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門後偷聽
夜半,有一絲風從窗戶縫裏鑽進來,微微地撩起床幔的一角。
在床頭一盞小明燈的柔光裏,少年睜開了眼,四周是淡紫色的緞紋床幔。
一開始,恍然以為是在夢裏。
但這環境,卻又讓他心裏有幾分不安。
分明是女孩子的臥室。
解藥的後勁依然很大,他一時清醒,一時又迷糊,全靠意誌力在撐著不讓自己再度睡過去。
這床很陌生,但床上被褥散發出來的熟悉香味提醒了他,愣了半晌,緩緩地清醒過來。
這是詩安的家,是她的臥室和床。
可是,房裏是空的,她並不在。
這麽晚了,她又去了哪裏呢?
其實,清醒過來的啟瀾更願意此時身邊有詩安在,不為別的,至少知道她還安全,也就少了些擔憂。
她一定是在他昏睡的時候走的。晚上回來時穿的旗袍和帽子都隨意地擺在櫃子邊的衣帽架上。高跟鞋有一隻立著,另一隻倒了。
他從床上一個翻身起來,套了鞋子就往門邊走。
然而門邊十分清晰地能聽到樓下和走廊上都有人在走動,動靜並不算小。
緊接著,有個女人一邊下樓在叮囑傭人:
“有貴客臨門,各類糕點水果和好酒,都依次擺上去吧!”
作為一個從小門悄悄進入的人,他心裏有分寸,不得貿然在人家的房裏亂跑。
於是就躲在門後,聽外邊的動靜。
樓梯口處,有一個男人的高亢聲音傳來:
“深夜造訪,何某甚是榮幸!”
啟瀾猜得說話的兩人想必就是詩安的父母了。
既然夜半進來還要受此禮遇,來客看也不是等閑之輩了。
那客人的回應卻顯得過於平淡如水。
“感謝您的盛情邀請,但時間緊迫,繁文縟節都不必講究了,先談要事。”
他還想多聽些談話的內容,可惜這位先生話少,聲音還小,基本聽不清後麵在說什麽。
他把耳朵貼門上的時候過於專注,竟沒有察覺到門口有輕微的腳步聲。
這門是上好的黃梨木,光滑如鏡,忽然一動,把他的整個身子往後輕輕地往後一推,整個人就順勢推倒門後。
詩安散著一頭長發站在門口。
她身上隻穿著一套看上去並不厚的銀灰色繡邊的絲綿睡衣睡褲,肩膀上鬆鬆地搭著紅色羊毛披肩。
臉上已經沒有妝,洗得十分幹淨,隻抹了一點潤膚的霜。
她的手裏端著一隻盤子,裏麵有兩塊糕點和一小瓶牛奶,都是溫熱的。
或許是在自己家的緣故,她就這麽自然而放鬆地進來,把盤子往床頭櫃一放,伸手拉看床幔,探進去半個身子。
“人呢?”
詩安發現被褥還有餘溫,隻是不見了人,低頭看看腳邊,果然鞋子也沒了。
“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就跑出去了吧?”
她急得不顧形象地雙手撓頭。
“樓下有這麽多人,出去肯定會被發現的。”
“難道他藏在樓上麽?”
想著想著就掉了眼淚,這不是她的性格。
可是,隻要是擔心到他的安危,平日裏深藏不露的眼淚就會隨叫隨到的。
啟瀾從門後閃出,關好門,輕聲走到她的身後。
“我在這,別哭。”
她抬起頭來,破涕為笑,手忙不迭地去抓盤子裏的牛奶。
“我看你睡了一個鍾頭,怕醒了會餓,就到樓下拿吃的去了。”
“這個剛溫的,趁沒涼,快喝了吧。”
啟瀾謝過她,坐下來把牛奶喝完,又吃完了點心,體力又慢慢地恢複了一些。
而詩安似乎有心思,眼神裏流露出些許猶豫和擔憂。
之前有妝容加持,看不到真實表情。
在沒有化妝的時候,她的心理活動就會直接反映在麵部表情。
她看著他休息了片刻,鼓起勇氣小聲地開了口。
“我……有一件事……一直沒敢告訴你。”
“林覓的婚宴前一晚,我父親也接到了請帖,但他並沒有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啟瀾即使和她麵對麵坐著,也聽得十分費勁。
“別怕,”他伸手把椅子往她那邊挪了挪,“我不管你說什麽,都當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語調是真誠的,即使他心裏早已猜到,接下來的話裏會釋放出大量的信息。
詩安眼裏的淚花閃爍,忽地一把抱住他,輕聲抽泣起來。
“那天,我在父親書房外,聽到他在電話裏說,要在酒店外麵的汽車裏安炸彈……”
說到這裏,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生怕他會用力把自己連人帶椅子推到牆角去。
他看她的眼神裏,沒有半分的嫌惡,隻有坦誠和理解。
這一對視,讓她心裏又有了幾分欣慰和勇氣,休息了一小會,繼續說下去:
“我過去是有些不喜歡林覓,但從未想過要她一家遭到如今的各種打擊……”
“這些打擊,我不得不承認,父親大人也占了一份。”
啟瀾輕聲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心裏藏著秘密不好受,但我和林覓都不會怪你的。”
詩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指了指門外,又說了一個令他極為詫異的事實。
“今晚來我家的人,姓洪,和我父親幹著差不多的事。”
“林家的現狀,他也有一部分責任……”
啟瀾不解,林覓的父親為人低調,正派,怎麽會被同一個圈子裏的人如此聯合打擊,落井下石呢?
這背後必然有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當他在思考問題,詩安湊到耳邊,輕輕地講了一句:
“我原來偷聽過他和我父親的談話,說有一筆血債,是一定要讓林家還的。”
血債?!
啟瀾一下子就懵了。
他對真實的林家其實是一無所知的。
詩安的聲音繼續在耳邊慢慢地響起:
“他上回讓我父親去排查在林家做過事的,十七歲左右的軍人。我在門外偷聽的時候就納悶了,怎麽要這麽細致地找一個人呢?”
啟瀾也深感詫異。畢竟他去過林家才幾回,近距離接觸的人也很少。
但是,他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個身影來。
有一回林覓和他聊過,說李炎十三歲就跟著她父親一起北上,和她一起在北平也待了快四年了,算算年紀,剛好對得上。
難道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