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不忘當年
第152章 不忘當年
這裡，你們，歐陽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欠我的，欠我們母女的，從今天開始，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下垂的雙手猝然緊握成拳，修長的指甲深深插進肉里，歐陽嵐面色冷若冰霜，默默的在心裡許下誓言。
再抬頭，雲秀娥已經走了過來，和藹可親的挽著她的手臂，心疼的說道：「你這孩子，天氣這麼冷，還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啊？」
歐陽嵐知道她在打探著自己的想法，所以只是象徵性的扯了扯唇角，隨後輕蔑的掃了眼自覺跟自己隔了一定距離的男人，寒聲譏誚道：「原來，這就是歐陽家的待客之道。」
她說的，不是歐陽家的某個人，而是指明了整個歐陽家。
聽得這話，歐陽鐸臉色險些掛不住，緩了緩，他儒雅大方的走到前面引路，「外邊冷，大家屋裡去吧。」
看不得他那虛偽的嘴臉，歐陽嵐臉色如春寒料峭，輕蔑的冷哼了聲。
雲秀娥看著這兩人的互動怎麼也是爭鋒相對，無奈心下嘆息，「過去的都過去的，無論誰對誰錯，最重要的是眼下，你說呢？」
歐陽嵐微微一怔，頓了頓，藍眸閃過一道銳芒：「不愧是母親。既然如此，對與錯，今日就姑且不計。」
她可以保證不主動挑事端，但如果今天有人自己要找事，那就另當別論了。
見她許了承諾，雲秀娥放心的點點頭，「那就好，咱們也快進去吧。」
歐陽嵐猶豫了會，微微頷首，抬腿，竟有些顫抖，良久，懸在半空的腳怎麼也落不下去。
到底，還是抗拒；到底，還是害怕；到底，還是邁不出這一步。
那裡面承載了太多的美好，太多的快樂，她怕自己會被回憶與現實形成的強烈反差，再次狠狠的刺傷、刺痛，她怕當自己見到他們惺惺作態的虛偽樣子時，忍不住想要將他們撕毀的衝動，更怕當自己身處其地不能保持這份鎮靜自若，擔心自己不能保護好母親免受傷害。
「要不，我就不進去了吧。」她收回了腳步，看著自己的母親淡淡的說道。
見她臨場退縮，雲秀娥一把拉著她，不容拒絕的往裡面塞，「來都來了，怎麼也得進去看看。再說老爺子的房間到現在都還保留著，你就不想去看看嘛？」
「我……」藍眸微微一縮，歐陽嵐輕嘆了聲，還是壓制了那份不安和躁動，認命的抬腿跨出第一步。
到底，她還是挂念老爺子的，一切哀怨、仇恨，在對老爺子的思念和崇敬面前，都不堪一擊。
算了，進就進吧，她還就不相信了，這深宅大院的魔鬼能青天白日的吃人不成？
雖然渾身落得不自在，歐陽嵐還是昂首挺胸的邁開腳步，大家閨秀的朝著門口走去。
門，輕輕被推開，裡面的奢華依舊，擺設卻改變了太多太多，若非提前知道要來這裡，只怕此時怎麼也想像不出，這裡就是曾經住了七年的地方。
眉間一點涼意，清澈無塵的藍眸劃過一抹惘然之光，她停了停腳步，目光清冷幽長的掃了眼站在兩邊的傭人，唇角不自覺勾出一縷譏誚的弧度。
十五年前，是你們讓我們有多遠滾多遠，再也休想踏進這裡一步；十五年後，也是你們，卻低三下氣的，只求我抬抬腳邁進這道門，這樣的結果，你們可曾想到過么？
越是這樣想著，眼裡的譏誚和不屑就越是濃烈，她斂了斂眸色，在後者心急的催促之下，不急不緩的，抬腿，跨進那道無法逾越的門檻。
當雙腳落地，站在灰藍的地毯上時，太多的不堪，太多的心酸，泉涌而來，心裡從未有過的複雜、糾結、矛盾，心裡早已翻江倒海，淚水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轉，難受的她真想轉身逃跑。
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能，無論為了誰，無論出於何種理由。
逃了，便永遠無法戰不勝心魔；逃了，便是徹底的輸了；逃了，便只會落人笑柄，因為那樣的自己太過狼狽。
而她是不允許被人看到脆弱無能的一面的，所以，落荒而逃萬萬不能。
她只能，堅強而勇敢，淡然而微笑的在這裡，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切，挑戰。
「還不快去上茶？」歐陽鐸跟在後面走了進來，見大廳里個個神色迥異，陰陰的瞪了眼愣在原地的傭人。
「是是是！」那傭人飛也似的跑進了廚房，很快端上上好的大紅袍。
聞著茶香，雖然是自己的喜好，歐陽嵐卻連瞧也不瞧一眼，聲音清冷淡然，「我來是看看老爺子生前留下的東西，煩請帶個路？」她轉身對著其中一個年輕的女傭說道。
「這……」那女傭臉色疑難，迷惑不解的望了眼歐陽鐸。
歐陽鐸扶額揮了揮手，「去吧。」
「是的，二老爺。這位小姐，您樓上請吧。」女傭低垂著頭，不禁覺得奇怪，老太爺的房間可不是誰人都能進去的，為何她一個臉生的外人也能隨便進去呢？
但也容不得她多想，抬眸就見那纖長美麗的背影款款上樓去了，便也急忙跟著上了樓。
走到一半時，身後響起歐陽鐸低沉的吩咐聲，「阿英，二小姐想呆多久就多久，你只需等著。如果，她想去看看別的房間，就帶她去。」
名叫阿英的女傭站定了腳跟，回頭不是很明白的看向歐陽鐸，只見他神色不自在的說了句，「照我說的去做。」
「是，二老爺。」阿英機靈的應著，也不多問，回頭急忙追上消失在樓梯盡頭的身影，可當她看著那清麗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站在那道古老的檀香木門前時，心裡難免吃驚。
她是怎麼知道老太爺的房間是在這裡的？還有，剛才二老爺叫她……二小姐？那麼，她是大老爺的私生女？還是二老爺的？
見阿英呆著不動，歐陽嵐面無表情的挑了挑眉，「不是？」
阿英猛地回神，連連點頭，「是是是。」
說著，手忙腳亂的掏出鑰匙開了門，「這裡有定期打掃，空氣應該不會太差，您就將就一點吧。」
見她這般真誠有禮，倒不像歐陽家其他人的虛偽，歐陽嵐身上的寒氣倒也退了幾分，她走了進去，淡淡的說道：「你下去吧，不用理我。」
阿英重重點頭，「我就守在門口，您有任何需要叫一聲就是。」
「嗯。」歐陽嵐應了聲，深沉的目光落在每一個熟悉的角落，總覺得這房間里滿滿的都是那個老人的氣息。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一點沒有改變。
見她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裡面的一切，阿英關上門把空間留給她。
房間里，歐陽嵐望著熟悉的一切，顫抖的雙手輕輕摩挲著泛黃的照片，水霧已經打濕了眸子，沉重的清脆的拍在地上。
照片里，是慈祥可親的老人，笑得時候深邃的眼睛眯成一條彎彎的縫兒，他的懷裡抱著一個穿白色公主裙、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臉上是天真無邪的微笑。
這畫面是她見過的最美的，這骯髒的塵世里，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為美好的了。
手裡捧著相冊，她坐在空了十幾年的轉椅上，一頁一頁翻看著那些珍貴的老照片，可看著看著，滴落的淚水已將相冊打濕。
爺爺，您是這麼愛我、疼我，是這個家裡唯一真心對我的人，為什麼像你這麼好的人卻這麼早的離開了我？
如果，您能一直活著，活到我長大的一天，或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爺爺，如果當時您還活著，您是絕對不允許我們受到傷害的對不對？如果您能一直活到，也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心疼我的對不對？
只可惜您是真的不在了，很久很久之前就不在了，請原諒我這麼多年不來看您，也請原諒我憎恨這裡的每一個人。
我知道，您一定不會怪我的，也一定不會阻止我對他們進行報復，可我……可我在踏進這個房間后，卻心軟了，我怕……我怕我終究狠不下心來。
爺爺，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放棄復仇嗎？我該若無其事的跟他們呆在一個空間里嗎？
可若不是為了報仇，我今天斷不會踏進這裡……一步！
……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等在門口的阿英瞌睡了好幾回，直到雲秀娥上了樓來將她叫醒，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還在裡面？」雲秀娥焦急的盯著關緊的房門，擔心的詢問。
「是的。」阿英清醒了不少，急忙站直了身子，悄悄打量著眼前的貴婦人，猜測著她和裡面那位「二小姐」還有自家二老爺的關係。
「這都進去好幾個小時了。」雲秀娥也是擔心，伸手便想去敲門。
這時，緊閉著好幾個小時的大門終於緩緩拉開，看清了眼前站著的人，雲秀娥不免又是一愣，心疼備至的輕撫著她有些疲倦的眼角，「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嵐緩了緩神，輕輕搖頭，「沒什麼，不小心睡著而已。」
或許是哭累了，或許是心累了，她竟然一個不留神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幸好，眼睛只是有點紅，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可雲秀娥瞧著她眼眸里隱隱約約的紅絲，眉頭不禁擠到了一塊兒，「要不休息會？」
休息？方才是失神了才睡了過去，現在她清醒的記著這裡是哪裡的，又怎麼休息得了？
「不用了。我很好。」
她說變臉就變臉，甚至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面色涼了許多，「不是還有遺囑沒公布嗎？走吧，我也想聽聽，老爺子的遺囑里，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