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是想熱死我嗎?
天灰蒙蒙,早晨就是悶悶的熱,空氣黏答答,似乎能擰出水來。
逍遙散人捧水隨便劃拉一把臉,擦著滴滴答答的水,匆匆進了正廳。
見桌邊就大徒弟和二徒弟兩個在坐,想著小徒弟很快就到,拉把椅子就坐下來。
隻是,掃一眼桌上的飯食,孩子氣的皺了眉頭,憋著嘴差點摔筷子,“清粥小菜甜點心,一看就沒胃口!肉都沒影子,人哪有力氣活下去啊。丫頭也真是的,我老人家在奇貨堂憋屈半個月了才回來,給我做點吃的能少塊肉啊…。。”
一把年紀的,怎麽就這麽能咋呼。
桂嬤嬤把小菜擺好,還是好言好語,“散人,暑熱又是早晨,吃點清淡的好消化。要是離不了肉,我給您切碗醬肉去,王妃病了躺著呢,吃飯都沒胃口,更別說起來給您做飯了。”
小丫頭病了,他怎麽不知道?亓淩霄捏在手裏的銀勺子,明顯頓了一下。
顧西風咀嚼的動作也停了,俊逸的臉抬起,“嚴重嗎?有沒有用藥?”
天知道,他恨不得立刻起身,過去瞧一瞧。
隻是,師父昨天講,師弟和師妹已經…。。
本就不妥當,這下,委實更不妥當了。
“病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麽就病了?”,逍遙散人砸吧砸吧嘴,嘀嘀咕咕之後目漏凶光的看向二徒弟,“昨天夜裏你怎麽她了,給折騰病了都!”
亓淩霄不悅皺眉,沉聲,“昨晚,我都睡下許久了才聽見她回房去,病了跟我有什麽幹係?”
晨起去練功,小丫頭肯定還未起。回來之後沐浴更衣,一直沒聽見小丫頭屋裏有動靜,他以為人早已在他不在房裏的時候起身出去晃蕩了。
根本沒想過,人病了,一直沒起來。
看奶娘的樣子,應該病的不重,即便這樣,他還是有些坐不住了。
“看來你倆真沒住一起。”,逍遙散人刹那成了殺氣的皮球,垂頭耷拉腦,“昨天丫頭磨破嘴皮子一直辯解,我還不信來著,唉,原來是真的。空歡喜一場,天呐,我的徒孫啊,又沒希望了…。。”
顧西風心頭鬱結如狂風吹斷草,頃刻無影無蹤,他有種失而複得的驚喜感。
喜悅迎上眉梢,電光火石之間,他又強勢隱去,嫌棄臉的對著碎碎念的老頭,“沒用的閑話收一收,人都病了,您這個當師父的,不該去看看嗎?”
逍遙散人如夢初醒,拍拍頭,嗖一下躥走了,“我的寶貝徒弟啊!”
目送著師父出了門,顧西風還是理智的沒有起身跟隨。
畢竟有著冥王妃的名頭,小病小災用不著他診治的情況下,他去病榻前,於理不合。
啜了一口清粥,入口,竟然如飲蜜糖。
回想昨日傍晚到現在,真是一場噩夢。
幸好,隻是噩夢一場,沒有成真。
也好,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
而且,似乎,並不晚。
桂嬤嬤看的是自家王爺的反應,眼見著還在慢條斯理的用飯,她便有些急了,“王爺,王妃病了,您不去瞧瞧?一早總不見王妃出來,我就覺著不對勁,進去一看果不其然病了。摸了腦門還熱呢,王妃非說不用喝藥睡一覺便能好了,我也勸不動她。”
“一點小毛病,用不著嬌氣。”,亓淩霄咽掉嘴裏的飯食,很是無所謂的回道,之後,繼續用飯。
小丫頭是大夫,她說不用喝藥那就是不用,那麽惜命的人,怎麽可能和身體開玩笑?
王爺怎麽就這麽不通情理!
隔著一道簾子住著,這麽些日子了,石頭都該焐熱了,王爺怎麽就……
心裏腹誹呢,桂嬤嬤也不敢當麵頂撞,轉頭去央顧西風,“神醫,你給過去看看吧。養病如養虎,王妃生的單薄,怕她扛不住。”
困了有人送枕頭,這種由頭找還找不來呢,顧西風也不推辭,擦擦嘴起身,“那我就跟您過去把把脈。”
很快,屋裏隻剩了亓淩霄一個人。
送到嘴裏的食物也是味同嚼蠟,索性,放下碗筷,靠著椅背冥想。
為保萬無一失,戲要做的沒有破綻可尋,不近人情是必須的。
唉,能做的,隻是想法子,讓這種日子盡快結束。
另一邊,紀纖雲拗不過桂嬤嬤和師父說道,為了耳根清淨,把胳膊伸了出去,“顧兄,來吧。”
“臉色很差,就是小風寒,也要喝藥。”,說著話,顧西風就把手指搭了過去,俊逸的臉孔有種平和的笑意,“醫者不自醫,還是聽我的。”
“以後多吃點,瘦巴巴的就是愛生病。”
渾身沒力氣,頭暈暈沉沉,紀纖雲還是沒忘了耍寶,“師父,我吃的夠多了,再多吃,那不就是豬了。”
“豬就豬!肉都不長,擺明了沒吃飽嘛。”
“都是愁的,吃的再多也沒肉長。”,人一生病都比平時脆弱,尤其是兩輩子第一次生病有人在床前關心,紀纖雲也懶得剛強了,“天天提心吊膽,那麽多事等著我做,還不能出岔子,日久天長,非得積勞成疾不可。”
就他平日看見的,已經十分不容易,況且,小丫頭進宮或是出入旁處更是心力交瘁之事。顧西風心疼的很,可無可奈何,隻能安慰一句,“總會過去的。”
小丫頭說過願意跟著他去遊曆四方,過些日子毒解了,不出意外的話…。
逍遙散人難得傷春悲秋一回,“小小年紀真是多災多難,再熬一熬,到時候,師父帶你遠離是非之地…。。”
“散人,王妃是金枝玉葉,怎麽能跟您到處跑?”,桂嬤嬤忙打斷,打心眼裏,她盼著王妃留下來,“受苦是一時的,往後,王爺肯定會想出法子的。”
一樣是徒弟,逍遙散人卻一點情麵不給二徒弟留,衝著桂嬤嬤,差點把嘴撇到耳朵上去,“他有屁還沒放呢!那些破事就夠他忙到昏天黑地,哪顧得上纖雲?指望他,還不如指望觀音菩薩下凡。”
桂嬤嬤臉色很難看了,“散人,您怎麽能…。。?”
“我怎麽不能?…。。”
被吵得頭疼,紀纖雲無力的咳了咳,“師父,您消停消停行不?腳在我身上,我樂意跟您走。”
“這就對了嘛,咱們離開這個破地方…。。”
看來還得帶上師父一起,顧西風有點笑不出來了,唉,他的耳朵。
不,他們的耳朵啊。
算了,多個人,也熱鬧。
“…。。”,桂嬤嬤插不進去話,隻能愁的默默搓手。
王妃是好王妃,王爺怎麽就不上心?
王爺不急,她又做不了王爺的主,唉……
把了脈,風寒而已,顧西風忙著去寫藥方。
瞧著紀纖雲懨懨的,為了讓她好好休息,桂嬤嬤把老頭也拉走了。
才清淨一盞茶功夫不到,迷迷糊糊中,紀纖雲就聽得耳畔嗡嗡響。
“醒醒…。。”
無力的半睜開眼皮,是冥王那廝,就坐在枕頭邊。
心裏歎一句這貨還能來看她,看來還沒泯滅掉所有良心,隨即,就被現實無情打擊到了。
“等等再睡,師兄他們要去奇貨堂了,昨日捎來的信還沒回。去皇宮途中我已經給你念過信的內容,他們倆等著後續如何治療呢,你打打精神,說給我。”
身上軟綿綿,眼皮都懶得抬,不過,怒視還是能辦到,紀纖雲怎麽也沒想到,冥王是這樣冷酷的人,“沒看見我病了嗎?裝都懶得裝一下,哼,真沒人性。”
沙啞的聲音,很低,卻是萬箭穿心。
亓淩霄心裏甚不是滋味,星眸傷感流動,微低著頭做錯事的孩童般諾諾解釋,“看你病的難受,想著少打攪你一會兒,讓你多休息。”
奶娘剛剛把小丫頭如何抱怨的盡數學給他了,就算不說,他何嚐不知?
好多事,暫時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頂多,往後,像準備壽禮這樣的事,他就不逗她了。
紀纖雲忍著腦袋裏的漿糊偏過頭去,她實在懶得看冥王那張急功近利的臭臉,“已經有一點效果了,告訴他們按照先前我交待的做便是。天熱出汗多,給病人多喝一點淡鹽水和磨好的果汁。”
“……他們等著呢,我先去寫信,稍後再過來看你。”,亓淩霄伸手把被子給蓋好,話音低沉,盡他所能的陪著小心。
紀纖雲牟足力氣的把被子掀下去,嘲諷的扯扯嘴角,“大夏天的,你是想熱死我嗎?快走,千萬別再過來,看見你,我的病就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