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對於小妮子的話,啟瀾隻是謙虛地笑笑,並不放在心上。
白老先生走進一間配藥房,取來一杆小稱,花了一個多小時把藥配好,又親自捆成小包交到了他的手裏。
白芷為了方便他帶藥,特地送來一隻藤條箱子,不多不少,剛好裝滿。
啟瀾懷抱著箱子,心情甚是激動。
有了妙藥,也許就能幫助林覓的爸爸解除體內的餘毒,擺脫噬骨般的疼痛。藥的效果應該不會差,他甚至願意先以自己的身體來試藥,保證萬無一失。
道過謝,也鞠了躬,啟瀾和啟江又踏上了回去的路。
兄弟兩個路上開始談論起藥引子來。
“三弟,你當時和這個怪鼠鬥智鬥勇,我都看得脊背出了一層冷汗,”啟江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你真的不怕嗎?萬一咬到你,中了無藥可救的奇毒怎麽辦?”
啟瀾心裏沒有怕,他隻想著快點讓林覓爸爸好起來。
每天的生活如同行走在鋼絲繩上,稍微一大意就可能落入壞人的手中,他的心態反而越挫越勇。扳指一算,死神打交道也好幾回了。子彈和炸彈姑且嚇不倒,還會怕一隻地板下麵吃藥材長得圓滾滾的怪老鼠?
啟江擔心的不光是老鼠咬傷自己的寶貝三弟弟。他怕啟瀾會由此一發不可收,越陷越深。本來他就置身險境裏,自顧不暇,哪裏還有足夠的精力和體力去當林覓的守護神呢?
他們各自想著各自的事,一路無話。
臨近黃昏。陽光已經淡去了不少。天氣轉陰。
大道兩旁都沒什麽行人了。雖然是元旦,夜色襲來,大部分的人還是宅在家裏。大大小小的居民房裏,有燒菜的香氣,有鍋鏟的聲響,還有小孩的嬉鬧聲和大人們吵架的聲音。
啟瀾望了望前麵的路,拉住啟江的手笑笑:“二哥,今天元旦,顧公館裏吃飯打牌喝酒都不能少了你。趁著天還沒黑,早點回去,改日我們再聚。”
啟江不放心地抱住他的肩膀,低聲叮囑道:“你現在大了,有本事了,做哥的很欣慰。但不要做太危險的事情。我們還要抓緊尋找二太太的下落呢。”
啟瀾覺得鼻子頓時酸酸的,二哥不說,他還真不覺得自己身世坎坷。他的生母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信,仿佛不曾來過這世界上。
他轉過身,悄悄把眼淚給憋住,故作輕鬆地揮手和啟江告別:“放心吧,二哥,保重!”
啟江的心裏也亂成一個沸騰的火鍋。
他想站在三弟這邊,卻有一個聲音在內心在時刻提醒著自己作為家庭核心成員的責任。
他必須要回去,像天底下所有不負眾望的好兒子一樣,規規矩矩地坐在顧先生和大太太的身邊,與同胞兄弟啟泯,三太太和那對雙胞胎妹妹一起,吃一頓熱熱鬧鬧又極其豐盛的大餐。
看著二哥走遠,啟瀾才繼續提著箱子趕路。
天黑的速度比他走的速度要快得多。當他氣喘籲籲地站到這破舊的院子門口,裏頭的四間房,有兩間已經點上了油燈。
啟瀾有些忐忑地一步步走近。他剛走了十來步,就被從廚房裏端著湯出來的林覓看見了。
她也不敢相信,他會回來的如此之快。
“啟瀾,你是來送藥的嗎?這麽多的藥,肯定箱子很沉。我放了碗就來幫你!”
林覓說完就跑進去,路上還灑了好些湯在地上。
她擔心他累著,不一會兒就跑了出來,非要和他一起提箱子不可。她的表情很興奮,紮好的濃密黑發不老實地溜出了好幾縷搭在鬢邊,愈發顯得迷人。
啟瀾望著她一時出了神。她則俏皮地踮起腳來,伸手捏他的臉,好不開心。
林先生看見女兒急急忙忙地放了碗跑出門,覺得蹊蹺。走到窗邊一看,發現他倆,連忙說:
“你們快進來,外麵風大。”
啟瀾進屋時有些不好意思,“林伯伯,我來送藥,您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小瀾,辛苦你了。”
林先生讓他坐下喝茶,準備和他聊聊,林覓覺得父親是想留啟瀾一起吃晚飯,勤快地跑回了廚房,跟李炎學做菜。
啟瀾捧著熱茶杯,看著裏麵升起的白色水霧。直覺告訴他,有一個問題非弄明白不可。
“林伯伯,李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林先生的內心掀起波瀾。白天他打發林一堂寄出的那封信,是以李炎的名義寫給炊事兵老李的。除了和平時一樣的問候,還提到了林太太是否安好。
自從那一晚出事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和妻子說上一句話。最後一次見她,是朱家辦喪事那一晚,帶著女兒跌跌撞撞地從醫院逃跑,在路邊一輛匆匆開過的車裏遠遠地瞧見了她的側臉。
他現在的境況,十分尷尬,既不能作為一個死去的人在天堂保佑她,也不能作為一個活著的人光明正大地去找她。
萬般無奈,隻能借著小警衛的名義,從旁人的角度去問問她的情況。老李總會求個識字的人來讀信,再代筆回複一封。也許能間接地了解情況.……
一番沉默後,林先生終於如實地告訴了啟瀾當年的恩怨和現在的糾結。啟瀾默默地聽著,心裏其實不太讚成:萬一半路上信給別有用心的人截住怎麽辦?
林先生拉著啟瀾聊了很久,越聊越有說不完的話。作為長輩,他對少年的印象也比過去好多了。盡管顧公館的名聲不算好,起碼老二和老三都是不錯的孩子,這就夠了。
誰也沒料到,正趕上炒菜的時間,李炎會拿了斧頭到這邊來撿劈好的木柴。
他們的對話,他並沒有刻意去聽,但窗戶沒關嚴實,最要緊的幾句話都這麽不早也不晚地傳了出來:
“李炎最好的出路,不是隨我們南下,而是去找他的叔叔相認,免得因為我們林家的變故耽誤了前程。”
“您是準備找個機會再勸他一次嗎?”
“對,今天元旦,不和他提。等兩三天吧,不能再晚了。”
李炎握住木柴的兩隻手忽然間抖動了一下,好幾根木刺不小心紮進了肉裏,不但見了血,還火辣辣地痛。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有灰,有土,有木屑,還有血,統統混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