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上藥
盡管林太太一臉焦急地催個不停,章文軒決定先給何詩安把藥塗了再走。在他看來,林一堂流鼻血甚至都不需要服藥,隻須靜心調養,把參湯停了就可以。而她腿上燙傷的皮膚麵積不算小,及時上藥才能見效快,恢複好。
“請您和林小姐先回去,我給何小姐上藥後就來。”
他的語氣十分平和,任何通情達理的人聽了都不會抗議,但此刻林太太顯然已經偏離了理性。她從沒等人這麽久,還要聽對方說拒絕的話。她雙手抱在胸前,一股無名火開始在心裏燃燒。
作為一個長輩,她說了不該說的話,存心要讓屋裏的幾個年輕人都難堪。
“小張老師,能和我說實話麽?你現在還惦記著我家覓覓嗎?”
張小法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盡量保持鎮靜,“太太,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見他這個態度,林太太感覺他故意不配合,決定抓女兒來問話,旁敲側擊看看他的反應。
她一把拖過林覓的手,嚴厲地盯著女兒的眼睛,“媽媽需要和你了解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不許撒謊。”
林覓見母親有失態的傾向,隻想趕緊走人,不想繼續丟人。
“您有話我們回去說不行嗎?這兒是別人的病房。”
林太太用力擰了擰她的手腕,“回去問?當著一堂的麵我沒臉問!你當媽媽是傻子嗎,那點小心思還想騙我!”
“我騙您什麽了,別瞎猜好不好?”
林覓紅著臉為自己爭辯,可是她的秘密似乎都被母親給窺破了,感覺再怎麽解釋也是徒勞。
林太太不慌不忙地雙手抓著女兒肩膀,仿佛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昨晚床單你一早就換過了是麽?上麵的血是你的還是一堂的?”
她的聲音就像一把堅硬的鋼錘,一下接一下地砸在兩個年輕人的心上。林覓的臉由紅轉白,下意識地反感起母親的挑釁,而張小法心中林太太那和藹可親的形象瞬間碎裂,他甚至想對她敬而遠之。
作為局外人的章文軒聽了也掏出手帕來擦冷汗,因為林太太發起飆來真的很可怕,能活活地把女兒逼成這副模樣,更別說其他人了。
啟江過去見到林覓的時候,還想著她的母親必然是溫柔大方的有修養的,結果今天一見麵大失所望。林太太要是當了啟瀾的嶽母還得了?沒準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上綱上線,弟弟可不能給她天天訓斥。看來還要多謝林小姐的不嫁之恩,讓弟弟少在感情裏栽幾個跟頭。
何詩安雖然坐著床上,也清晰地聽到了這個誅心的問題。清早林覓抱著床單送洗衣房的事,她本在糾結要不要告訴他,現在林太太替她說了這難堪的話,或許是天意吧。她倒是想看看林覓怎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來解釋。
除了張小法,屋裏的每個人都期待林覓說話。章文軒是出於對好友的關心,啟江是護弟心切,何詩安是希望他能醒悟。
然而林覓這次決定不說,因為說什麽都可能有誤會,完全取決於聽話的人心裏怎麽想。
“您不要問我,回去問表哥吧。他的回答您總會信吧。”
林太太沒料到女兒會踢皮球,一時語塞。
她當然不會就這麽走,打算離開病房前再給年輕人來點壓力。於是徑直來到張小法麵前,似笑非笑地輕拍他的肩:“我們走了。你好好保重。早點解決婚姻大事。”
張小法一言不發,仿佛沒聽見。待她倆出了門,才走到桌前拿杯子打水。
啟江指了指地上的暖水瓶,“三弟,這水燙,慢點喝。”
他把水杯捧在手裏輕輕吹氣,“沒事,待會就可以喝了。現在忽然感覺好渴。”
啟江無奈地笑笑,“怕是給林小姐的媽媽那些話給氣著了吧?幸好她不是你嶽母。不然夠你受的。說話簡直就像是拿刀子給水果削皮,聽著都感覺脊背上嗖嗖的響。”
章文軒想來緩解緩解氣氛,就說:“我早晨去了趟林少爺的病房。問他為何流鼻血,原來是叔母天天給他做三大碗參湯。估計他也對這位準嶽母很頭疼吧,隻是不敢言。”
啟江聽完來了興趣:“三大碗?參湯味道又不甜,哪能當飯吃?我媽媽每天都隻喝一小碗,還是為了治病才喝。林少爺這麽年輕,體格又好,喝這麽多幹啥?”
章文軒一不留神說漏了嘴:“為了早點能好唄,隻是過猶不及。他喝下去的東西變成能量沒處發泄,憋出內傷了。”
何詩安聽得似懂非懂,驚呼:“啊,原來是這樣啊。啟瀾,你想喝嗎?我每天給你帶……”
張小法搖搖頭,木然地抿了口開水,頓時舌頭給刺激得卷了起來,趕忙吐掉大喊:“哇,好燙!”
看他那副搞笑的模樣,大家都哭笑不得。
“三弟,你怎麽今天暈暈乎乎的?開水非等放涼了才能喝。”啟江一麵笑,一麵給他拍背。
“啟瀾,我聽說魚子醬對燙了舌頭很有用,快去吃。”何詩安想起之前聽說過的偏方,趕緊告訴他。
“好啦,大家安靜,我準備上藥了。你扶好何小姐,這藥接觸皮膚的瞬間是很疼的,我怕她忍不住疼會掙紮,摔倒床下來。”章文軒把藥膏的蓋子擰開,讓他們都準備好。他很講究效率,上完藥還得去林一堂的病房,所以必須抓緊時間辦正經事。
張小法雙手抓著她的肩頭,輕聲問:“文軒兄,這樣行嗎?”
他看了一眼,搖頭:“你都沒扶穩,我說的扶,是要你扶著腰,或者從身後抱緊,免得她受不住這疼掉下床來。”
張小法覺得不好意思,於是轉過頭喊啟江:“二哥,你也來吧。我們兩個人一起按著她的手和肩膀。”
章文軒聽出他心裏還是不願意這麽親密接觸她的身體,不由得佩服他的克製力。何詩安的美貌很少有男人不心動的。而他可好,白給的機會都能推就推,能躲就躲。看來還是惦記著林小姐:正因為心裏被人占據,何小姐再美再好也不被接納。
啟江從正麵握著她的手,“大夫,你趕緊上藥吧。我們都會抓穩的。”
何詩安感覺自己像隻小動物,給抓了爪子和肩膀,無比的委屈。她抬頭望著他,低聲求道:“啟瀾,我這樣不習慣,能不能就你一個人來幫忙?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就一小會,好麽?”
張小法的心忽而明白了:他剛才讓哥哥來幫忙,是傷到了她。明明一個人可以做好,非要拉個人來,就是一種敷衍。
“詩安,對不起,我考慮欠妥。我來吧。二哥,你鬆手。”
啟江把手縮回去。何詩安把被他握熱的雙手緊緊地貼在張小法胸口,將頭也靠了過去。
“大夫,您開始吧。”
一段白色的藥膏落在她的腿上,迅速抹勻,如同是灑了一層雪白的鹽粉,劇烈的痛感如針尖紮遍整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