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上火
一夜之間,意外不斷。章文軒作為兩個男生的主治醫生,百感交集。他眼前一下是何詩安和張小法,一下又切換到林覓和林一堂,畫麵的轉換之快讓他措手不及。他擔心的不僅有他們的病情,而且還有兩個女生在醫院會不會吵起來,把事情搞得亂糟糟。
他重新把白大褂穿上,決定加班一天,萬一有了什麽事,可以隨時幫忙。
女生就是女生,她們想問題就感性多了。林覓此刻隻想著表哥快點好,她的眼淚比自來水還猛烈,跟在大夫後麵進了病房。
林一堂還在睡,章文軒上前檢查了他的情況,轉身和她輕聲說道:“林小姐,你隨我出來談話。”
林覓緊張地揉著手,忽閃忽閃的眼睛流露出焦慮和不安。“大夫,他的情況要緊嗎?”
“術前術中都失血很多,現在估計都還在貧血。”
她拉著大夫的衣袖,疑惑地問:“我媽媽每天讓他喝三大碗參湯,都十來天了,應該多少補回來一些了吧?”
“啊?!你們給林少爺天天都灌這個?我大概知道問題所在了。”
她懵懵懂懂地聽著,“那給他喝那種湯合適呢?”
天真的她以為,是參湯還不夠滋補的緣故。
“把參湯當飯吃,補得太過了,”章文軒拿手帕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委婉地往下說:“秋燥時節,白天黑夜都麵對著你,對一個需要靜養的年輕男人而言,參湯比砒霜還殺傷力大。”
她隱約猜到了真相,不禁捂住了滾燙的臉。
昨晚的夢,現在還能完整地回憶起來,令她羞愧不已:夢裏的各種場景都很灑脫,莫不是刺激到了他?
章文軒見她表情既羞澀又糾結,以為他倆已經在一起了,於是從醫生角度給了個建議:“你可以勸林少爺別性急,養好身體第一。不然氣血損耗過大,極可能會落下久治不愈的後遺症。”
她聽懂了話的意思,果斷地糾正道:“大夫,我想您是誤會我了,我心裏隻有您的朋友。”
“原諒我說話直,”章文軒歎氣,“我朋友現在的身體狀況是承受不起你的厚愛了。”
林覓想起昨晚和張小法在宿舍的情景,當時他確實昏睡過,吃了藥似乎好點了。難道他後來獨自回去的時候病情加重了?!
她急急地問:“大夫,請您告訴我,他是不是來醫院看病了?”
作為大夫和朋友,章文軒決定把他住院的消息給瞞住,怕她知道後鬧出事情來。
“現在你趕緊回去看看,免得林太太來了又給病人喝參湯。和她好好說說,正常的營養補充就夠了。”
大夫的語氣分明就是在回避問題,她由此猜測:張小法肯定是病得不輕,甚至有可能……也在這裏住院。
既然章文軒不願意透露信息,她就打算找機會把住院區一間間的病房裏看過去。當務之急是要確定母親來了沒有,免得待會又責備她照顧不周。
“大夫,謝謝您告訴我這些,再見。”她轉身往回走。
章文軒與她道了別,趕緊朝著樓對麵趕去。
林覓在門口不遠處就聞到了母親常用的香水味,猜到她已經到了。在門邊往裏一望,她果然又捧著湯,林一堂也醒來了,正準備喝下去。
“媽媽,不要給表哥喝了!大夫剛叮囑過,這種湯他的身體受不了。”
林太太皺著眉,疑惑地望著她:“你爸爸每次受了傷都喝這個,十幾年了不也好好的麽?大驚小怪。西醫除了開刀,別的還不如中醫呢。虧你把大夫的話當聖旨。”
她奪過他嘴邊的湯碗,拿手絹幫他擦了擦臉,輕輕地問:“表哥,你誠實地告訴我,喝了參湯以後,晚上難不難受?”
他那明亮的眼睛裏有種東西在閃爍,好像要滴出水來,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
“一堂,你怎麽出血啦?不舒服麽?”林太太見侄子不作聲,慌忙看他的手,發現指間有血跡。
原來他聽到叔母進屋的聲響,第一時間拔去了鼻子裏塞的棉花,還是沒來得及洗手。他當著母女的麵,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難道就單刀直入地說,這兩夜他都感到渾身有火在燒?林一堂覺得是難以啟齒的事情,所以很含蓄地說:“我大概是水土不服,到了幹燥的北方,上火了。”
林覓見他的嘴唇幹幹的,走到桌邊拿暖壺倒水。
林太太拍了拍他的臉頰,意味深長地笑。“喝了湯,晚上睡得可好?”
他感到鼻子又開始有暖流往外湧,慌亂地側過身,殷紅的血把枕巾也畫出幾處花來。
“叔母,辜負您的苦心……我不想喝,也不能再喝了。”
林太太嚇得驚叫起來,急急忙忙跑出去喊護士。林覓捧著水杯在床邊坐下,見枕巾上也有了血,慌了。
“表哥,是我不好,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他靠著枕頭搖頭,接過水安靜地喝,一杯水見了底,燥熱絲毫未減。
“覓覓,我連累你十天了,害得你生活全亂套。請原諒。”
她愧疚地把枕巾和枕套一齊取下來,拿著往洗衣房那邊走去……
章文軒趕到病房的時候,看見房裏多了一位男青年:斯文和氣,穿著留學黨們鍾愛的休閑外套加西褲。
何詩安在床前坐著,一心一意地看著尚未醒來的張小法,啟江主動與章文軒打起了招呼。
“大夫,你好。多謝你救治我弟弟。”
章文軒聽完,激動地握住他的手,“先生,你是我朋友的家人?太好了。”
啟江見大夫的眼鏡片上出現一片潮濕,知道他是流淚了,害怕起來:“大夫,啟瀾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當孤獨已久的好朋友,某一天有了家人,善良的章文軒自然是喜極而泣。
他取下眼鏡,一麵拿手帕擦,一麵歎道:“他是受寒,加心裏的內傷,起病急,病程不短,得有人好好照顧才能恢複得快。”
啟江一聽就懂。“他從小到大從不缺女孩子喜歡。隻是他愛上的人已經名花有主,才折騰成這個樣子。我對此也很犯愁。”
章文軒到床前細細地看了一番,“到了早晨服藥的時間了,把他輕輕叫醒吧。”
何詩安知道大夫是在給她創造機會,感激地回了個微笑。她溫柔地把他的頭靠在懷裏,拿指尖在他唇間輕輕擦。順長的頭發有意無意地散落下來,空氣中彌漫著她的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