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第657章 交換
「腳疼,走不動了!能不能歇歇?」
林覓按著雙膝蹲下,背靠著路邊的一棵掉光葉子的梧桐。
「我來背你,小姑奶奶!!」
一旦耽誤久了,領賞不成還挨罰。隊長匆匆說完,立刻扯了背上的配槍丟給旁人,利索地半跪在她面前。
「我自己能走,離遠一點!」
少女無奈地起身,嫌棄地別過臉去。除了父親和啟瀾,她才不隨意要人背呢。
聽到挨罰,士兵們剛吃進肚子的零食都不香了。
一個個沒了剛才歡歡喜喜的神色,都是一副懼怕的模樣。好像上級在他們心中就是個吃骨頭不吐渣的大魔鬼。
啟瀾和陳醒能從戒備森嚴的魔窟里把她母親平安救出,多虧了小美幫忙掩護。已經過了整整三天。該不會被發現吧?
餘下的路,林覓多了幾分忐忑,一直低著頭。隊長特地喊了一輛馬車。
等車停的時候,又小聲告訴她,到洪宅,該下車了。
林覓望著懸挂著紅燈籠,卻又陰森、空曠的庭院,一時有些懵。
宅子里的女佣人少得可憐,除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負責廚房的點心和小菜,只有兩個二十齣頭的丫鬟。
丫鬟們被帶來帶林覓去梳洗打扮時,眼裡滿滿的都是好奇和困惑。
先是伺候林太太,後來又伺候小美。現在忽地來了一位更年輕貌美的少女,想當然地以為是洪將軍新娶的姨太太。
哎,這新娘子才過門不到五天哪,男人果然是靠不住。
她們也猶豫著接下來該如何站隊了——明媒正娶的夫人,還是站這位雖然穿著樸素,氣質和容貌出眾的小姑娘?
林覓被她倆看得如芒在背。看到端來的首飾和化妝盒子連忙擺手:
「不必了,我只是個囚犯!」
丫鬟們愣住了:哪有這樣貶低自己的姨太太?林覓越是拒絕,她們就越覺得她是故意的。
一個按住身子,一個強行上妝。衣裳和裙子來不及現做,就差了人去街上買了好幾套現成的。
一番折騰下來,不覺到了晌午。
林覓被關在了林太太待過的那間大房子,派了警衛看守。
臨近晚餐時分,洪將軍終於露面了。剛下車就有人前來彙報今日的收穫。他換了軍服,親自登門去見林覓。
洪將軍穿著銀灰色的長衫,面相如最初時儒雅。他取下眼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擦了擦鏡片又戴上。
「隔了一個多月,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最討厭陰謀家,為什麼要陷害我爸爸?為什麼要軟禁我媽媽?」
「天下沒有無故的愛恨。你父親先對不起我的一家老小,家破人亡.」
「但凡傷天害理的,我父親肯定不會做。你能否拿得出證據呢?」
「我的父母,兄嫂,連同剛滿月的侄兒,祖傳的宅子,都被你父親一把火燒了。而他自己還在裝縮頭烏龜!」
「毫無禮義廉恥之心,」林覓氣得跺腳,「別怪侄子活著也不來認你!」
「活著?!」洪將軍的雙眼放出精光,一手揪住了她的衣領。
「哼,我就知道你父親不會這麼善良,我可憐的侄子原來是被林家收去做苦力了!」
「李炎是心甘情願的,他有選擇人生的權利!」 一時氣急,林覓失口說出了一個本該繼續隱瞞的名字。待她有所察覺閉了嘴,已經後悔莫及了。
面前的男人忽地轉過身去。一陣陣笑聲聽得她心慌。
先前與何將軍有盟約的時候,對方花費不少人力物力,數次南下助其尋親。他本人也盡心儘力地搜尋。
他在海軍服役時,對營里做得一手好菜的啞巴有印象。也就是憑著這點印象,派人截住了一封從京城寄往南邊的可疑信件。
寫信的人未留名,寄的錢對象卻是曾經在海軍營地做伙夫,年紀大了退伍回鄉的啞巴老李。
去郵局細查,此類書信三年來一直保持著。只不過,先前的信都工工整整地寫了「李炎」二字,從林宅準時按月寄出。
自從林家一夜變故,寫信寄錢就中斷了兩個多月。這一筆是從一家不起眼的客棧寄的,寫信人本來已落了姓名,臨時又動筆塗改,只留了一個「炎」。
看似無緒的大海撈針,冥冥之中得到了一個令他喜憂參半的答案:
侄子沒死;相認很難。
「很好,」洪將軍冷笑著,仔細打量著一臉惱怒的林覓,「既然這小子對林家忠心耿耿,我何不拿你來做條件,讓他上門來交換!」
「卑鄙小人!」林覓還來不及罵出口,兩名丫鬟就得了令跑進來將她圍住。
隨著洪將軍胸有成竹地離去,先前關過她母親的這房子,也默默地又變成了一個華麗的牢籠
這一天,何宅的警衛隊伍並不太平。大清早的,急促的號角就吹得幾乎要震破鼓膜。
李炎借著黎明前大部分人都在酣睡,擅自離崗去城東的白家醫館送信。
詩安把他調到了貼身的警衛之列,初心是為了更好地幫忙掩飾身份。卻沒料到李炎的衝動和過度自信會弄巧成拙。
平時,警衛隊長是習慣在六點半點名集合的。
過去的一周,何將軍與洪將軍盟友關係破裂,兩軍針鋒相對,戰鬥一觸即發。
雖說護院的警衛原則上不必參戰,但何將軍不放心。
唯恐有敵人會潛入宅子,更怕會有內鬼。睡前傳了命令,這一天就毫無徵兆地提前到了凌晨六點集合。
「凡有不在崗者,一律嚴懲!」
「凡有內鬼,一經查出,原地槍斃!」
隊長在寒風裡扯著嗓子大喊,宅院西側的訓練場人頭攢動。
有的強忍著即將脫口而出的哈欠,伸直脖子,挺了挺胸膛。
有的憋著內急,面色漲紅如熟透的柿子,也不得不若無其事地立正,目不斜視。
「一、二、三、四」
庭院北側的樓上,詩安披著一條羊毛薄毯,悄悄貼近窗戶。
她躲在厚重的窗帘背後,一邊豎著耳朵聽樓下的動靜,一邊撳下床頭的電鈴開關。
「叮鐺--」
任何回應也沒有。她不能再讓它響第二次。否則被鈴聲吸引來的不是母親,就是母親安排監視她的丫鬟。
「李炎又自己拿主意了?」
「他到底去了哪裡?」
來不及多想。詩安直接在睡裙外邊套了一件大衣,踩著一雙半高跟的小皮鞋匆匆忙忙地往樓下趕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