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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母子連心

  黃昏降臨。冬日的天空早已漆黑如墨。


  一輛鄉下常見的牛車,結束了土路上整個白天的奔波和勞頓,趕到了城門口。


  趕車的有些困倦,隨身帶的幾張幹巴巴的高粱餅子啃完了。肚子倒是不餓,不急著找地方吃一頓。


  他抓了一把屁股底下墊著的幹草喂牛,布滿皺紋的臉滿是和氣地衝著車上的人笑笑:


  “太太,前麵就是內城了。你和小姑娘要去哪裏?我先送了你倆,再去送菜。”


  “老何,辛苦你了。不必送。我們馬上就下車。”


  車頭處,舊舊的花布簾子掀開。


  婦人給了車夫一些零錢,拉著同來的少女慢慢地走。


  風吹過,冰涼的空氣貼在麵上。


  雖是夜色中,林覓一雙靈活的眼睛不停地轉動。


  她害怕地避開了灰暗的城牆處貼著的一排被風雨侵蝕過後,又新貼上去的畫像。


  “上麵肯定有我,有爸爸,表哥。眼不見心不慌。”


  小小的身子顫栗著,一半是寒冷,一半是擔憂。


  婦人關切地瞧著打了一個寒戰的女孩,輕輕捏了捏她的外衣袖子:


  “冷嗎?還是薄了些,回去後做件新襖子。”


  “不冷,我這就領您去啟瀾的院子。陳兄除了學校宿舍,多半住那裏。”


  陳太太解下脖子上的圍巾,細心地給林覓戴好。動作輕柔,好像母親待親生的閨女一般。


  少女悄悄望著她身後的那一排畫像,摸了摸心口,暗自慶幸。


  若是陳醒的娘認出她和父親就是城裏貼滿大街小巷的通緝犯,還能心平氣和地允許他們在家裏落腳嗎?

  兩人的身影靠得緊,身上的素色衣衫也搭得合適。在行人眼裏宛如一對鄉下來的母女,沒有引起街頭便衣的注意。


  要在黑咕隆咚的冬夜找一處城裏不起眼的小院,沒那麽容易。


  林覓起初是信心滿滿,全然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路癡。


  接二連三地被相似的房屋所迷惑,敲錯了好幾戶人家的門。


  見過了男主人,女主人驚愕的表情,也聽夠了門後傳來的狗叫。


  終於在一次又一次的陳醒娘耐心的道歉聲中,她憑借記憶的碎片找對了路。


  不巧的是,快半夜了。


  遠看近看,院子裏一點燈光也沒有。


  “陳太太,抱歉耽誤您時間了,就是這個地方,錯不了的。人怕是早已睡下了。我有鑰匙。就不驚動他們起來開門了。”


  鑰匙還是啟瀾親自交給她的。


  可惜在口袋裏細細翻了又翻,它偏偏就沒在,不知是丟在路上了還是遺忘在房裏了。


  “孩子,你沒帶?”


  “是,”林覓的臉窘迫得通紅:“現在隻好敲門了。”


  小小的手心在糙糙的木門上拍了好幾下。裏頭登時熱鬧起來、


  傳來斷斷續續的狗叫,還夾雜著公雞的打鳴。


  陳太太隔著門聽了一會雞叫,咯咯地笑起來:


  “醒兒還騙我說大花花不見了,原來是藏到城裏好朋友家了!”


  門口的腳步聲來得輕,林覓聽出這熟悉的節奏,心咚咚亂跳。


  瞅見四下無外人,忍不住貼了門小聲喊:

  “是我,還有陳兄的媽媽!”


  門一轉就開。


  少年抱著小白狗將她們迅速地接了進去,又連忙把門閂牢。


  “我就說它們怎麽半夜了還這麽激動,原來是來貴客了!”


  啟瀾領著她們徑直去的東邊的房,怕打擾其他人休息。


  屋裏的三個吃了飯就早早躺在床上了。


  可是,白天的打鬥還曆曆在目,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誰也睡不踏實。


  黑夜中,小金是最先睜開眼的。


  來的不過是兩個女客,步子又放得很輕。


  職業殺手的敏感性依然讓她警惕地從床上坐起,屏住呼吸,推開窗戶一瞬間閃到了屋外。


  陳太太到了東邊的房,剛坐下,門外就響起一串急急的腳步聲。


  就著一點燭光,林覓望見了頭發淩亂,眼睛腫如熊貓的陳醒。


  果然是母子連心。


  “娘!林小姐把您帶來了!”


  他的衣衫穿的厚,整個人的上半身都“肥胖”不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個大胖子。


  母不嫌子醜。


  陳太太伸出雙手,緊緊抱了抱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兒子,憋了一天的眼淚和話都放了出來:

  “醒兒,你還好不好?”


  “這兩天夜裏我總眼皮跳,睡不好,擔心你出事了.……”


  一個髒兮兮的腦袋在她懷裏調皮地滾了滾,

  “娘,我好好的,您盡管放心。今年放假遲,還得五天。”


  陳醒小心翼翼地撒謊,不敢正眼看母親。


  去年這時候早回家一星期了,難怪母上大人心神不寧要從鄉裏來尋人。


  “伯母,您休息休息,我去弄些吃的來。”


  啟瀾鑽進了廚房,把灶火裏剩餘的柴火重新拿火鉗子扒了扒,吹了吹。


  剛把鍋架上去,添了水燒湯,吱呀一聲,有個人影就進來了。


  “不陪伯母坐坐?”


  “東邊屋裏爐子太暖和。我穿成這樣,熱得渾身出汗,汗又有鹽分,咬得刀口子疼。”


  “誰讓你偷偷摸摸套了兩身棉襖?我那件都還沒來得及穿,就一股汗味了。”


  啟瀾轉著湯勺,對著他的肩膀,做了一個要敲上去的動作,嚇得陳醒連忙縮了頭躲開。


  窗縫裏擠進來的風把油燈搖了又搖。


  他像烏龜一樣慢吞吞脫掉了厚厚的“外殼”,露出了裏頭的血衣。


  “早點脫就好了,現在血幹了,脫不下來了。”


  門外又多了一個輕而脆的聲音: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小金一腳跨了進來,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拿出一瓶藥膏。


  想著她點穴的酸爽勁兒,陳醒本能地抱緊了胳膊,好像是一隻待扒皮的牛犢。


  “小瀾,你把衣服給撕開,拿熱水洗洗幹淨,塗藥。我出去等著。完事了還有話要問你。”


  她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啟瀾按照她的叮囑,剪了衣衫,洗了傷口,抹了膏藥,又從碗櫃摸出一顆糖果遞給疼得齜牙咧嘴的陳醒。


  “我現在不想吃,這藥殺得慌,涼絲絲的,比冰塊還冷。”


  話音剛落,肩上多了一件厚棉襖。


  “這牛奶花生糖還是我悄悄藏的,不然早給小白狗吃了。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我娘眼神好得很,她隻是不揭穿我罷了。可我分明感受到她抱我的手在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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