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最壞的可能(2)
第559章 最壞的可能(2)
林太太懊悔地望向詩安。
不過是個和她女兒年紀相仿的姑娘而已。
一副花容月貌,明艷無雙的外表下深藏了看不懂的心思.!
一個多小時前,自己把所有的信任與希望都交與了這個小姑娘。
甚至,啟瀾在半路上趕來要帶她走,心裡還在擔心會不會給人家帶來麻煩。
然而現實似乎殘忍得難以置信。
追兵到,詩安後到——
天下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只怪自己心急,才會求助於一個並不合適的人。
答應過幫她逃跑只不過是一個幌子。暗地裡早和洪將軍通風報信,才派了大隊的人馬堵了去路。
詩安眼帘微微垂,輕輕握了拳,慢慢地朝著他們一步步地走。
她的舉止在林太太看來,就是一種心虛。
「叔母,她是要來找您?」
林一堂困惑地看了眼詩安,剛問了一句,就被林太太的眼神嚇得怔住了。
不僅雙眸露出難掩的悲傷和決絕,臉上的脂粉與口紅彷彿也在冷清的月光下褪了顏色。
一雙白到發光,毫無血色的手抬了起來,整理著侄兒的斗篷和衣領。
她的手腕上戴著的玉鐲子無意間碰了碰他的脖頸。冰涼如寒霜。
映著月光,竟然有些刺目。
一堂不敢抬頭,手中忽地塞進了一團滑滑的柔軟的東西,驚得他後退了兩步。
就在那個瞬間,林太太抿著嘴唇凄涼一笑,轉身,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在離詩安不到三米的地方,她的腳底一滑,重重摔在冷而硬的路面。「噝!」旗袍撕裂。小腿和膝蓋處破了皮,血痕依稀可見。
林太太咬了咬牙,捂住手腕爬起來,與詩安四目相對。
出於一種晚輩對長輩的尊敬,還夾帶著很深的同情,少女果斷地上前伸出雙手去扶她。
「您來--」
最後一句話還沒出口,只見一道白光掠過,脖頸上登時傳來一陣疼痛。
林太太將斷裂的玉鐲尖銳的那一端抵著詩安的脖子,另一隻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頭髮。
「何小姐,我今晚錯信了你,才會導致現在的絕境。」
「不」
詩安略一掙扎,刺痛就越明顯,疼痛從脖頸一直蔓延到頭皮。
眾目睽睽之下,難道還要和林太太表明,自己就是要來救她的嗎?
父親會一怒之下狠狠處罰她,林太太和林一堂也凶多吉少。
一隻無害的白天鵝忽然間變成了露出利爪的鷹隼,嚇得包圍他倆的警衛們又是一陣驚叫。
「不要胡來!」
「她瘋了!竟然要劫持何小姐!」
「先不許開槍,快去報告將軍!」
曾經寸步不離她左右的那兩個青年軍官不知何時已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真難為死我們了!」
「一定不能出人命!」
他們想著和林太太日常處得還不錯,急急忙忙來勸阻——
小夥子們的出發點是好的。只要何小姐沒事,她也不會有大事。因為,私下,主子讓他們稱呼她為「夫人」。
「夫人,有話好說,將軍大人不會怪您的--」
「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何小姐好嗎?」
「不可能,」林太太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她父親和姓洪的沆瀣一氣?」
「還有,何小姐對某個男孩子有私心,但他的心始終在我女兒身上,所以才會生出報復之心。怪我瞎了眼,信了這隻不要臉的狐狸精!」
一席話嗆得兩個年輕人啞口無言。
詩安的臉上淚水大滴大滴地掉落。每個字都好比鋼針,扎得一顆善意的心千瘡百孔。
現在林覓的母親氣惱至極,話里夾槍帶棒,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素來驕傲的詩安,此時委屈到無法自辯。
一雙淚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林太太,乞求她不要往下罵。
是的,只差就要下跪了。但她不能動,鋒利的玉器斷口抵得很緊,稍微一動就會割破脖子。
「你們快去傳話,必須讓那個小夥子平安離開,我才會讓何小姐毫髮無傷地回去。」
聽了這番話,詩安的心漸漸靜了下來。
林覓的母親嘴上不留情,但並不是要真的為難自己。只想著幫助侄子逃脫才被迫用了狠招。
這個計策,在來時的路上她也考慮過,竟然和林太太想到一塊去了。
兩個軍官各自朝一個方向去帶話。
其中一個飛奔到了路的盡頭,氣喘吁吁地趴在了一輛黑色汽車的門上。
「將軍大人,怪我們沒管好夫人——」
他儘可能快地講了前方的情況,車裡的主子沉默不語。
隨即,一聲尖銳的槍響,年輕軍官的身子如同一根木樁,砸向了硬邦邦的地面。
他的額頭上開了個小小的血洞,血腥氣混合著北風,四處飄散。車輪轉動,汽車很快就不見了。
街角處兩個躲在暗處的身影站了出來。他們剛剛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心狠手辣,連親信都殺。」
北原太撇嘴,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連連搖頭。啟瀾剛想追著汽車的方向去,被他抬手攔了下來,一臉不解。
「北原,剛才你拽著我到了這邊,說是有重要發現。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為了看熱鬧嗎?」
東洋人聽出少年的不滿,轉著一柄竹刀,咧嘴笑了笑:「小瀾,我夜遊路過那頭看到了全是埋伏,才好心拖你過來的。」
「埋伏?!」
「呃,少說也有一百多人,全副武裝。我和你加起來都打不過。」
區區一條街,竟然會聚集這麼多兵力?
啟瀾緊蹙著眉,心緊緊揪了起來。要不是提前布了陷阱,絕不可能短時間搬來這麼多人。
原想著林一堂的槍法和功夫都是上乘。護著叔母安全脫身完全不在話下。
怪他大意了,只想著最好的可能,卻絲毫沒往最壞的可能去猜測。
「我得馬上到那頭去,」少年望著前方深不可測的那片暗影,堅定地邁開了腳步,「就此告辭了。」
「我也去吧,萬一有情況,也好有個幫手。」
數九寒天。北原在後,清脆的木屐聲啪嗒啪嗒地響。啟瀾獨自跑在前邊。
這條路的兩頭隔得並不算很遠,呼嘯的北風好似刀砍,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啟瀾豎起耳朵聽著未知的地帶傳來的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有時是野貓叫,有時是汽車喇叭,有時又是含混不清的人聲。
「呯!呯!呯!」
連續三槍,震得樹上蓋著的白雪掉落了一層又一層。
一種不好預感頓時被無限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