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夢想，那是個什麼東西？
「眼鏡先生，勞煩你幫我翻譯一下，問問他，是不是想邀請我去德國進行試訓？」
曾恪很直接的這樣說道。
中年男子面色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是因為曾恪稱呼他為「眼鏡先生」而不滿，還是認為曾恪的言論太過於直接了。
中國人嘛，謙遜委婉是傳統美德，就算很喜歡很想要某一樣東西，也會旁敲側擊的表達，而不會向眼前少年這樣，直接就將「底牌」掀開，談判也不是這麼個套路啊，這就跟買菜殺價一樣，你都直接說想要幹什麼了，那可就和對方沒什麼談判的籌碼了。
中年翻譯是張校長請來的，也算是「自己人」，所以還是向著小學員這一邊的，他擔心曾恪的過於直接會引得對方不快，所以好心的提醒道：「你確定嗎，曾同學？我知道這是一次很好去見識外面世界的機會，你的迫切心情我很理解，但我認為……」
曾恪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對方是想岔了，把自己當做是想要急於得到出國試訓機會了，擺擺手：「謝謝你，眼鏡先生。不過請你如實的翻譯吧，沒關係的。」
中年翻譯深深的看了曾恪一眼，點點頭，一連串曾恪聽不到的德文短語從他的嘴中說了出來。
「呃……」
聽聞中年男子的翻譯，金特爾的表情顯然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中國人都是很謙遜低調的，並不會直接表示自己對某項事物的渴望，但眼前的少年，卻很是有些不一樣，沒有多餘的廢話，也沒有虛偽的客套，想什麼就說什麼。
「這倒是挺不錯，喜歡的和想要追求的，就要勇敢的去表達。如果連表達的勇氣都沒有，那何談對於未來更堅定的追逐？」
老外的習慣和中國人是截然不同的，所以金特爾對於勇於直白表達的曾恪，顯然很是欣賞。他甚至覺著，比賽場上的曾恪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如此與眾不同，或許就與他的「直白」性格有關。
「告訴他，我看了他的比賽，他很棒，我認為他很有潛力，如果能夠去到足球水平更高，氛圍更好的德國，他會得到更長足的進步。甚至在未來，或許他能在頂級職業聯賽中站穩腳跟，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金特爾的表達也很直接，對方直抒來意，他自然也不用藏著掖著，很乾脆的表示出了他對曾恪的欣賞。
中年翻譯表情有些詫異，從金特爾的話語中，他能夠聽得出來，對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平凡的少年，金特爾是發自內心的看好和喜愛，這份態度，基本上也就表明，曾恪只要點頭，妥妥的就能夠得到去往德國試訓的機會了。
「真是個走運的小傢伙。」
中年翻譯這樣想著的時候，金特爾卻又快速的補充了一句，「請你告訴他，我們會在三天後啟程返回德國，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能夠他能夠和我一起。是的，我認為他很有潛力，他不應該留在這裡，他應該擁有更大更遼闊的職業舞台！」
看著中年翻譯眼裡的驚訝，金特爾篤定的點頭：「對，就這樣告訴他！在這裡的這段時間，除了他，我並沒有看到令我心動的球員，我想要帶上他，也只想帶他走！」
中年翻譯轉過頭，將金特爾的話幾乎一字不差的轉達給了曾恪，只是令他驚奇的是，他並沒有在少年的臉上看到任何欣喜若狂的情緒。
少年只是很平靜的點頭，然後出聲道：「眼鏡先生，還記得剛才我想要提問的要求嗎？現在，我可以問出自己的疑惑了嗎？」
「啊……噢……當然可以。」
中年翻譯有些發懵，怎麼這劇本好像不對啊？聽到可以出國試訓的消息，他不是應該興奮的跳起來，或者是大喊大叫嗎？可現在這樣平靜，這是個什麼情況？
「去了德國，我一定可以留下來嗎？」
曾恪卻是沒想太多，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這才對嘛，我還真以為你心裡跟臉上表現的一樣平靜呢，原來還是會對出去之後的狀況感到擔憂啊……」
中年翻譯這樣想著，翻譯給了金特爾，金特爾瞭然的回答道，「雖然我只看了一場並不專業也不完整的比賽，但我自信我已經得到了很多訊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你是一名擁有無限潛力的年輕人，在德國，你會學到更多的東西，更快的成長，我會將你推薦給一些職業俱樂部，相信我，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當然，你必須得更加努力，並且證明你有留下來的能力！」
「那我能能夠在俱樂部中成為主力嗎？」曾恪又問道。
「還是那句話，你得證明你有成為主力的能力。你很有潛力，如果足夠努力的話，我認為你會有一個不錯的未來，而且這個時間不會太長，或許只需要短短几年，你就能成為一支職業球隊的主力球員！」
「那我……能夠賺很多錢嗎？」
話題跳轉得太快，前一秒還在談論關於足球和未來，而後一秒，曾恪卻是跳到了他能夠有多少收入的問題中。
金特爾很明顯的停頓了一下，看向曾恪的眼光也變得有些古怪。還沒有成為正式的職業球員，就已經在考慮著賺多賺少的問題，這樣的人……
金特爾搖了搖頭，心中雖然有些不大舒服，但卻也沒有多少偏見，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在當今足壇屢見不鮮，職業球員也是人，他們努力訓練，認真比賽，為的是什麼，說穿了，不就是名和利，踢好比賽賺更多的錢，為了賺更多的錢而更好的去爭取勝利。
「如果你證明了自己足夠出色，那麼，你的付出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這是金特爾的回答。
但曾恪卻只是點點頭，幾乎沒有任何思慮，便對中年翻譯說道：「謝謝你的翻譯了，眼鏡先生，請你告訴他，很感謝他的看重，但對於出國試訓這件事……很抱歉，我沒有興趣。」
「哦哦，好的，能夠去德國試訓，不得不說，小子，你真走……」
「運」字還沒有說出口，中年翻譯就瞪大了眼睛，「什……什麼？你說什麼？沒有興趣？！」
中年翻譯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或是聽錯了，但見到曾恪鄭重不似作偽的表情，頓時就懵了，也顧不上金特爾就在旁邊，幾乎是用吼的方式叫道：「小子，你瘋了不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麼多的人想出國都去不了，現在這樣好的一個機會就放在眼前，你卻……你知道，張校長他們是多麼想促成這一次的合作嗎？你可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我並沒有開玩笑，我認為去或不去，都是我個人的事情，我有選擇的權利。請你轉告金特爾先生吧，去了德國也不一定能夠留下來，留下來也不一定就能打上主力，至於想要成名，想要賺很多的錢，更是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幾年的時間？一年？兩年……還是更久？……或許對於你們來說，這並不算很長，但對我來說，卻是太遙遠了……我不能拋下我的母親，去追尋那遙不可及和未知的未來……」
最後一句話，曾恪是用極低的聲音宛若自語一般說出的，但中年翻譯卻仍舊是聽見了，他從這句話里得到了許多信息，所以焦急的情緒平復了下來，深深的看了曾恪一眼，雖然他不知道少年的身上背負著什麼，又有怎樣的故事，但正如對方所說的那樣，這是他的事情，不管選擇怎樣，但都值得被尊重。
中年翻譯將曾恪的原話轉述給了金特爾，但不知為何，他隱去了最後一句話。或許在他看來，這同樣是屬於少年的隱私，不應該被公然談論，最主要的，對方的態度已經表達很明確，這就足夠了。
少年的回答和決定顯然出乎預料，金特爾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他來到這裡之後，得到了學校方面的禮遇，幾乎是有求必應，為的，只是希望能夠促成雙方之間的交流合作。
但如今，他決定要帶這個與眾不同很有潛力的少年離開，卻是遭到了拒絕，這幾乎就等同於對方拒絕了這一次德國和學校之間的合作。
這個少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或許他不明白，這一次的機會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如果能夠留在德國，甚至進入一家職業俱樂部，他的未來，他的人生，將會完全不同！
別人趨之若鶩的機會，他卻這樣輕飄飄的揮手拒絕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這個少年，與眾不同到令他都無語的地步！
金特爾有些惱火，但「愛才之心」還是讓他不願意就此放棄，他堅持的沖著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少年喊道：「或許你想進入職業聯賽只是為了錢，這沒有什麼，因為付出就有回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追求嗎？譬如說……夢想？！相信我，在那裡，你會有實現夢想，實現自身價值的機會！」
「夢想？那是個什麼東西？」
曾恪不回頭的搖搖手，「我的腦子又沒壞掉，中國也有職業聯賽，我在中國也能踢上球，能夠賺到錢，或許比在國外賺得更多！所以，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金特爾疑惑的看向中年翻譯，中年翻譯猶豫著要不要把這段話轉述過去，畢竟這樣的話，有些太過於「不禮貌」了。
「他說，他需要時間好好考慮。」
最終，中年翻譯這樣轉述，他沒有將話說死，而是留了一絲餘地，他需要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張大山，或許張校長會有不同的態度。
「需要時間考慮么？」金特爾沉吟了一下，看著消失在過道盡頭的少年身影，理解似的點頭自語，「也是，出國畢竟是大事，是需要時間好好衡量一番。希望他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