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老子拿你點天燈
龐然大物般的巨石越降越低,不過彈指功夫,就以摧枯拉朽之勢,低到還有兩三尺便要到冥王等人的頭頂。
紀纖雲心都跟著顫抖起來,下意識的把眼睛閉起,她實在接受不了眼睜睜的看他們被壓到血肉模糊那一幕。
須臾,冰涼發顫的手指抓緊衣裳,癱坐如爛泥的她,複又痛苦的睜開眼眸。
該麵對的終究逃避不掉,無論如何,她還是要看上一看。
隨之,杏眼爆睜,漆黑的瞳仁突的蕩漾起一股希冀。
頃刻,慶幸的喜悅化為熱淚,一股腦發泄出來。
斷線的珠子般,在臉上連成線,流淌而下,浸濕衣衫。
還好,還好,她料想的事情沒有發生。
都活著,沒有死。
眾人以掌相撐,合力把那個巨大的石頭托住了。
石頭沒有繼續下落,成了籠罩眾人頭頂的一柄尚方寶劍,亦或一根壓垮最好希望的稻草。
人在它下方是那麽單薄,那麽看似不堪一擊。
似乎,它就是一切的主宰,一個不開心就可以輕易碾碎眾人苦苦支撐的希望之光的主宰。
可,無論多麽凶險,無論下一刻會怎樣,至少,眼前,人還是活生生的。
足夠她開心到無以複加。
不過,這不是終結,沒等她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新一輪的折磨接踵而至。
隨著巨石暫時被抵擋住,遍地冒著寒光的尖刀有序的一排排縮回,鐵器和石頭相碰的‘嚓啷啷’聲有著貫穿耳膜的恐怖穿透力。
如億萬條毒蛇在耳畔吐著蛇信子,加之石室的回聲,平添出幾分駭人的淒厲感。
連續的肆虐耳朵須臾功夫,隨著尖刀陣消失在地麵,駭人的聲音也不甘的越來越弱,直至消失無蹤。
整個石室也轉為安寧,如地震過後,隻留下一片斷壁殘垣,原本莊嚴肅穆晃如仙境的帝王主墓轉為一派不堪入目的淒慘景象。
綠色的化屍水橫流,空氣中浮動著屍體被腐蝕後的詭異作嘔氣味,觀之,如墜十八次地獄。
從那個棺材消失開始,整個石室就是個巨大的煉獄場。
水聲金屬磕碰聲加上人們的慘叫聲轟炸著紀纖雲的脆弱耳膜,更多的是視覺的衝擊。
兩個大活人就那樣在我麵前慘烈的消失不見了,冥王一行人被刀山洗禮,轉眼就成了鐵籠中的困獸。
還是命不久矣的困獸。
人的體力有限,勉強支撐一時,再去甘心,也僅此而已。
一炷香功夫,或者一刻鍾,往長裏說,一個時辰就是死期。
體力不支,石頭砸下來,就是萬劫不複。
可,這一切,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一切來的太快太突然,仿佛就是快進的恐怖片。
可惜,這不是電影,按不了暫停也無法倒回。
活生生的,就那麽發生了。
不僅如此,還會往更恐怖的方向發展下去。
“怎麽辦啊?!”,傻呆呆了一瞬,紀纖雲急切的看向身旁兩人,“你們別光看著,快想想辦法啊!”
雖然不認識,畢竟是冥王的人,畢竟是會功夫的大男人,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無能為力。”,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幹脆的皺眉搖頭,“勉強能過去,憑我們倆,那籠子是絕對打不開的。走一步看一步,靜觀其變吧。”
紀纖雲慌的爬蹭過去,扯住那人衣擺,“你們……你們要袖手旁觀?你們要跑嗎?不行啊……你們不能……”
事實證明,她低估了那兩人。
“我們不會離開,總有機會砍幾個夠本。”
“我們知道你是前王妃,趁著埋伏的人還沒出現,你趕緊逃命去吧。”
紀纖雲蒙蒙等等,一臉疑惑,“埋伏的人?皇陵裏哪有人……”
不用那兩個回答,現實就給了她明確答案。
明確的,肯定答案。
一道陰森的狂妄男聲陡然在墓室裏響起,在墓室四壁相撞,回聲一波波,那份詭異被放大,讓人莫名膽寒。
“哈哈哈,冥王殿下,你終於上鉤了,也不枉我們費了兩年功夫為你布這個局!刺殺那麽多次都沒結果了你,你的命可真大,夠硬。本來想著你懷個妖怪必死無疑,誰成想你竟然又好了!還好,我們沒有放棄這個局,今天認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免不了要去見閻王!”
紀纖雲倒吸口涼氣,鬆開侍衛的衣擺,急匆匆往洞口爬了爬,睜大杏眼仔細搜尋。
原來墓室一側的牆上出現了一個窗戶大小的空缺,有個男人正腦袋探在那個開口,放肆開懷的往裏頭喊話。
離得太遠看不清那人長什麽樣子,聽聲音是個中年人。
真的冒出來人,紀纖雲不得不信了身側倆侍衛的話。
埋伏,有人埋伏。
被驚嚇的思維略一理,她便更明了。
什麽皇陵下有寶貝,什麽金莽有奇效,都是刻意營造出來的。
就是個局,處心積慮布下的大騙局。
目的就是引冥王過來送死。
幕後的人也不言自明,除了皇後那個妖婆,誰還能為了冥王的命這麽花心思?
這下,她的心更涼了,涼的徹骨。
墓室機關還可能想想轍,被皇後的人算計的進了鐵籠,那就是死路一條。
“為了要我的命,那妖婦真是費盡心機!”,機關顯現那一刻,亓淩霄便已明了,皇後那邊放棄親侄子,也要他的命,“死有何懼?反正,用不了幾天,你們千毒門的少主就會到黃泉路上和本王想見!”
運功拖著巨石,如此情境下,沒有畏縮求饒,周身依舊是一股不可侵犯的凜然之氣。
從二十一歲回歸朝堂那一刻,他便無所畏懼。
確切的說,從八歲離宮那一刻,他就下定決心,為了報仇,他會不惜一切,包括死。
“少門主?沒有他在手,也許你還不肯來這一遭,嗬嗬,無毒不丈夫,他的一命換你一命,也算他死得其所。為了引你過來我們可是沒少費工夫,老子在這守了兩年,一天都不敢懈怠,成天裝神弄鬼搗鼓機關,就為了讓你相信這裏真的有黃金蟒。我師妹,也就是當今的皇後娘娘,為了讓你那皇帝老爹相信藥方有效,也是下足了大功夫。嗬嗬,皇天不負有心人啊,送走了一批批來當墊腳石的江湖貪貨,這回終於可以送你了。冥王殿下,老子等你等得眼睛都要藍了,哈哈,老子今天一定要看著你死。你死了,老子這兩年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就結束了!”
“為了摸清這裏的機關,千毒門也是搭上了無數性命的,冥王,你的命還真是金貴!哈哈,他們沒有白死,沒有白死,老子今天就用你的命祭奠他們在天之靈。這皇陵的機關真是玄妙,特別是這個墓室,隻要進來了,活神仙都出不去!能死在這裏,也算你不枉此生了!……”
高興的人就是話多,中年男人趴在牆上的開口處,勝利者的姿態十足。
許是壓抑太久,實在需要大喊大叫,來發泄來不易的成功。
“師父,快試試能不能把這些鐵棍劈斷。”,亓淩霄充耳不聞,他不是自暴自棄輕言放棄的人,開始想法子指揮大家自救。
逍遙散人麵有難色,汗流浹背的頂著巨石,搖頭,“拉肚子拉的腿軟,不用……”
“沒用的,這是千年玄鐵打造的,任你功力再高也奈何不了它,刀劍更沒用。”,趴在開口處喊話的男人耳力不錯,話鋒一轉開始得意的潑冷水,“你們還是留著力氣托著石頭吧,不過最後還是逃不過一死,幾千斤的東西量你們也堅持不了多久。螻蟻尚且貪生,老子倒要瞧瞧,你們能堅持到幾時……”
“是機關就一定能解開,咱們肯定不是第一個困在這裏邊的。六子,你去找找台子上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既然籠子破不開,亓淩霄隻能從台子下手。
六子是這些人裏功力最弱的,人也機靈,這個當口,找機關也隻能由他去完成。
畢竟,巨石如泰山壓頂,眾人傾盡全力,也是勉強堅持。
“是!”。六子收了胳膊,顧不得汗水滴進眼睛,跪爬在地,小眼睛瞪圓了,努力搜尋起來。
墓室之外,紀纖雲一雙眼睛泛起了紅血色,一瞬不瞬盯著鐵籠子裏人的反應。
她真希望奇跡出現。
同時,她也知道,奇跡若是那麽容易出現,就不會叫奇跡了。
牙齒死死咬著手背,她在等待時機。
眼下,先不能讓冥王他們分心,萬一找到活路呢。
待到真的無計可施,她再過去,無論如何,也要跟冥王他們告個別。
死,就一起吧。
至於跑?她就沒那個念頭過。
此時此刻,她隻覺得後悔。
悔的恨不得撞牆。
從前怎麽就那麽固執怎麽就那麽執拗,怎麽就人不清內心到底要什麽。
一天甜蜜的日子都沒過到,除了算計就是算計,她,真是虧死了。
“你們不用白費心機了,反正你們也要死了,實話告訴你們也無妨。看見你們腳下的八卦圖了嘛,隻有用處子之血打通這個圖上的所有溝槽,這個局才能破解。哈哈,你們幾個大老爺們還是省省力氣,不要妄想了。至於你的人出去找個姑娘來?哈哈,用飛的還差不多。可惜啊可惜,都是凡人,等他們找來個黃花大閨女,你們早成肉餅了……”
空洞處,中年男人貌似好心的提醒。
囂張的聲音在墓室裏回蕩著,他很享受把溺水的人幻想中的浮木拿走帶來的爽感。
哈哈,他就想看冥王這幫人絕望的模樣。
籠子裏的人越是恐懼越是絕望,他的心才越痛快,才越會覺得苦熬那兩年是值得的。
話音未落,就見那巨石往下落了一落。
傾斜晃動過,又重新歸於平衡。
男人知道籠子裏的人分心了,確切的說,是有些人鬥誌削減了,被他的話弄得意誌消沉下去。
遂,他笑的更加狂妄更加歡快,“哈哈哈……怎麽著,怕了?哎呦呦,這才哪到哪啊?被壓死實在太舒服了,怎麽能解老子心頭之恨。千毒門那些死去的兄弟,尤其是我們即將犧牲的少門主,在地底下都不會答應的。眾位,千萬別泄力,千萬要堅持住,老子的花樣還沒往外拿呢,這可是為了冥王你精心準備的。”
喊話到一半,那男人便拍拍手,隨之,和空洞相隔不遠處便又顯現出兩個略小些的四方開口。
小娃娃腰粗的木頭管子隨之從開口探出,接連著,從管口開始往外流出液體。
淺淺的棕色,在明珠的光輝裏映射著通透的光澤,傾瀉而下,徑直流到了挨著墓室石壁的水銀池裏。
那景象,貌似有幾分詩情畫意的味道,可,在場的人,沒人能欣賞那種詭異的美景。
“這是桐油,等放夠了我就點火。桐油知道吧?著起來煙是很重的。嗆一嗆,弄的你們這幫漢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著多有意思,你們說是不是?舉著石頭也怪累的,老子心腸好,放把火讓你們死的快一些。哈哈,哎呦喂,老子怎麽那麽好心了呢……”
那人的聲音飄到耳朵裏,如地獄修羅的催命符,弄的人頭皮發麻,甚是可怕。
放火嗆死人的血腥事,竟然說的好像在做善事,也是變態的可以。
紀纖雲可沒心思考慮那人變態不變態,此時,她已經咬牙爬了起來,漂亮的杏眼中由著絕處逢生的狂喜。
瞬間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急切的對著那兩個幹著急的男人道,“你們幫幫忙,快把我踹過去!我不會輕功,飛不過化屍水那片地界!來來來,別客氣,一定要用力,千萬別讓我落在化屍水裏。”
裏邊的人的確到了山窮水盡的當口,不過,她不是進去做最後道別的。
她要救人!
她要拚盡全力把人救出來!
剛才見識了刀山,原來人家還準備了火海呢。
桐油的煙氣還可以挺一挺,水銀的蒸汽吸進去可是會中毒的。
火著起來,一會兒功夫人就得死,她要快。
處子之血?那人狂妄的太大意了,竟然給了指了一條康莊大道。
冥王那幫人是不可能有,可,她有啊。
隻要想轍到籠子邊,隻要她放血夠快,峰回路轉,並不是幻想。
一左一右兩人都是不讚成,比起女人,男人更多的是理性,“進去也是於事無補,頂多死的難看點。過去哭哭啼啼惹人煩,你就消停消停。”
“你看,還是有化屍水的水滴往下落,落你身上,你可就屍骨無存……”
“那就快把衣服脫下來給我!”,千鈞一發了,紀纖雲生猛的很,說著話就去扯人家衣裳。
人要救,她首先就不能有事。
這人倒是提醒了她,先得把身體武裝好,免得人沒救呢,先被化屍水打垮了。
“脫衣服幹嘛!”,被扒衣裳的侍衛曆時不淡定了,驚悚的往一旁掙脫。
說扒男人衣裳就扒衣裳,是個女的嗎?
還是前任王妃,天呐,王爺休掉她就對了。
實在有傷風化,不要臉的緊。
“快點,我要用,我去救你們主子!”,紀纖雲急聲冷下臉,語速快的如撒豆子,隻是壓抑著,聲音不大,“處子之血!我有!”
後半句,如一道神諭,那倆侍衛頃刻醍醐灌醒,狂喜的如看著一尊閃閃發光的大佛。
再不用紀纖雲多費口舌,倆人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扯下外衫裹過去,毫無間隙,無縫對接就是一腿。
對,就是一腿。
力道十足,把紀纖雲沙包似的就踢了出去。
屁股受到重重一擊,疼的紀纖雲差點罵娘。
忒狠了,要是一下子把她踢蒙,還救個鳥的人!
可,彈指間,她的抱怨就被另一波更強烈的幽怨蓋過去了。
因為,那一腿力道實在夠足,後果就是她落地之後,疼痛的身體還在如皮球樣的向前打滾。
而且,倒黴透頂的,落地那一下是臉先著地。
就算寬大的男人外衫在身,把臉也蓋住了,那薄薄一層,實在沒有什麽緩衝作用。
等同於臉和石頭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拜那個踹她的侍衛用力角度所致,她出去的時候不是平飛,是和地麵有個不小角度的。
遂,她的飛行軌跡是個拋物線。
拋物線的頂點還不低,重力作用下,她落地時候向下速度可不小。
由此導致,臉的形變,尤其是鼻子的形變,相當劇烈。
摔得她是鼻子一酸,鼻血混著涕淚橫流。
剜心剔骨般的劇痛襲來,疼的她眼冒金星,差點背過氣去。
完全停下來那一刻,她強烈懷疑,鼻梁骨斷掉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退縮,頑強的意誌力支撐下,扔掉用來防護的外衫,手腳並用往高台方向瘋狂靠近。
籠子裏眾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住,應該說,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啪嘰’落地那一刹那,裏頭的人就警惕起來。
他們認為,這是賊人的新花樣。
是用來對付他們的。
可,外衫被扔下那一刹那,眾人又是不明所以的呆了呆。
是人!
個頭這麽嬌小單薄,不是他們的兄弟啊!
眨眼之間,亓淩霄便反應過來,即便男裝打扮,即便大半張臉都是血糊糊,他還是一下子認出來。
隨即,他的心也到了嗓子眼,一直沒有什麽表情變化的臉上急切非常,沉聲一喝,“你來作甚?!快走!”
他不知道,小丫頭怎麽會以此等姿態出現在眼前,他也不關心,此時此刻,他隻想讓她盡快離開。
大難臨頭,他的確想再看一眼他心心念念的人,可,他更想讓他的小丫頭好好活下去。
“丫頭!哎呀,你怎麽還過來了!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逍遙散人急的眼睛通紅,咬牙切齒,趕人。
他後悔啊,悔的腸子都青了,就不該帶小徒弟進來。
顧西風也是大為意外,汗流浹背的勸阻,“快走,火燒起來你也沒命了。快走,讓把手的兩個護送你出去……”
焦急阻攔她的話,紀纖雲耳朵聽的清,可她實在沒力氣答複,也沒功夫回答。
她緊咬著牙關,任憑血水從鼻腔橫流而下,目光犀利猛睜,魔障般的拚勁全力往前爬。
那模樣,堅定無比,沒有狼狽毫無畏懼,任憑誰看了,都不敢輕視。
堅持堅持,力氣所剩無幾,終於爬上台階,再一咬牙,手觸到了鐵籠子。
再咬一咬牙,她發狠的攀著小娃娃胳膊粗的鐵棍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前,還摸了台子上很靠近鐵籠邊沿一把被丟棄的寶劍。
身材嬌小單薄,劍在手,一身血腥,此刻,卻顯得無比高大。
“走啊!發什麽傻!”,趕不走人,亓淩霄情緒暴躁起來,“走啊!沒人想跟你一起死!……”
“丫頭,你別發瘋!活著比什麽都強……”
“纖雲,走啊……”
稍稍穩住身形,紀纖雲咬牙從嘴裏蹦出幾個字,“我、來、救、你們。”
若不是眾人都到了極限,亓淩霄真會奔過去把人踢走,眼下,隻能太陽穴青筋亂蹦的吼過去,“處子之血!懂不懂!你救不了我們,就是送死!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要白費力氣,就算你把血放幹了,也毫無用處!快走!走啊……”
“丫頭,聽話,你要死在這裏,我老人家會死不瞑目的……”
多說一個字都是耗費力氣,紀纖雲看都不看心急火燎的師徒三人。
緊咬著唇瓣,毫不遲疑的用利劍劃破手腕,鮮紅的血液瞬時洶湧而出。
事不宜遲,死命往籠子裏伸著胳膊,眼睛圓瞪,有些模糊掉的視線裏,努力對準石台上很是碩大的那幅八卦圖邊線。
血液眨眼之間把她的手腕和石台之間連成垂直的一條紅線。
泛著溫熱血腥氣的紅線。
小小的身軀單薄的很,若不是攀折鐵籠,沒人會懷疑,當下的她會頃刻轟然倒地。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羸弱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瘋狂放血。
惹得冥王幾人急紅了眼,籠子裏的其餘眾人也是歎為觀止。
清風等人的血液都沸騰了,頓覺虛耗到累極的身體迸發出一股力量,搖搖欲墜的巨石又平穩下來。
一個弱女子都在拚,他們憑什麽心灰意冷。
就算聽主子的意思,前王妃的血解不了困境,就這股大難臨頭挺身而出的大義,足夠讓他們從心底欽佩。
就算熬到最後一口氣,他們也不會放棄。
可以站著死,絕不做屈從命運的懦夫。
與此同時的,墓室牆壁那處開口處,狂妄的男人對於仿佛突然從天而降的小人先是一驚,待聽了冥王嘶吼的喊話,升騰起來的那點危機感頃刻蕩然無存。
本來想著招呼著手下兄弟奔去阻止前任冥王妃的營救,也就作罷了。
處子之血,那得黃花大姑娘,一個嫁過人的,自然那男人最有發言權。
冥王否定了,而且他盯得仔細,絕對不是在演戲蒙蔽他進而拖延時間。
那,放血就去放嘍,他根本沒什麽可擔心的。
不光沒什麽可擔心,他的心更加雀躍起來,得意洋洋的推波助瀾,揚聲喊話,“我說那個下堂婦,你是不是傻?都這時候還不跑,還跑來玩兒大放血,做給冥王看嗎?都要死的人了,你就是把冥王感動到哭,他也隻能帶你去陰曹地府做鬼夫妻了。奧,對了,老子差點忘了,你本來也活不了幾天了,難怪難怪,難怪拿小命不當一回事。老子勸你一句,不要執迷不悟了,還不如趁著最後的機會多跟你的情郎念叨幾句呢。對了,你現在迷途知返還來的急,隻要你出來陪老子睡一覺,老子包你活到壽終正寢。”
一個人咋咋呼呼喊完話,發覺放血那個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男人就撇了嘴,眼淚凶光,“給臉不要臉的賤貨,敢不理老子,告訴你,等你死在裏頭,老子拿你點天燈!……兄弟們,家把手,趕緊往裏倒油!早點嗆死冥王那王八蛋,咱們早點出去慶祝……重賞,人人重賞……”
男人惡心巴拉的猥瑣話語她可以當沒聽見,可,那人氣急敗壞急著放火之情,紀纖雲是完完全全領會到了。
火要是著起來,他們就完了,一切就會成為泡影。
越是明白利害關係,她越是心急如焚,越是急,越是覺得那血流的慢。
不是覺得,作為有經驗的醫生,她知道,割腕之後,血會越流越慢。
望望台子上鮮血描化到一半的八卦圖,腦袋有些暈眩的她,當機立斷,肚腹把劍身壓在鐵籠子上,另一隻手腕隨即劃過鋒利劍鋒。
鮮血如注鑽出的當口,胳膊也深入籠子,兩個口子,雙管齊下。
疼痛算什麽,想活命,必須爭分奪秒。
今日,就算她流血而死,隻要能破了機關救下他們,她也無怨無悔。
可能,上天真的要收了他們,她才啟動雙管模式,耳畔就傳來那惡心的男人嗜血的笑聲,“哈哈……老子看膩了,你們去閻王爺那演去吧!點火!老子要看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被壓成肉餅……冒起煙來,恐怕還看不見,可惜啊可惜……”
血液快速的流逝,紀纖雲的小臉,沒有被血糊住的,白的嚇人。
腦子也有些恍惚,不過,她的眼睛一直定定的盯著那副八卦圖。
紅色的線條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匯合的希望越來越大,她緊繃的神經卻絲毫不敢放鬆。
她要的隻有百分百,差一點點都是徒勞無功。
“纖雲,大勢已去了,沒用的,你停下!”,望一眼水銀池裏燃起的火焰,亓淩霄焦急而快速的說道,冷酷的眸中有著滿滿柔情,感動要溢出來,“來,讓我看看你,再跟我說兩句……”
師父方才已經告訴了他,小丫頭為他哭的稀裏嘩啦,為她不顧生死下了皇陵,夠了,足夠了。
死前能有個圓滿,他也算不枉此生。
“咱們都不會死的……相信我……一定可以救你們!”,紀纖雲很想望一望冥王的臉,可她實在沒有多餘精力,隻死盯著八卦圖,堅定到魔障的咬牙道。
就快了,就快了!
她一定可以做到!
一定!
“不是處子之血沒用的。”,小丫頭的執著讓亓淩霄心疼,可他還是狠心提醒。
就算現在想走,小丫頭也是走不得的,一起死在這裏已經成了定局,不過,他實在受不了小丫頭死的那麽慘烈。
“……”,紀纖雲實在虛弱,嘴唇翕動一下,生怕徹底暈眩過去,放棄申辯。
而且,她也不能申辯。
若是那些壞蛋知道她的血有用,定會瘋狂趕來阻止,那樣的話,唯一的一條出路,也就成了泡影。
不光不說話,還死咬著唇,來刺激越來越弱的意識。
關鍵時刻,她決不能倒下。
那邊的火開始燒起來了,雖然水銀沸點很高,也架不住桐油這麽燒,她曉得,堅持也可能不能求仁得仁。
可她不是輕言放棄的。
上輩子受人控製,成長中一路伴隨著冷酷和淘汰。
一個人摸爬滾打慣了,她的信條從來都是拚到最後。
往後退,身後隻有影子,千難萬難,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皇天不負有心人,手腕的血流變的很慢,血終於把那些溝槽都留滿了。
紀纖雲更緊張起來,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誌力支撐下,目不轉睛的等著奇跡的發生。
成敗,在此一舉了。
一個彈指間,仿佛一個光年那麽長。
還好,煎熬有了回報。
“石頭動了!”,逍遙散人率先喊起來,“動了!真的動了!”
真的成功了,那石頭開始慢慢往上升。
看著上升的石頭,紀纖雲激動的無以複加,突然放鬆下來,她隻覺得累,累的隻想合上眼睛長眠。
石頭上去了,她身體依靠的鐵棍也迅速往回退,可惜,她意識消退到任何反應都沒了。
臉色慘白如紙,如一具死透的屍體,搖搖欲墜。
亓淩霄脫離了石頭的壓榨,急急的提氣竄上去,千鈞一發之際,把人擁到懷中。
即便心疼到心尖抽痛,即便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可,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時候。
喊話那人已經叫喊著消失,很快,迎接他們的就是一場圍追堵截。
想活著離開皇陵,他們還有驚險的一段路要走。
他,一定要把小丫頭活著帶出去!
機關解除,眾人不約而同默契的撿起刀劍往外衝。
眼下,火勢已經很猛了,第一步,他們必須離開這間墓室。
一個個都是輕功翹楚,死亡的威脅在前,即便托舉石頭消耗體力巨大,人 在危急關頭潛能更大,腳下運功,飛過化屍水橫流的地界不在話下。
懷裏抱著人,亓淩霄自然沒有旁人的一氣嗬成,中途用劍尖點了下地,才穩穩的落在洞口。
終於退出了墓室,眾人卻來不及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