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所愛隔山海(二)
幽暗的房間內,因為噩夢驚醒的女人坐在床上怔愣了好幾秒,側旁的位置沒有一絲的溫度。
男人不知去了哪裡。
反應過來,她立馬掀開被子,連放在床邊的棉拖都顧不得換上,跌跌撞撞的往樓下跑去,邊跑,還叫著席琛的名字攖。
許是因為剛剛做了噩夢,醒來后又不見男子,所以子衿才會這樣大亂方陣償。
他在夢裡看著她淋雨時流露出的那冷漠冰涼的眼神清晰深刻無比,就好像發生在剛剛一樣。
還有,他說的那句話也是,他說他要和她離婚,到現在還跟魔咒一樣縈繞在她的腦袋裡,耳朵邊上。
客廳內一片的漆黑,還是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子衿的心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迷茫的掃了一眼偌大的客廳,突然想到什麼,轉身朝陽台的方向跑去。
他在那裡。
外面,天空一片暗沉,夜色涼如水。
有朦朧柔和的月光傾灑在男人的身上,他靜靜的站立在陽台邊上,身上穿著休閑適中的灰色居家服,指尖縈繞著一點猩紅和裊裊煙霧,背影挺拔而落寞。
聽見她的聲音,他似是頓了一下,爾後緩緩的轉過身,在看到她穿著單薄的睡衣和赤著腳站在身後的時候,眉頭輕輕一蹙。
沒有遲疑,他捻滅煙,信步朝她走來。
子衿愣愣的看著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他背立著月光,面容清雋,墨色而深沉的瞳仁很像一灣泥潭,讓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攔腰將她抱了起來,走向沙發,子衿驚呼了一聲,下一秒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看著他柔和的側顏,見男人薄唇輕輕一張一合,問她:「怎麼光著腳跑下來了?」
子衿貪婪的聞著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香,眉頭的褶皺有消散的跡象,她湊到他的脖頸邊上,蹭了蹭,喃喃:「我以為你不見了。」
我以為你不見了。
客廳內本來就十分的寂靜,所以女人溫軟而無助的聲音變得格外的清晰,撞入了席琛的耳畔,令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怔。
他突然停了下來,垂眸看著懷裡的女人,薄唇輕言:「為什麼會這麼想?」
子衿對上他柔和如月色的目光時,心弦輕輕一顫。
她坦言,說:「我做夢,夢見你要跟我離婚了。」
席琛怔了一怔,目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爾後又邁開了步子,朝沙發走去,邊走,邊輕輕說:「這應該是我要擔心的問題才對。」
男人的聲音有些喑啞,子衿的思緒還很混亂,一時沒聽清,吶吶的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男人沒有回答她,他將她放在柔軟的沙發上,自己挨著她身側的位置坐下,剛坐下,女人又湊了過來,像八爪魚一樣抱住了他的手臂。
第一次見她這麼粘人,席先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也由著她。
子衿緊緊的抱住男人的手臂,兩人挨著靜坐了一會兒,她才出聲,聲音有些悶:「你怎麼跑下來了?」
他說:「想些事情。」
在想白天的事情吧。
子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觸碰到了他的傷疤。
女人一直沉默,席琛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嚴肅,不禁好笑。
他順了順她額前凌亂的劉海,「睡吧,我不走。」
子衿嗯了一聲,挨著他的肩膀就閉上了眼睛。
男人就在她的身邊,溫熱的觸感,跳動的心臟,熟悉的氣息,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這才是她的席先生。
他怎麼可能會漠視她任由著她淋雨呢,他又怎麼可能會平白無故的提出要跟她離婚呢。
都是夢,是夢。
過了很久,女人已經抵不住困意,睡著了。
席琛靜靜的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突然起剛剛,她赤著腳,眼底迷茫的畫面,心臟沒由的縮了一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樣患得患失了?
他挨著她的腦袋,緩緩閉上了漆黑複雜的眸子,窗外夜色肆意瀰漫,室內一片溫和而安寧。
所有的風暴,都被隔絕在了明日。
……
……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送子衿去了公司,席琛才開車回到醫院。
醫院還是如往常一樣,人滿為患,喧囂不斷。
他回到辦公室,換上白大褂,正在拆一次性的消毒口罩,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砰的一聲,門撞上了牆壁,發出了巨響,引得外面路過的護士紛紛好奇看了進來。
席琛平靜的掃了一眼大門的位置,以及站在大門面色蒼白的女人。
喬冉的呼吸有些不暢,她臉色微微發白,捏緊拳頭,走到男人的面前,開口便是無厘頭的質問:「是你乾的對不對?」
男人的目光有些微涼,聲音聽不出喜怒:「喬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自作聰明的女人不討喜?」
撞上他如同薄冰一樣的眼神,喬冉禁不住一顫。
她咬著下唇,臉上強裝鎮定:「你挖走我爸精心栽培的精英和高層,把喬氏一夜之間逼入絕境,席琛,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人是我,有什麼事你沖我來啊,為什麼要對喬氏和我爸下手?你這麼做太卑鄙了!」
「卑鄙?」
席琛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的一笑,聲音明明很動聽,卻沒由的令人發寒,「喬冉,我要想玩,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話落,喬冉瞳仁劇縮,她的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男人噙著一抹涼涼的笑意,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笑:「對付你,和對付喬氏對我來說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只不過後者對於你來說,好像重要一些。」
所以要一點一點的折磨喬氏,讓她親眼看著她爸多年來的心血全部毀在她的手上,讓她痛不欲生是么。
思及此,喬冉震驚的倒退了一步,眼底深處全部都是恐懼,她的聲線顫抖:「席琛,你就是個惡魔!」
席琛勾唇,「所以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惡魔呢?」
他停頓了一下,又啞著嗓音的說:「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叫你別去打擾她?」
喬冉驀地一僵,一時間啞口無言,男人笑著輕聲說:「為什麼就是不聽話不消停一點兒呢?」
唐志山說的沒有錯,席琛就是一個十足的瘋子惡魔。
他根本不會顧及一絲的情面,只要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不論對方是誰,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斬草除根。
辦公室外面圍觀的人漸漸多了,七嘴八舌議論的聲音連續不斷的傳入了辦公室——
「喬醫生在幹什麼?」
「他們好像在吵架啊,喬醫生都哭了都。」
「肯定是表白被拒絕了,誰不知道喬醫生喜歡席教授很久了,只不過每次都被拒絕了。」
「唉,心疼喬醫生,不過像席教授那種男人,只能可望而不可即啊。」
「席教授都已經有女朋友了,喬醫生還死纏爛打的,真是丟人。」
……
喬冉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眼淚啪嗒啪嗒的砸落,忽然之間有些後悔了。
因為在這之前,喬冉並沒有想過,席琛會給喬氏帶來如此大的重創。
她以為,他會念及他們是同事的舊情,警告一下她而已。
可是卻沒有想過,他會一聲不響的將喬氏在一夜之間逼入絕境,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喬冉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因為她年輕氣盛,因為嫉妒和不甘,因為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因為太過自作聰明和低估了席琛的本事,所以才會一時衝動釀下了這種後果。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她不該聽從唐志成的話去找徐婉去挑釁宋子衿的,這樣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喬氏是她爸一輩子的心血,她不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它毀在自己的手裡。
如果真毀在了她的手裡,那她一定會成為喬家的罪人,也一定會被趕出喬家的。
想到這,內心的恐懼加深。
喬冉突然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聲淚俱下:「我錯了,席琛,求求你,放過喬氏好不好?」
門口傳來了一陣唏噓聲。
席琛掃了女人一眼,旋即淡漠的抽回自己的手,笑:「你不是什麼都不怕么?」
男人的笑容如隆冬的風一樣冰寒而刺骨,刮過喬冉的心頭,只剩一片哀涼。
她咬著顫抖的雙唇:「我怕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放過席氏好不好,我跟你保證,我一定不會再去打擾宋子衿了,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眼前了,我甚至可以立馬從這間醫院收拾離開……」
「晚了。」
男人冷漠的打斷了她的話,他說:「我給過你機會。」
喬冉面如死灰。
是啊,他給過她機會的,也警告過她的。
可是那個時候她怎麼可能聽得進去呢,她在氣頭上啊,平常任性跋扈慣了,做事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去想想後果。
如今變成這樣,除了求情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喬冉無法抑制的哭了出來,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的往下砸落,看著十分的可憐。
一陣沉默,面前的男人卻突然伸出了手,輕輕的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珠。
喬冉驀地一怔,她停止住了哭泣,獃獃的望著他,眼底似乎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
席琛看了眼自己手指上沾著的眼淚,又淡淡的看了眼喬冉,聲線平緩:「既然敢做,現在哭有什麼用呢?」
男人的話,就如同一盆冷水,將喬冉從頭到尾澆個遍,冰涼而發寒。
她怔怔的,看著男人在洗手池洗了下手,然後拆開消毒口罩,慢條斯理的戴在臉上,白色口罩遮擋住了他清雋的臉龐,只露出了那雙墨色而犀利的眸子。
席琛見女人還杵在原地,也沒有再理她和看她一眼,徑自朝門外走去。
他今天有兩台大手術,真的沒空應付她。
見到男人出來了,外面圍觀的人紛紛散去了。
剛走到門口,喬冉突然清醒過來,飛速的轉過身叫住他:「是唐志成逼我做的!」
席琛停住了。
喬冉激動的說:「是他讓我去找你母親的,這一切都是他教我的。」
口罩下,男人的薄唇輕輕揚起,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內幽幽響起:「別擔心,一個都不會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