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不許說真話
這一天夜裏,本地最大的報館燈火通明。下午,警察局打來的一個電話引起了軒然大波。總編放下劉警長的電話,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抽著悶煙。資曆較深的一溜編輯和記者們緊挨著站在門邊,個個焦頭爛額。
“現在該怎麽辦?昨日的報紙估計都賣得差不多了。”
“今日報紙已經付印,全部收回來銷毀還來得及麽?”
“如果隻是報紙的問題還能應對,就怕後續的麻煩不斷啊!”
下屬們不時唉聲歎氣。相形之下,兩鬢斑白的總編表現得相對鎮定。他把自己關在房裏抽煙,抽完最後一根香煙,又走到桌前,將昨日報紙上的一則新聞稿逐字逐句地看了又看。
在新聞行業摸爬滾打近二十年,和帶槍的人打交道,也不是頭一回了。他覺得,隻要按照警察說的做了,再花錢消災,問題不會太大。
眾人愁眉苦臉地議論了一個晚上,天亮時分終於派出了一個代表去敲門。
“總編大人,我們懇請您不要在庇護采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即使他用了筆名,警察一樣會把他找出來。”
“為了整個報館的利益和三十來條人命,希望您替大家好好考慮考慮吧!”
門內,沉默良久的總編望了一眼窗外。黑暗處透出的隱隱約約的曙光。他推開窗戶,迎接一股強勁的西北風。
“各位請回去繼續工作。我會想辦法讓這場風波平息的。”
代表忐忑不安地走了。門外的人陸續散去,鬧哄哄的走廊逐漸恢複了平靜。這時,總編走到房間緊連著的陽台處,輕輕咳了一聲,一個躲藏在此的年輕人就從報紙堆裏站起身來。
“建華,剛才他們的話不必往心裏去。昨日那篇稿子是我臨時緊急替換的,沒想到還是引來了妖魔鬼怪。”
“你和我年輕時的工作態度一模一樣。幹新聞,光有說真話的勇氣不行,缺乏經驗難免會吃虧。這次我出麵,不能再有下次了。”
建華昨日他是所有采訪的記者中最早交稿的。然而報紙印出來之後,他卻沒看見自己苦心寫好的文章,而是換上一篇不癢不痛的報道,不少有價值的信息都給去掉了。
該報道用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筆名。原來是在總編在審稿時有意略去了事實。起初他是不滿的,悶悶不樂。直到警察局打電話來威脅大家,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現在,唯有辭職走人,才能不連累無辜的同事和領導。黎建華從口袋裏拿出辭職信。雙眼含淚,彎腰鞠了一躬。“總編大人,我對不起您.……”
“暫時不要辭職。除非我也不幹了,否則不會讓你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在總編的辦公室相鄰的陽台上躲了一個夜晚,建華給刺骨的北風越吹越清醒了。為了活命掩蓋事實,還是以退為進,等待機會揭露真相?
他從貼身的口袋裏拿出采訪本,在昏暗的光線下一頁頁地翻看,回憶著現場的一些困惑的細節……
天亮了。警察局門口,秦鋒到得比平時早許多。從唐老板手裏救走險遭私刑的章文軒後,他整宿都在琢磨這場車禍的蹊蹺之處。
雪地路滑?沒戴眼鏡?穿高跟鞋開車就會撞電線杆?可笑!按照這種邏輯,全城每天要撞多少車,死多少人?
天色漸明。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搖著頭長籲短歎。自己過於樂觀了。以為放章醫生出獄後,隻要每天都盯著劉警長不去抓人,就萬事大吉。沒想到第一個被害的反而是人家無辜的未婚妻。
他來得太早了。大部分辦公室並沒人。經過局長辦公室時,他忍不住往裏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和茶杯的位置都未曾變化。就連他悄悄在門把手上留的一處墨點記號,也絲毫不少。
他猛然想起,父親一宿不在家,也不來局裏,應該是另有過夜之處。找出背後的原因,一點也不必弄清楚車禍的來龍去脈容易。
顧公館門口,三太太急急地獨自下了一輛汽車。夜裏偷偷出去的,隻叮囑過蘭珠一早來看門。她心急火燎拍了好半天,門後才冒出來一個大太太的丫鬟。
白白挨凍的她不敢和往日一樣大聲斥責來開門的丫鬟,哆嗦著往自己房裏跑。蘭珠不在。一天一夜未歸,引起了她的警惕。不知這丫鬟是拿了她咬牙賞的一串貴重翡翠項鏈溜了,還是啟江那邊不好對付給拖住了。
算計大太太和啟江的事絕不能讓人知曉。不論蘭珠把暗殺任務辦成了還是弄砸了,她都沒耐心再等下去。捅了一個大婁子,在家幹熬著好比熱鍋上的螞蟻。
失去貼身的保鏢,又怕小金再上門尋仇,隻得暗中約了秦局長出來商量如何能把這一關給掩蓋過去。
原本出遠門的顧啟泯,聽父親在電話裏說大太太病了送醫院,丟下沒辦完的事於前日一早趕回。看見二弟和母親均不在家,頓時忐忑不安。
父親因大選舉行要去投票,天不亮就走了。在三太太趕回來之前,他一個人蹬著啟江留下的自行車,沿路尋找起來。
在馬車側翻的路上,除了遠處的顧家大少爺,還有從醫院逃跑的車夫。此人最初隻想折回來看看馬車是否還有救的希望。萬一不能修了就自認倒黴了。
似乎財神格外眷顧他。正哼著小曲在雪中走。鞋底忽然就踩到一些堅硬且光滑的東西。一低頭,眼前全是散落的翡翠珠子。看起來挺值錢的。
他彎腰在雪地裏抓來抓去,不停地往懷裏塞這些寶貝。那一大卷鈔票撐得他褲兜裏鼓囊囊的。這輩子都沒有摸過如此多的錢財。
撿了好半天,累了。開心地四腳朝天躺倒在雪地裏,順手摸了一顆來好好瞧瞧。
車夫越看越覺得這些珠子眼熟。猛然想起,昨夜叫他趕車出門的那個大戶人家的美貌姑娘,脖子上也戴了一模一樣的項鏈珠子。
“這也太奇怪了。她明明沒和我們上馬車,路上怎麽會有斷了的項鏈珠子撒得到處是呢?”帶著疑問,車夫一骨碌爬起,在四周伸長脖子打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