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臉是個好東西
曾恪小跑著奔上了訓練場，面對一路的指指點點，恍若未聞。
一個身材健碩，穿著運動服的中年白人男子詫異的看了曾恪一眼，也沒有多說，只是指了指遠處的球門，說道：「我是本森。你的地方在那裡，地上有手套。」
很簡單的一句交代，曾恪心裡只是冷笑不止。估計對方也是沒有想到，明明只是羞辱性的一句託辭，自己還真就接受下來，願意充當守門員。這句話也能說明對方的態度，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發揮好壞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就是瞧不起你。
「你會有服軟求我的時候！」
曾恪定定的看著對方，很是認真的回了一句。
本森愣了一下，隨即面露譏諷。服軟？求你？開什麼玩笑？你以為你是誰？一個足球荒漠里出來的毛頭小子罷了，你以為你是羅納爾多啊？！
正欲要出口諷刺兩句，曾恪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轉身一溜煙向著球門方向跑去。
「瞧，是那個亞洲人！應該是韓國人吧？」
「不，是日本人，也有可能是伊波斯人……據我所知，只有這兩個亞洲國家，才有球員在歐洲踢球。」
「算了，管他是哪國人，反正啊，亞洲人的水平就那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本森教練擺明了不想要他，他竟然還死乞白賴的出場，現在看來，還要去當守門員……剛才是誰說了，他不是一名前鋒嗎？」
「沒有自知之明啊！罷了，既然他想丟臉，咱們也用不著客氣！該怎樣就怎樣吧！夥計們，好好加把勁，讓亞洲猴子見識見識咱們德甲強隊的厲害！告訴他，足球應該怎樣踢！」
曾恪徑直跑到球門前，不時有閑言碎語傳入他的耳中，有驚疑，有嘲弄，也有同情，這讓他心裡有些堵得慌。弱國無外交，落後就要挨打，這個道理放在足球場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別人看他東方人的相貌，第一印象就是輕視不屑，更難堪的，還有人把他當做是韓國人，日本人！這從側面說明了一個事實，在歐洲人眼裡，至少在足球這項運動上，中國人的地位簡直低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曾恪很是不忿，但他能夠怎麼辦？拜各位中國足球前輩所賜，他們給老外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他這個後來者，就只能背鍋了。
「MD，等著吧，有你們將自己拉的屎吃回去的時候！」
曾恪一邊爆著粗口，一邊將地上的手套撿了起來，他沒有去換門將球衣，就短褲短袖的站在門前，鬆鬆垮垮的模樣，實在很難給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信心。
「唉！」
悠悠的嘆息聲傳來，此前和曾恪有過交談的康珀又走了過來，看著他搖頭道，「其實你不該答應來做守門員的，他們擺明了就是想要羞辱你，你這又是何必呢？查爾斯先生之前就說了，你是一名前鋒，現在臨時客串門將，這……只是自如其辱罷了。」
曾恪忽然覺得這位黑叔叔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剛才過來搭訕想和自己交朋友不說，這會兒又來為自己打抱不平，難道這個世界上，還真有好人不成？
既然對方沒有惡意，也沒有冷言冷語，曾恪也不好繼續冷漠示人，點頭說道：「自取其辱？或許是吧，比賽還沒有踢，結果會怎樣誰說得定呢？指不定我會表現得很不錯呢？」
康珀沒有一點兒信心，無奈道：「其實輸贏不重要，訓練賽也不看重比分結果，過程才是重點……不過……」
下面的話，康珀沒有說，但他的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是，結果不重要，過程才是關鍵，但問題是，我們這邊有你這樣一個不專業的門將，球門還不被對手打成篩子啊，後面有個大漏勺，隨時都處於提心弔膽的緊張狀態中，還怎麼如常發揮？
曾恪自然聽出了對方語氣中對自己不信任的意味，也懶得多說，揮揮手，道：「去你的位置上吧，別杵在這了，看見你這副未老先衰的尊容，我就心神不定……咦，我說你這傢伙，怎麼還不走？」
「……」交流次數不多，但康珀也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傢伙，就是一個刀子嘴，防備心理很強，和他說話，保管能將人嗆得半死。康珀懶得自討沒趣，腳步卻還是沒動，「走哪去？我是後衛，我就在你前面呆著！」
「……」
曾恪愣了愣，隨即尷尬笑道，「哈，原來你是後衛啊，敢情咱們還是一前一後的親密拍檔啊？算了算了，咱們好好合作就是了，我努力，你也加油，咱們一起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還大吃一驚呢！只要你這個業餘門將別出太大差錯，我就謝天謝地了。」
康珀嘟噥了一句，轉過了身，卻聽到身後的曾恪忽然再度出聲將他叫住。
「你這個傢伙人還不錯。」
曾恪沖他點了點頭，說道，「對了，我是曾恪，中國人！」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的中國朋友！」
康珀應和著，不以為意的揮揮手。
這個時候，兩組球員已經就位，臨時充當比賽裁判的本森，吹響了手中的哨子。
比賽正式開始了。
訓練場外的看台上，迪特馬爾摸著下巴，看著站在球門前的少年，恍然大悟地輕聲自語：「難怪盤帶不行，體能不行了……原來是一個守門員啊！得，就看看這傢伙守門功夫怎麼樣。」
……
算上曾恪，跟隨查爾斯前來斯圖加特試訓的，一共是七個人。
對半分下來，每個隊伍都有三名試訓球員加入——曾恪顯然不算在其中，雖然是出場了，但一名前鋒去射門將，有他和沒他又能有什麼區別，在大部分眼中，是將曾恪當做了可有可無的醬油角色。
這倒是挺公平的，一邊三個，誰也不吃虧。但實際上，曾恪這一隊是很吃虧的，因為斯圖加特是有主力和替補之分的，而曾恪和康珀等人加入的這一方，就是由斯圖加特替補球員組成的。
兩邊分別都帶了幾個「拖油瓶」，但顯然，穿著紅色馬甲，象徵著主力隊一方的，更加佔有優勢。
這也是康珀心存憂慮，擔心無法正常發揮的一個原因，替補和主力對戰，誰強誰弱一目了然，他可不認為，自己一群試訓球員，能夠對大局起到太大的影響。
更何況，他們這邊還有著一個幾乎百分之百的大漏勺……
康珀回頭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門牆宛若無所事事的曾恪，更是嘆氣，心裡有了決定，等會兒一定要保護好身後，盡量讓曾恪少接球，少直面對手的威脅球，或許這樣一來，曾恪就能減少丟臉的次數，他要是做得好了，也算是有所發揮了。
康珀是真的對曾恪不抱任何希望！
正在思索間，紅隊的攻勢已經快速通過了中場。不愧是本賽季在德甲踢得風生水起，對冠軍獎盤都有著爭奪的機會，斯圖加特的主力陣容幾乎是三傳兩倒，足球就被推進到了禁區前三十五米處。
這個距離，身為中後衛的康珀自然不可能拉出去進行阻截，當看到卡考回撤接球之後，帶球從中路高速狂奔，康珀沒來由的生起一股危機感，突然的揮手大叫：「小心！注意他的遠射！」
康珀既是對前面的中場球員示警，希望臨時隊友們能夠有所警覺，防止對方突施冷箭，同時也是在提醒身後的曾恪，注意力要集中，別被人在這麼遠的地方打一個措手不及。
有些人天生對危機就有一種預感，放在足球場上，這可以歸結於為預判。康珀的預判很很準確，聽見他吼聲的隊友很是古怪的回頭張望，似乎在責備康珀大驚小怪，但下一刻，事實就證明了康珀的預判是準確的，卡考再次大踏步將球趟出，而後身子跟上，就是一腳大力爆射！
此時距離球門至少還有三十二米，如此遠的距離徑直發炮，可謂是真正的出其不意，當然，這也算是對綠隊門將的一種蔑視了——你就是個臨時客串的業餘門將，純粹打醬油的角色，不欺負你，欺負誰？
這個變故來得又快又急，當綠隊意識到這是一腳射門的時候，足球已經宛若炮彈一般，直衝球門。
「卡考的狀態真不錯，上輪聯賽就有進球入賬，保持下去，下一輪聯賽，肯定會繼續有出色的發揮！」
臨時裁判本森欣喜的暗暗點頭。
「這麼遠的距離就起腳射門了，很是突然啊，力量也很大……真是一個不錯的球員。噢，那小子在做什麼，毫無反應？……他該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看台上，迪特馬爾讚歎了一聲，隨即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曾恪的身上，這一看，頓時哭笑不得，曾恪就跟個傻子似的，看著疾飛而至的足球，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就算對方的射門很突然，力量很大，但畢竟距離球門如此之遠，你也不至於連一點兒的舉動都沒有吧？
就這反應，你真的是一名門將嗎？
「完了！」
「要丟球了！」
康珀奮力的跳起來，想要用身體去阻攔來球，但足球的速度極快，從他身邊飛快的躥過，身在半空中的康珀用餘光回望，見到曾恪依然是一副神遊天外，鬆鬆垮垮的模樣，頓時心中一悲，得，業餘就是業餘，這丟球，看來是沒跑了。
但很快的，康珀的臉上就路出了驚喜的神情。足球竟然是擦著立柱，飛出了底線。
球沒進！
綠隊逃過一劫！
似乎被打傻了的曾恪這會兒終於有了反應，悠悠然的轉過身，跑到球門后將球撿了回來，一臉的若無其事。
「打起精神來，集中注意力，曾，這一次是運氣好，球沒進，但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這樣的好運，雖然你不是真正的門將，但既然站在了這個位置上，再怎麼樣，也得努力一把！」
康珀對一臉風輕雲淡的曾恪有些無奈了，搖搖頭，還是拍了拍掌，給了隊友鼓勵。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一次打偏了的射門么，我哪裡提的起勁！」
曾恪「大言不慚」的回應了一句，康珀差點沒被憋出內傷，註定打偏的射門？提不起勁？我說夥計，咱們不吹牛能死么？就你這慢如蝸牛的反應，還能說出這樣的大話，得，臉是個好東西，你還是要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