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把臉皮給他撕掉
六子冷汗直冒,主子身上的冷氣攝的他膽寒,壓低聲音道,“主子,要不,小的去把人攔下?”
此時此刻,他真想自裁算了。
眼神怎麽那麽好,離那麽遠就瞧見了突然從胡同裏冒出來的倆人。
而且,嘴巴怎麽就那麽欠?
不跟主子說,眼不見心不煩,主子不就不至於生氣了。
媳婦跑出來幽會男人……
親眼目睹,心再寬廣,恐怕都得扛不住。
亓淩霄放下簾子,聲音依舊平平,“繼續趕路。”
天知道,他心裏的火有多旺,烈火雄熊,猙獰著,對他的理智發動一波波攻擊。
死丫頭,好!
真好!
宣稱一下還不算,竟然還跑出來私會,就那麽迫不及待嘛!
非得讓他在屬下麵前顏麵掃地不可嗎!
看不見車裏的情形,六子也不敢耽擱,催著車夫趕緊走。
哼,等著的吧,這回,這個不要臉的王妃是要有苦頭了。
就算幾個月就休了,就算一點也不在乎,不代表,那不要臉的可以明目張膽紅杏出牆。
堂堂王爺,臉麵何在?
再坐視不理,那就不是男人!
不想理也得理,畢竟,傳揚出去,誰會跟隨一個連王妃紅杏出牆都管不了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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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三刻(晚十點)剛過,下弦月並不得見,銀河被漫天繁星點綴。
暑熱散去,偶爾清風拂過,夏日裏難得的舒爽。
從定國公府回來路上,經曆了一場截殺,踏入思梅園,齊淩霄紫色的衣袍上,血跡斑斑。
未幹,周身散發著濃濃的血腥氣。
桂嬤嬤迎上去,差點嚇癱,“王、王爺,您傷著哪了這是?怎麽……怎麽這麽多血?”
“我毫發未傷,血是刺客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彌陀佛啊。”,桂嬤嬤睜大眼睛又上上下下看過,這才拍著心口放下心來,“水準備下了,我去拿換洗的衣裳,先換洗一下吧。”
一回回的,遇上的刺殺,數不清的了,她對這個司空見慣。
隻盼著,人沒事就好。
“您去歇著,我自己來。”,齊淩霄狀似如常,之後,瞥向前襟染了些許血跡的六子,“你也去換洗歇著吧。”
桂嬤嬤慈祥的一張笑臉,“餓不餓?我去準備些吃食。”
“不必,在定國公府吃過了。您歇著吧,不用管我了。”,對齊淩霄來說,這已經是很和氣的態度了。
“奧奧。”,桂嬤嬤也沒覺出不對來,目送著冥王走出幾步就往房間去,卻被賊兮兮的六子拉住了,“嬤嬤,王妃什麽時候回來的?”
桂嬤嬤咬著後槽牙不屑的很,“天傍黑了才進門,出去的時候鬼鬼祟祟也不說一聲,我還以為他們就在府裏溜達溜達呢,竟然跑出去了。大包小包抱回來一堆東西,上趕著給我,我才不稀罕。哪人多去哪,相府養出來的小姐,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哼,看來她還知道丟人,還遮著呢。”,六子義憤難平,醜醜的臉皺到一起,咬牙切齒,“跑出去玩兒那就是掩人耳目,實則啊,屁顛屁顛跑福滿樓找神醫去了。”
“啊?”,桂嬤嬤嘴巴張大,她實在沒想到一個大家小姐能不守婦道到如此,“當真?”
“真!怎麽不真!親眼看見的,王爺也看見了……。”
於此同時的,齊淩霄已經進到房裏,燭光幽幽,透過簾子可以看見,隔間漆黑一片。
人已經酣眠。
血氣上湧,他還是強壓著,櫃子裏隨意抽出一套中衣,大步出去朝浴房走。
六子餘光瞟到人,警惕的貓一般飄走了,桂嬤嬤眉頭緊皺,咂咂嘴,也回了開去。
這事,明天的,她得出麵了。
一味的忍著讓著,有些人,就蹬鼻子夠臉,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齊淩霄是眼裏不揉沙子的,那裏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心裏更是通透,無疑,就是說道那件事。
從不用人伺候沐浴,一年四季慣用涼水,把血衣脫下扔到一旁,精壯的身體被沁涼的水浸透,可內裏,依舊怒火雄雄。
線條冷硬的臉孔緊繃,星眸中竄動著意難平。
不喜歡被人左右情緒,偏偏脫韁野馬般,隨時有壓抑不住的無力感。
挫敗、憤怒、失望……錯雜的情緒交織。
衝洗擦淨,做慣又簡單的事,卻是斷斷續續,甚至,站在那裏,緩了片刻,才記起該套上衣裳。
錯亂、恍惚,被氣的亂了陣腳,雖然,他不想承認。
心,不會騙人。
如此不爭氣,更是讓他煩躁的無以複加。
直到回房吹熄燈燭靜臥床上,寂靜的夜裏,隔間輕微的動靜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骨碌身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就掀起隔間起簾子,恰逢此時,眼前陡然明亮。
燭火的光,摧枯拉朽,不費吹灰之力,把寬敞簡陋的隔間填滿。
那源頭,被他迅捷捕捉到。
突兀的一張紅木半桌,上頭一燭台,燭光從零星到小小的跳動的一團。
桌邊靜立一豆蔻少女,側身相對,纖細嬌小的身量,白色中褲,披散的齊腰墨發如綢如緞,虛遮著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纖瘦脊背。
藕荷色肚兜,燭光裏泛著微光,繡的那朵丁香花,含苞待放,似要即刻綻開。
不光是衣裳,整個人都泛著一層暖黃光暈。手裏握著什麽,胳膊抬在身前,骨肉勻稱,藕節散了金粉般讓人移不開眼。
轉瞬,那少女猛的瞥視過來。
如畫的眉目,美如斑斕的蝶,急速睜大的眸又恢複如初,無措、驚慌隱去,似乎,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
靜謐,默然。
那一刹那,齊淩霄竟然有了一種荒誕的念頭,這樣精靈美好的人,是憑空而來。
紀纖雲也看清了門框處的人,木雕泥塑般定格在那裏的人。
冷厲的臉孔,透著怒不可解,那目光卻又沒有戾氣。
直直包裹了她,沒有猥瑣,可,絕不是視而不見的默然。
驚豔?
不!
這想法一出,她就給拍飛了,心髒加速跳動中,努力維持著表麵平靜,勾勾唇悠悠開口,“來罵我的嗎?夜已深,冥王殿下百忙中也要擠出一點點功夫跑來罵我,我是不是該榮幸呢?”
下巴微微抬著,杏眼續滿破釜沉舟的光芒,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如果注定不圓滿,注定委曲求全也難有好結果,何不硬氣起來?
至少,心裏可以爽啊。
有恃無恐?誰給她的膽子!
瞬間,齊淩霄眼底的怒火就躥騰起來,星眸微眯,昭示著危險,一步一步迫近,低沉的嘲諷音調似刀如冰,“頂著冥王妃的名,光天化日下跑出去做齷齪事,現下在我麵前麵不改色的衣不蔽體,紀纖雲,廉恥為何物,你真的不知嗎?”
暴力的氣息迫近,老虎出山的殺氣騰騰,作為那個唯一的獵物,紀纖雲下意識往後靠了靠,齊腰的半桌,退無可退。
腦中不斷默念著‘鎮定’,她還是沒出息的扭頭吹熄了燈燭。
黑暗,至少可以把這危險人物的凶神惡煞之勢隱去,讓她,更能冷靜以對。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而且處處碾壓她,在這樣的人麵前,強行裝逼就是犯傻,她要的是活命。
黑暗降臨,隻能見大概輪廓,齊淩霄愈加煩躁,他討厭這種不能掌控所有。
再上前兩步,隔著一臂遠,嘴角緊繃的抽搐,“是不是以為救過我,就可以無法無天?就可以為所欲為?”
沒錯,沒有那樣冷酷的目光淩遲,沒有那張略顯猙獰的臉孔,憤怒的壓抑質問,威懾力減弱許多,此消彼長,紀纖雲的氣勢,足以應對。
閑適的靠著桌沿,好笑又自嘲的哼了哼,“無法無天?為所欲為?冥王殿下,麻煩你給我欲加之罪的時候,弄個靠譜一點的罪名。嗬嗬,這麽耗著真的好沒意思,來個痛快的吧?你要是不想給我找藥引了,請直說,不要成天找茬擺臉色。不就是想擠兌我,讓我主動離開嗎?放心,你隻要說個準話,我保證明天就走。冥王殿下知恩圖報要救我,我卻不識好歹偏不接受偏要走,這個戲碼我可以配合演好,這樣一來,您的名聲也不會受損,不知這樣,行不行?”
“……在你心裏,我就是這般?”,極快又清晰的一派話飄進耳朵,齊淩霄有些淩亂,他自己都沒發現,出口的話,怒火中淡淡的傷懷。
遮羞布已經扯開了,自然沒了顧忌,紀纖雲雙臂抱在身前,輕蔑反問,“難道不是嗎?無論如何,我救過你的命,而且,不止一次。上次在宮裏,我就算沒幫上多少,身上的口子也是因為你才挨的吧?”
頓了頓,沒有給冥王辯駁的機會,她按壓下心裏的一絲感傷,繼續,“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沒讓你去舍命,就是讓你的人幫我找個藥引而已,你是怎麽對我的?答應的挺痛快,之後呢,我必須繼續住在你家,你天天就對我鼻子不鼻子臉不臉,沒事就找茬罵我。這不是明擺著擠兌我走嗎?我再傻,這麽多天也看明白了。”
“有因才有果,你不想想,你做了什麽!”,齊淩霄不明白,明明是這丫頭錯了,怎麽還能長篇大論的數落他的不是。
“我做了什麽?我就知道我對你有恩,求你一點事,還得天天看你臉色。不光看你臉色,桂嬤嬤的陰陽怪氣,還有六子,還有清風,一個個都巴不得我趕緊走的架勢。嗬嗬,你病沒好,還得指望我的時候,那幾個多好啊,你用不著我了,他們翻臉比翻書還快。我越忍著,你們越變本加厲,看樣子藥引也不會給我找了,對不對?”
積攢的怨氣,山呼海嘯的倒出去,紀纖雲卸下千斤重擔的舒坦。
抱怨沒用,控訴更改變不了什麽,她隻圖個不吐不快。
要臉麵?哼哼,她偏把臉皮給他撕掉。
不得不認命吃虧,不代表,她會犯賤到維護敗類的虛偽麵目。
齊淩霄歎了口氣,有種把麵前這個倒打一耙的打一頓的衝動,“別忘了你現在是冥王妃,毫不遮掩的紅杏出牆給我蒙羞,難道還指望我們對你陪笑臉!”
一直憋著,終於釋放出來,他覺得心口堵著的東西疏通了好多。
這丫頭,會死不悔改嗎?
出口的瞬間,想到可能的後果,他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
混亂,讓他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