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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7章 終是莊周夢了蝶(2)

  第二年的初春。


  這是言歡走後的第一個白色情人節。


  紀深爵獨自一人坐在人滿為患的必勝客里,周遭人來人往,儘是情侶打鬧的喧囂。


  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禮貌的問:「先生,您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一個人。」


  服務員有些尷尬,這位先生長相如此英俊出挑,卻沒想到是孤身一人過情人節,「那您要不要點個單人套餐?不過我們家今天點情侶套餐有活動,而且裡面包含很多小食,很划算,一個人吃也不錯。」


  紀深爵微微莞爾,道:「那就點個情侶套餐吧。」


  紀深爵點了很多香草鳳尾蝦,再加上一份情侶套餐,堆了滿桌,堆了一份寂寞。


  四周有小情侶紛紛側目這個男人,許是紀深爵長得帥,又許是紀深爵單身一人卻還點了一桌東西。


  這鳳尾蝦,言歡愛吃。


  紀深爵伸手捏了只鳳尾蝦,塞進嘴裡,一口一口的嚼,吃不出什麼味道來,如同嚼蠟。


  明明吃不出味道,卻一口一口又吃出了對她的想念。


  紀深爵將那鳳尾蝦往嘴裡拚命塞,那思念如藤蔓,長了觸手,爬的滿心都是,裹藏的快要窒息。


  他端起一杯可樂,猛地灌了一口,是辛辣和冰冷的味道。


  他抬頭,便看見言歡坐在他對面,一如往常的微微笑著,看了一眼桌上,溫柔的說:「點那麼多啊,你吃得完?」


  然後,她捏了只鳳尾蝦吃了起來。


  紀深爵看著對面,眼眶猩紅。


  「叔叔,你怎麼了?」


  身旁,有個拎著籃子賣玫瑰花的小姑娘走到他面前,關切的問。


  紀深爵轉頭掩了下雙眼,再回眸,淡聲道:「沒怎麼,沙子迷了眼。」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充滿疑惑的看著他,根本不信,這商場里哪來的沙子呢?


  小姑娘問:「叔叔,你要不要買朵玫瑰花給你女朋友?」


  女朋友。


  紀深爵看著她滿籃子的玫瑰花,眼神落寞,「叔叔……叔叔把女朋友弄丟了。」


  「那你買了我的玫瑰花,把女朋友給追回來吧。女孩子都喜歡玫瑰花。」


  紀深爵無端的,跟一個小姑娘說起話來,甚至企圖從這個小孩兒身上得到一些安慰和希望:「真的啊?」


  「真的。叔叔,你別難過了,叔叔你長得這麼帥,你女朋友一定不捨得拋棄你。」


  紀深爵買了她整籃玫瑰花,可卻,無人可送。


  離開必勝客時,紀深爵結了賬,收營員道:「先生,今天您消費滿五百,送您一套情侶杯。」


  紀深爵拿著那套情侶杯,勾了勾唇角。


  情侶杯,可他這輩子,大概是沒機會再用上了。


  言歡走後,他再也沒有情侶。


  ……


  商場里,他路過肯德基。


  甜筒兩份,第二份半折。


  言歡過生日時,他陪她來吃過,第二份半折,真的很便宜。


  三月中旬,北城的初春還帶著冬季末的寒意,紀深爵買了兩個甜筒,可等它們全化了,言歡也沒有幫他吃。


  紀深爵想:原來她待在他身邊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看,她真的走了,甜筒化了也不會再搭理他。


  紀深爵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里,徹底紅了眼眶。


  那甜筒的奶油化在他手上,紀深爵站在人潮里,恍惚的沒有方向。


  那七年,聚少離多,可他與言歡即使冷戰爭吵,也都站在原地等著彼此。


  若她還活著,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他們之間,連「愛」這個字眼,都顯得太輕,原該是一起白頭的,可偏偏,她用最狠的方式,徹底遠離他的世界。


  她彷彿是人間虛妄,只短暫的愛了他一下,可他,卻要用一生去戒掉她。


  ……


  紀深爵又去了言歡的墓地。


  那裡叫歡園。


  紀深爵把那一籃子玫瑰花和那套情侶杯擺在她墓前,淡淡嗤笑著說:「賣花的小姑娘說,買了她的玫瑰花,就能把你追回來,可我不能。」


  言歡走後,紀深爵時常來歡園陪言歡,坐在言歡墓前,說著許多話。


  像是對言歡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與旁人,幾乎無話可說。


  紀深爵又清醒的說:「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看你了,紀太太,我已經活在失去你的陰影里太久太久了,我決定給自己找點有意義的事做,也能短暫的緩解一下對你的思念。」


  離別時,紀深爵身子又折回去,修長大手撫了撫那墓碑,目光寵溺溫柔:「紀太太,別太想我。」


  那眼中溫柔,傾世驚艷,像鯨落於海,星沉於窪,蟬鳴漏進夏至,這世間溫柔,彷彿都住在了他看她時的目光剎那裡。


  可她,終究是看不到了。


  ……


  言歡剛走那會兒,紀深爵總是依靠鎮定劑和安/眠葯才能入睡。


  漸漸地,言歡離開的久了,紀深爵沒了情緒,即使睡眠不好,可也能勉強睡下去。


  他恢復了原來單身一人的樣子,只是遺憾,遺憾那壓在胸口的晚安,消失了。


  可紀深爵每晚入睡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是給言歡原來用的微信號發消息。


  「歡哥,晚安。」


  只這樣一句,每晚都發。


  就像曾經,言歡去好萊塢發展,每晚對他發的那句雋行,晚安,一樣。


  這樣虛幻的安寧,是紀深爵給自己的最後一劑安慰劑。


  言歡像是還好好活著,別墅里,她的東西都還在,紀深爵也能時常跟她說話,除了抱不到她,親不到她以外,好像生活也沒有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


  這一年,紀深爵藏蹤匿跡,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遊走在國際組織之間,做了許多驚天大事,可樁樁件件,都是槍口舔血,有幾次,與死神交匯。


  可死神不願收留他,總想讓他活著,贖罪。


  他去了很多很多國家和地方。


  北上見到的冰川,南下追尋的極光,西去流浪的經幡,東來皈依的梵經。


  他像是風走了八千里,見過了所有世界,可仍舊,戒不掉她。


  北上見到的冰川是她,南下追尋的極光是她,西去流浪的經幡是她,東來皈依的梵經,仍舊是她。


  後來,他發現,越戒越上/癮,於是便不戒了,一輩子只眷念一個人,好像也不錯。


  他活得恣意瀟洒,為了找到她,他成了飛鳥,居無定所,流浪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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