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我得留下
第574章 我得留下
小美仰著頭站得筆直,及腰的長發被從撬開的窗戶里鑽進的北風吹來吹去。
冰冷,堅硬的金屬蹭過了她的鼻尖。
也許是殺生太多,槍口散發出的血腥味甚至蓋過了火藥味。
問了一堆,她的嘴裡半個字也不吐。口頭威脅也好,上手槍恫嚇也好,反正是一無所獲。
年紀輕輕,如花似玉,這個女人怎麼就不惜命呢?
狙擊手的面色漸漸蒙上一層失落和焦躁,雙眼也放出了殺氣。
手指一緊,扳機扣動,「呯!」
天花板上的玉蘭花吊燈被打中。頭頂瞬間飛濺下成百上千塊殘片,暖黃的光芒消失了。
小美眼角的餘光瞥向四周,唯有取暖的銅爐里,炭火燃燒正旺。紅得一眼難忘。
啟瀾盯著窗戶,突然間房中的燈光熄了。所有的一切都籠罩上了灰暗的顏色。
「等不到圍牆后的那些人了,趕緊走!」
陳醒終於鬆開了按在他身上的手:「行,從最黑的這一側進去!」
他們敏捷地鑽過樹叢,繞了一圈,摸到了被高大的黑色樹影罩住的一扇小側窗前。
窗戶隨著北風輕輕扇動——竟然沒上閂!
摸黑翻進去才發現是一處和大房間用厚牆隔開的小房間,緊張中不乏一絲慶幸:
若是狙擊手沒有先被正對著吊燈的大窗戶吸引,或耐下心來多找找,他們從這裡進去撞上了槍口,不就成活靶子了?
兩人一起躡手躡腳地摸索到了牆邊。
啟瀾的額頭不慎撞到了一塊尖銳的東西,借著微弱月光一看,卻是嵌進牆體的一個近兩尺高的裝飾油畫框。
這畫框的邊用了浮雕圖案裝飾,四角都鑲了亮閃閃的珠子。
陳醒好奇地挨個摸了摸珠子,右下的那顆的手感明顯和別的三顆不同:它不是固定的,似乎能活動。
稍微用力一按,畫框竟然緩緩沿著光滑的內牆下移。背後的牆竟然是空的。吸了吸氣,外邊房裡的爐火的暖氣和香氣就撲在了臉上。
一個瘦長的灰暗身影用槍抵著小美,另一隻手迅速地翻著大大小小的櫃門和抽屜,彷彿裡邊能藏得進他要尋找的目標。
最後一扇櫃門沉沉地關了,一無所獲。狙擊手的耐心隨著時間耗盡,擱了手槍,雙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脖子,陰沉著臉用力掐:
「以為老子不敢開槍?再不說就弄死——」
「死」還差著半截沒出口,後背的皮肉忽然被尖銳器物深深戳入。陣陣劇痛下,鐵爪終於從小美的頸上撤去。
她滾到地上,連連咳嗽,面色憋得發紅。
匕首刺入很深,位置偏上,好像一下子釘住了半條命,上半身都無法控制地抽搐起來。
咬牙伸手去摸傷口,殷紅的掌心,冒著熱氣和腥氣。
轉過身,瞪圓的雙目透著驚愕:
傳說中橫行四方的索命鬼神,竟然會被一個寂寂無名的少年放倒。
他舉起帶血的手指著少年的臉,指尖不停地淌下血滴,語氣充滿懊悔和憤恨:
「原來.老子中計了.」
「兩個半月前,文墨路的車禍,到底是誰下的命令?」
啟瀾厲聲問,眼前又浮現出朱涓涓的兩位兄長遇害后混亂又悲慟的那個下午。
「呵,」狙擊手冷笑著摸了摸鷹鉤鼻和嘴唇,半張臉糊上了血跡:「你竟然不知道.」
「哐啷!」一個橢圓形的洗臉銀盆對著後腦勺砸下來。他雙眼一翻撲倒在地。
啟瀾拔去匕首去找小美。
陳醒跳出來,神色緊張地喊:「牆頭上的那些槍都撤了,很快就會到這裡來!」
「快跟我來!」緩過氣的小美忽地爬起,踉蹌地跑進一牆之隔的小房。
纖細的手指把衣櫃門使勁一拖,聲音溫柔且激動:
「夫人,他們來救您了!」
林太太從櫃門后探出頭。一臉蒼白浮腫,唯有眼神是亮的。
啟瀾和一個比他稍大的男孩扶著她往側窗邊匆匆地趕。見小美原地站著不動,他倆焦急地催道:
「小美姐,快和我們一起走!」
「董姑娘,章大哥也在鄉下行醫,你去了肯定能更好地治病救人。」
「我得留下,」她咬牙用力地把側窗開到最大,「快,再晚就真跑不掉了!」
啟瀾先翻到窗外,再由陳醒幫忙把林太太背出來。剛剛進入屋后的花園裡,就聽到一片整齊的軍靴在耳邊響起。
借著樹影的掩護,這一隊腳步匆匆的警衛們沒有發現假山後藏了人。
而另一隊則由洪將軍本人領著,繞過台階上橫躺的兩名死去的警衛,徑直往正門趕去了。
門打開只是一瞬,在他的心裡如同隔了一年,甚至更久。
警衛們把躺在地上的狙擊手捆得結結實實,毫不留情地拖進了一輛停在宅院門口的軍車。
隨後,他就下了命令,警衛隊只能在屋外等待,沒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偌大的房間,只留下了他和小美。
「美兒,你還好不好?」
男人語氣透著關心,望著蜷縮在床邊歐式沙發上的女孩。
雖說受了驚嚇,脖頸上還給掐出了兩道深深的印痕,小美抬頭和他對視,眸色早已恢復平靜。
「我沒事,」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就是太困了。」
「明早讓傭人把房裡全部清掃,晚上去我房裡。」
他伸出雙臂,嚇得她本能地往後縮。
「不願意?」洪將軍的神色嚴厲起來,用威脅的口吻說:「那個醫生的命,你自己斟酌去吧。」
一語戳中她的心思。小美無奈地站起身跑到桌前,咬了咬牙,抱緊了拎包。
「請讓我擦點香水。」
她從包里摸出了一枚玲瓏的小瓶子,慢慢地擰開,取了幾滴液體倒入掌心。
「這香氣是我最喜歡的,你也聞聞。」女孩朝他莞爾一笑,沒有燈光的房間反而給她增添了幾分朦朧的美。
洪將軍遲疑著湊上去,嗅了幾秒她掌心裡晶瑩的一瓶液體,就開始頭暈目眩。
「錦月.」
他微張著嘴,脫口而出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話音未落,雙眼已被淚水盈滿。
半瓶的劑量,大約能持續一整夜。其實,她不需要一整夜的時間。
一刻鐘就能用偷偷從家裡帶來的手槍解決掉眼前的麻煩。
叔叔給的葯,本來是用來借刀除害。但良心在上,她最終聽從了正義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