,簡短問道:“什麽事?你說。”
“快……救……”
秦軻看著他那已經泛起幾分灰色的眼神,掌間氣血更加了一分,並把耳朵湊到了那人嘴邊:“救誰?”
然而他等了一會,手掌覆蓋下的那顆心髒到底是慢慢停止了跳動,他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
其實以這個人的傷勢來說,早就已經是個死人,隻不過他心裏大概還有什麽事情牽掛著放不下,所以強撐著一口氣不肯死去。
白起看著他瞪著眼睛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雙手撫平他的眼簾,讓他的樣子看起來安詳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掛在他心裏,令他能一路撐著跑到了這裏,但人力有時而盡,終究不能與天相鬥。他身體裏的血已經流失了大半,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神仙。”秦軻站了起來,嗤笑一聲,他想到了神啟,還有太史局那位詭異至極的老人,但他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白起道:“大概是單槍匹馬行路的人,在路上遇了盜匪吧……”
“哎,你們快來看!”這時候,兩人又再度聽見褚苟大喊大叫的聲音,秦軻微微轉過頭去,那邊褚苟正站在一處峭壁之上,不斷地衝他手舞足蹈。
兩人對視了一眼,牽著馬走了過去。
這懸崖之下是一條能容兩輛車經過的荒原小道,隻不過本該荒涼的小道,如今卻橫七豎八地躺倒了許多屍體,從一頭延綿到另外一頭。
熊熊的火焰在破碎的板車上燃燒,死去的馬匹和騾子的身上已經有不少烏鴉和禿鷲在相互爭食,崩了口的刀插在土地上,一雙雙難以閉合的眼睛仰望著天空,仿佛對天控訴著枉死的不甘。
“這是……”秦軻看著這樣的慘狀,愣了好半天才開口,“這是怎麽回事?”
白起眼神凝重,道:“此地已是墨家境內,這應該一支過路的商隊,怕是途中遇上了劫道的人……”
他又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那躺在地上,身穿唐國製式盔甲的幾具屍首,皺了皺眉:“不對勁……走,我們下去看看。”
秦軻點頭,三人騎著馬,很快找到了一條下去的通道,有風吹動他們的衣衫,帶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燒焦的糊味,秦軻微皺了下鼻子,褚苟已經有些不肯向前,在路口躊躇著,汗珠順著鬢角一直流到了衣領裏。
“你怕就不要去了。”秦軻道:“我和白起看看就來。你就在這裏等著,要是有什麽情況,告訴我們。”
褚苟連忙點頭如搗蒜,而秦軻和白起一路靠近,也逐漸看清了那些屍首的樣貌。
確實是唐國軍隊製式的盔甲,有的還握著馬刀,隻不過大多數屍身都是穿著各式麻布和棉布衣衫的人。隻是,即便是身穿鎧甲的軍士,眼神也都凝固在了死之前那一刻的恐懼之中。
“應該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雖引來了禿鷲,但很多血跡都還未幹,屍體也沒有發臭。”秦軻四下看著,很快下了定論。
“我大概數了數。”白起回到秦軻的身旁道:“死在這的唐軍數量不多,或許這一波襲擊商隊的唐軍規模本就不大……看他們盔甲的製式,也不是唐國最精銳的征南軍,看上去倒像是鎮守邊關的邊境軍。”
秦軻則是在板車前查看了一下,從地上撕裂開的袋子裏摸出一小把糧米,搖了搖頭,心中滿是疑惑。
不過,既然有人能撐著重傷逃上高地,會不會這一隊人之中也還有其他的活口?
這一點,白起與他不謀而合,於是兩人開始在混亂的屍堆中翻找起來。之前的那場戰鬥應當是慘烈無比,秦軻甚至看到了有人的腦袋被車身擠壓到變形,還有人的四肢殘缺不全,或是被扭曲成了完全不可思議的程度。
秦軻越找越覺得心涼,但他倒是看到了有幾個板車上血跡不多,而那板車下好似壓著一杆旗幟,微風吹過,還能帶起它的邊角,隻是不太能看清上麵的字。
待到秦軻將那旗幟從板車下麵抽出,卻是眼光一凝。
深色的墨跡在旗幟上肆意縱橫,兩個大字在優質的麵料上舒展猶如山嶽,這是一個姓氏。
公輸。
秦軻握著旗幟一角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此行去往錦州,不正是要入公輸家拿五行司南嗎?
“不會這麽巧吧……”秦軻喃喃低語,伸手打算去撿起那杆旗幟,仔細看看清楚,萬一這並不是什麽公輸,而是因為旗幟交疊,隱去了一部分呢?
隻是就在他的手伸出去,即將觸碰到那杆旗幟的時候,卻皺起了眉頭,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幾個呼吸的時間,最終……收了回來。
“出來吧。你的呼吸和心跳聲都太大了。”秦軻低頭皺眉道,或許這個聲音對與旁人來說不是太明顯,但對於他來說卻再明顯不過,風視之術之下,很難有什麽東西可以隱藏。
話音剛落,壓著旗幟的板車下伸出一柄利刃!
一聲嬌喝,躲藏了許久的身影終於躥了出來,秦軻清晰地看見那素淨的手腕戴著一隻玉環,明明是嬌滴滴的手,但當那素手握著短劍的時候,卻顯得無比堅定。
然而很可惜的是,這世上的事情遠遠不是一個堅定就可以完成,一個修行尚未到第二重境界的姑娘,縱然她已懷著一顆同歸於盡的心,可在秦軻麵前,卻隻能如一隻垂死的白兔一般孱弱。
秦軻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抬手在她手腕上輕輕一拍。
短劍立即從姑娘的手裏飛了起來,在空中打著旋一路激射,直到它釘進了那板車的木輪上。而秦軻再度伸手,則是以左手絞住了她那戴著玉環的手,再往前猛然一送,已經扼住了她的喉嚨。
秦軻微微低頭,正對上了一雙不屈的眼睛,姑娘在他的禁錮中劇烈掙紮了兩下,發現無法撼動麵前這人好似鐵鉗一般的胳膊,竟心下一橫,完全不顧自己的咽喉已經落入他人的手中,右手蓄力之下,直直地向著秦軻的眼睛戳來。
秦軻眉頭一緊,雖說他入了第三重境界,可眼睛終究是人身上的薄弱之處,若是這一指戳實了,隻怕他今後隻能當個獨眼龍了……對於這狠辣的招式,秦軻一時也微微惱怒起來。
他另隻手一抬,菩薩劍的劍鞘狠狠地擊打到那姑娘近在眼前的手腕上。
姑娘眼看著自己的手指就要戳中秦軻的眼睛,卻突然感受到了手腕處傳來的一陣劇痛,接著整隻手臂都跟著麻痹了。
之後,秦軻沒有多做停留,一麵將菩薩插到腰間,一麵十分幹脆利落地握住了姑娘還在顫抖著的右手,猛地往她身上一壓。
姑娘發出一聲痛呼,還沒來得及抬腿踢過去,卻發現對方已經提前用腳穩穩地踩住了她。
“住手!我沒有惡意。”秦軻低沉道,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和姑娘對麵而視,僅有一拳多的距離。
現如今他牢牢地製住了這突然躥出來的姑娘,但他仍能感覺到懷裏的人還在奮力地反抗掙紮。
秦軻逐漸失去耐心,扼住她的喉嚨的手掌微微一緊。姑娘的臉頓時漲紅了,遠遠看去,倒會讓人以為是一對濃情蜜意的小男女在說著什麽悄悄話,才會惹得女方羞愧臉紅。
隻要自己的手再加一分力氣,哪怕這姑娘有著第二重境界的修為,也會被他活活掐死,不過,他終究不是個嗜殺之人,也就沒有再繼續發力,而是保持著原來的力量,雙目用力地瞪著她的眼睛,大聲吼道:“聽我說話!”
小臉憋得通紅的姑娘哪裏還有精神聽他說話,不過在這樣痛苦之下,效果倒是也很明顯,她不再嚐試對秦軻出手,而是努力地點了點頭。
秦軻微微鬆了口氣,手上力道一鬆,身子往後一撤,任由她因為窒息脫力而直接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