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可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
“要火鉗子做什麽?那個可是用來夾住生羊肉放進開水鍋裏去毛的……”
一個愣愣的夥計嘟囔著拿來了一個鏽跡斑斑又油光閃亮的鐵鉗。
“這都不懂,扒褲子呀!”
啟泯歪著頭笑著,一把接過鉗子,朝著桌上趴著的小夥子又近了兩步。
“下流無恥的王八蛋!”
鐵鉗子還沒碰到褲子,啟瀾一聲怒罵,迅速唰地站起,抓起桌上的一雙筷子戳了出去,正中他的腦門,往下一點就差點把眼球都給紮破了。
這小子,居然一聲也不吭裝睡了這麽久,為的是偷聽他和顧家大少爺的談話,方才大意了。
掌櫃的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望著啟瀾的臉龐。
此時夥計們加了三五盞油燈,看得比先前要清楚許多。
這張臉,確實是三少爺的,五官的輪廓未變,隻是麵相成熟了些。
而身高卻是抵得上一個十八九歲的成年人,拳腳工夫也不容小覷。
這小子吃了迷藥被丟下山崖,不但沒有死,還奇跡般地活著,比植物成精還長得快?
“你可是我們找了許久的……顧啟瀾?”
他的語氣帶著疑惑,眼神卻十分犀利,仿佛要把少年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挖出來看一個遍。
回答他的,是啟瀾迎麵打過來的一把椅子。
掌櫃的趕忙閃身,驚險地避開, 額頭上滲出一片密集的冷汗。
“哐當!”椅子重重地落下, 打中了捂著臉亂叫的啟泯。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盡管少年開始了反擊,他卻胸有成竹地算著對方不一定能逃得掉。
剛才給啟瀾上的藥是江湖傳下來的歪門邪術,並非真正的刀槍藥。
表麵上有一定鎮痛作用, 實際上卻是控製神經的毒藥。
楊管家的嶽丈開的羊肉館裏曾經收留過一個病的奄奄一息, 隻求臨終吃口飽飯的古怪老婆子,咽氣前把所有的藥罐子都留了下來。
他的嘴角往下一撇, 露出一個明顯的“八”字, 長長的臉拉得比驢子還過分。
“顧老三你是人也罷,是鬼也罷, 我都有本事治得住你--”
樓板上趴著的陳醒看到此處也吃了一驚。身為民國鳳毛麟角的名牌大學學生, 他堅持不信鬼神,隻信科學。
可眼前的楊掌櫃就像戲台子上演的那種巫師一樣,解下腰間的一個銅鈴鐺,嘩嘩地搖, 嘴裏飛快地念咒。
“我明白了, 他在藥膏裏做了手腳, 為了暗中借助藥的毒性控製小瀾.……”
啟瀾咬牙支撐著, 勉強和敵人過招。一開始還打得拳出去, 漸漸地, 手和胳膊就像中了邪一樣, 動作生硬起來。
少年落了下風。隻是本能地抵抗, 不讓圍攏過來的夥計抓自己。
陳醒急了, 樓上黑魆魆的,隨手摸過去, 盡是密集的壇子和罐子。
他四下找了片刻,目光落在了梁上吊著的一排掛羊肉的粗粗麻繩上——有了!
“之前也隻看見我娘打結, 如今自己打,笨手笨腳的, 哎,再快一點快一點-——”
他把繩子一段段地理好, 每隔一段就打一個結, 來套住一個塞滿了東西的壇子。
打了約莫五個壇子,陳醒已經覺得耽誤了太多時間。
怕同伴抵擋不住束手就擒,他急中生智,一把掀開腳邊的板子, 用盡力氣一下將所有壇子全部朝著掌櫃和夥計站的地方推了下去。
沉甸甸的壇子接二連三地掉落,砸倒了兩個準備捆綁倒在地上的啟瀾的夥計。
得意外形的楊掌櫃這次躲避不及, 肩膀上挨了重重的一下, 悶疼沿著整個胳膊直抵大腦。
作祟的銅鈴鐺也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板上。
整個壇子居然沒有碎裂,裏頭封的是凍得硬邦邦的羊油,膻味混合著血腥味在空氣裏彌漫。
他的身子劇烈一抖,彎下腰去,竭力要去撿那鈴鐺,頭頂卻傳來巨大的一陣轟響--
“不好啦,二層塌了!”
一個夥計驚恐地大喊, 嚇得尿了褲子。
長長短短的木板掉落, 還有一些在樓上安營紮寨的老鼠和蟑螂也跟著遭了殃。
至於剩下的壇子和罐子,以及分不清是什麽東西的雜物, 也像發生了地震一樣源源不斷地掉了下來。
店堂裏灰塵四起,慘叫此起彼伏,場麵混亂無比。
一片混亂之間, 梯子上跳下來一個人影。
他靈活地摸索著,從木板堆裏精準地扒出另一個人,背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門口衝出去了。
路上沒什麽人影,陳醒也不敢歇氣。
啟瀾沒有什麽反應,垂著頭,一言不發,也不知傷到了哪裏。
唯一能讓他感到欣慰的,是背上的人呼吸還算順暢,不至於半路上窒息。
跑出去不遠,就望見了一處熟悉的小院子。
懊悔的眼淚幾乎要落下。
明明隻有這麽一點距離就能熬到啟瀾的家,自己卻貪嘴,要吃一口羊肉, 差點兩人都難以活著逃出來。
那扇門在黎明未來之前,籠罩著一層灰黑色。
卻讓死裏逃生的人有一種極度的親切感。
“我們終於回來了。”
陳醒騰出一隻手,摸出鑰匙轉動了鎖。
兩人一起住的屋子,門沒關。但床上堆放的髒衣服早已收拾幹淨了,淩亂的桌麵也整潔了。
自然不會是克麗絲幹的, 她說過不會進他們男人的房間。
陳醒歎了口氣,把啟瀾放到了床上,去院裏打來一盆冷水,給他擦臉上的灰塵和血跡。
少年的臉色有些發白,額頭的溫度也燙手。
這讓他內心的不安和自責又加深了一層。
“貓都有九條命,你可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不但林小姐那裏不好交差,我自個兒也難受.……”
“小瀾你堅持住,天亮了我就去找大夫治你.……”
門口響起噗噗的聲音。小白狗招呼都不打,急急地衝了進來,一下就跳上了床。
它圍著主人著急地汪汪大叫,任憑陳醒拿東西趕都不肯下來。
“哎,小白啊,你也在怪我麽?我拖累了你主人心裏也難受呀。你要氣急了,就咬我吧。”
痛哭流涕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伸過來,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陳兄,你腦子.……比我好使多了……怎麽說起胡話來了?”
隻見原本不省人事的啟瀾,在小白狗的鬧騰中微微睜開了眼睛,雙手支撐著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