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噩夢
第92章噩夢
傅慎思拉著傅謹言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傅謹言的母親滿眼通紅的坐在餐桌上,看見傅謹言的一瞬間,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扯著嘴角很是做了一個很是難看的笑容。
「謹言今天乖不乖啊,在學校有沒有惹老師不開心?」但是對著傅謹言的時候,她依舊是十分溫柔的。
「嗯,今天在學校……」
「吃飯。」老爺子坐在主位上看著傅謹言的母親和傅謹言的互動,皺了皺眉頭,可是還不好說些什麼,只是冷著臉說了一句吃飯了。
被打斷的傅謹言只能沉默,反正這個家裡從來輪不到他做主。
傅家的飯桌上,有一個習慣,就是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說話,是會被老爺子責罰的,傅家的孩子沒有一個人躲得過這件事情。
傅謹言的母親聽著老爺子的話,只是抬頭看了老爺子一眼,沒有說話,伸手給傅謹言夾了點他愛吃的菜,看著埋頭認真吃飯的傅謹言,臉上晃了晃神。
要是她真的因為重病的父親,放棄了傅謹言,傅謹言以後知道真相,會不會責怪她?
按照那個女人的性子,要是傅謹言跟著老爺子,真的不會被人欺負嗎?后媽會有自己這樣對傅謹言好嗎?
要是傅謹言忘了自己,那她應該怎麼辦啊?
吃飯間,傅謹言的母親想了很多,她的擔憂,她的糾結,她的不舍還有她埋怨命運的不公,這些東西都不是那個年紀的傅謹言可以理解的。
傅謹言只知道自己的母親心情不好,自己要乖乖的,不能給她添麻煩,小小的傅謹言盡了他當時最大的努力,好好學習,好好做家務,陪母親聊天,拿著考了滿分的試卷給自己的媽媽看。
可傅謹言做的一切,都不能改變最後的結果。
幾天之後之後,傅謹言的母親將沒有簽字的離婚協議書扔進了樓下的垃圾桶,同時,接到了醫院下達的轉院通知。傅謹言被自己的母親送到了傅慎思家,帶著自己的外公去了另一個城市,畢竟傅謹言還要留在這個城市上學,母親原本的打算著將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再將傅謹言接過去,離開傅家這些人遠遠的。
可是半個月之後,傅謹言的母親就接到了法院的傳喚,老爺子起訴,要和她離婚。當她急急忙忙的趕回海城準備請律師打官司的時候,諾大的海城裡,居然沒有一家律師事務所願意接收她的離婚案。
第一次開庭,傅謹言的母親沒有到達法院參加庭審,法院判決延期審理。
因為這件事情,海城的媒體狗仔開始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監控這傅謹言母親的動向,就連她去超市買了什麼東西都會在當天的八卦雜誌上登的清清楚楚。
畢竟傅家少爺的離婚案,只要寫得好,怎麼樣都會是頭版頭條,有錢人的婚姻破裂,是那些平頭百姓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了。
沒有任何隱私的生活讓傅謹言的母親的身體狀態一天不如一天,後來更是只能依賴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睡。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傅謹言的母親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是法庭要求她去做一個親子鑒定。
傅謹言的母親聽著這樣的要求覺得荒唐至極,她在醫院看著已經許久都沒有看到的傅謹言的時候,將自己的兒子緊緊的抱在了懷裡,眼裡滿是心疼。
當時的傅謹言看著一個月不見就變得這麼滄桑的母親,吸了吸鼻子,忍住了要留下來的眼淚。
「媽媽,我們來醫院做什麼?」
「體檢啊,我們不是每年都要做體檢的嗎?」
傅謹言的母親並不想讓傅謹言有太多的心理負擔,畢竟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做親子鑒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天方夜譚了。
傅謹言看著醫院門上的字,沒有說話,雖說他才一年級,可是門上的字——基因鑒定。
過了很久,醫院的醫護人員通知傅謹言的母親等候通知,傅謹言拉著自己媽媽的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爸爸,沒有說話。
「謹言想吃些什麼?媽媽帶你去吃好不好?」
「我想吃媽媽煲的湯。」傅謹言勾著自己母親的脖子,甜甜的笑了笑。
那時候的傅謹言已經察覺了自己的父母之間的關係已經連表面的平和都維持不下去了,他對自己的父親有沒有什麼好感,直接抱著自己媽媽的脖子沒有放開手,甚至連看老爺子一眼都沒有看。
老爺子看著自己的兒子對待自己的態度,也不以為意,沖著身旁的醫生點了點頭。問了一句:「你們去哪?我開車送你們!」
「不用了,我帶兒子出去走走,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傅謹言的母親拉著傅謹言的手看著老爺子,微微一笑,抬腳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電梯。
她現在對這個男人,已經徹底失望了。
一直知道他不愛她,但總覺得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會有感情。
但他錯了,他對她沒有感情。
傅謹言的母親走出醫院的一瞬間,就想起了自己的當年剛生完傅謹言時,傅齊光跪在床邊滿是心疼的看著自己的模樣。
「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用受這樣的苦!」
「說什麼呢!那是咱倆的兒子!受點苦又算什麼?」
「我心疼。」他的心疼是真的。
「傻瓜!不過我這輩子也就生這一次孩子了!再有一次說什麼都不生了!」
「是是是!咱們不生了!艷茹,我會對你和兒子好的!我發誓!」
「我相信你。」
那時候的兩人……
想來真是諷刺,要是能相信男人說的話,估計母豬真的會上樹了。
想想真是諷刺!
傅謹言的母親拉著傅謹言的手,伸手整理了一下傅謹言的衣領,開口說道:「謹言,你答應媽媽一件事好嗎?」
「媽媽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你要答應媽媽。男子漢說話,要三思而後行!如果說了就一定要做到!要是知道自己做不到的話,就不要說大話!會讓別人看不起的!謹言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還有啊!你啊,以後要是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就要全心全意的對她好!哪怕你後來不喜歡那個女孩子了,也一定要記得和那個女孩子說清楚,記住了嗎?」
「記住了!」
傅謹言看著自己媽媽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伸手將董艷茹摟進了自己的懷裡,用稚嫩的聲音擲地有聲的說道:「媽媽!以後謹言會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被人欺負了!」
「好,還是我們謹言最懂事。」傅謹言大概是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所以就算歲月艱難,她一樣能撐下去。
那是那段時間以來,董艷茹笑的最開心的一次,她抱著自己的兒子,就像是抱著全世界。
可是很快董艷茹的世界就崩塌了。
一星期之後,董艷茹去醫院領取鑒定表,上面居然寫著傅謹言和傅齊光的DNA序列不匹配!
這份鑒定一出來之後,瞬間就在海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董艷茹原本的感情生活被扒了出來,所有人都在指責董艷茹騙婚!並且說她恬不知恥,讓傅家給別人白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
更是有人直接在董艷茹租來的房門上噴撒一下油漆和髒東西!
董艷茹蒙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情況!她連自己的第一次都給了傅齊光,這個男人居然為了何靜不惜侮辱自己的清白!好讓法院判理離婚案更加有理有據!
傅謹言的日子也沒有好過到哪裡去,消息出來的第二天,他在學校里就被人光明正大罵著野種,無數個原本和傅謹言關係還不錯的人離傅謹言而去,在學校里不光是同學,就連老師都對他指指點點,他一氣之下動手打了人。
但是傅謹言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他打了的孩子居然有先天性的心律不齊,,送到醫院的當天就被下了病危通知單。
傅謹言直接就被學生家長堵在醫院門口,學校也對傅謹言進行了長時間的停課處理。
雖說後來傅慎思的父親實在是看不下去老爺子對傅謹言的不管不問,出面將這件事情了結了,並且給傅謹言換了一個學校。
可是這件事情無疑對董艷茹來說是雪上加霜!
三個月之後,法院的判決通知下來了,董艷茹涉嫌騙婚加上平日里又沒有工作,經濟來源完全依靠傅家,而傅家能給傅謹言提供很好的學習和生活環境,法院從傅謹言的角度考慮,將傅謹言判給了傅家。
就這樣傅齊光落了一個被騙財騙色並且給別人養兒子的好男人的形象,而董艷茹呢?就像是一個過街的老鼠一樣,離開了海城,去另一個城市照顧自己的父親,傅謹言的外公了。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接過不到半個月,傳來了傅謹言的外公病逝的消息。
醫院給的理由是,病人體內的癌細胞擴散的量已經超過了放化療可以擴散的範圍,病人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自殺了。
董艷茹看著自己父親躺在病床上的一動不動的模樣,面無表情。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想哭了,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董艷茹帶著自己父親的骨灰回到了老家,買了一塊特別好的墓地,舉行了一個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參加的葬禮。
去的人都是她父親的一些舊友,也有很多人知道了董艷茹的事情,只是從了幾副輓聯,連人都沒有去到現場。
葬禮的全程都是董艷茹一個人打理的,等到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董艷茹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
「我要見謹言!」
老爺子想著畢竟董艷茹的父親剛去世,這世界上董艷茹的最後一個親人怕是就是傅謹言了,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將傅謹言送到了平日里董艷茹接送傅謹言上下學的地方,就直接開車上班去了。
傅謹言看著自己媽媽的一瞬間,嘴角撇了撇,眼淚不爭氣的就流了下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這樣的理由離開董艷茹,更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徹底改變了他今後的生活。
董艷茹剛嫁給傅齊光的時候,傅家習慣性的給了她一些公司的股份,就算是兩個人離婚了,這份股份也沒有收回去,畢竟贈予這樣的事情,要是要回來有點太讓人看不起了,而且傅家也看不上那百分之零點幾的股份,給了董艷茹,也無妨。
跟著傅齊光的車,董艷茹帶著傅謹言到了傅家最高的公司的地下室,樓梯直接通到頂樓。
當時傅齊光跟董艷茹求婚的地方就是這個頂樓,那個時候整個頂樓都被鋪滿了玫瑰花瓣,周圍的圍欄上也全是粉紅色的氣球,傅齊光單膝跪地問著自己。
「艷茹,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曾經的一切現在在董艷茹看來都是過眼煙雲,可是偏偏又歷歷在目。
曾經的海城,寫滿了她和傅齊光的回憶!
現在的海城被傅齊光變成了她董艷茹的人間煉獄。
董艷茹抱著傅謹言坐在頂樓的台階上俯瞰著海城的一切,臉上掛著甜甜的笑,看著是那般的歲月靜好。
「媽媽,我害怕……」
傅謹言坐在董艷茹的懷裡,咽了咽口水,一動都不敢動,他生怕自己動一下就會連累自己的母親掉下去。
「害怕嗎?謹言,你看啊,這裡的風景多好啊!當年你爸爸就是在這和我求得婚呢!」
「艷茹?你做什麼?」
傅謹言的母親帶著傅謹言上了頂樓的消息,早就已經被監控記錄了下來,安保部門也是怕出現什麼意外,直接給傅齊光打了電話。
董艷茹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抱著傅謹言從台階上走了下來,轉身又坐了下去。
「你來啦」
「艷茹,你冷靜一下,有什麼話你先下來我們再說好嗎?」
「我們?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嗎?」
董艷茹伸手摩挲著傅謹言的頭髮,勾著嘴角笑了笑。
「有啊!當然有!你先下來!」
傅齊光沒有想到的是董艷茹竟然真的要抱著傅謹言跳樓!就算是他現在和董艷茹離婚了,可是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還是有的,他看著坐在天台邊緣的母子兩人,心裡五味雜陳。
「傅齊光,你還記得你當年在這說過什麼嗎?」
「記得!我記得!艷茹,你先下來好不好?」
傅齊光看著董艷茹不為所動的模樣,往前走了幾步。
「別過來!你要是現在過來,我就直接帶著他跳下去!」
董艷茹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傅齊光,臉色一變,開口說道。
「艷茹!我不過去!不過去!你冷靜點!」傅齊光看著董艷茹決絕的模樣,急忙後退了幾步,生怕自己刺激到董艷茹。
「齊光,你說……你和我怎麼偏偏就變成這幅模樣了呢?我們明明好好的啊……為什麼就會變成這樣了呢?」
「是我的錯!是我不是人!我錯了!艷茹,你下來好嗎?」
傅齊光慌忙的忍著錯,更是直接跪在里地上,臉上滿滿的都是懊悔之意。
「你錯了?你哪裡錯了?你是這堂堂傅家的小少爺!你怎麼可能會錯呢?」董艷茹伸手幫著傅謹言整理著被天台的風吹得有些雜亂的的頭髮,將傅謹言臉上的眼淚都緩緩的擦了下去。
「你怎麼會錯呢?是我錯了啊!是我當年瞎了眼,愛錯了人,害的我的孩子跟著我一起受苦!跟著我一起被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指指點點!是我錯了啊!」
董艷茹說著,聽著樓外的騷動聲,看著已經支起來的消防氣墊,勾著嘴角笑了笑。
「你說呢?齊光?」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堅持住!是我沒有信守當年的誓言!艷茹,你下來好不好?你先下來好不好?那天台太危險了,我們下來說?」
「危險嗎?」
董艷茹說著額,臉上一變。
「還有什麼比你們傅家人更危險嗎?」
「我不過就是一個弱女子!鬥不過你們家大業大的傅家!不過傅齊光,我發誓,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艷茹!明明是你先提出來的離婚,後面我也只是氣不過才那麼做的!而且不根本就不清楚醫院發生了什麼!我可以肯定謹言是我的孩子!可是鑒定報告就是那樣啊!我也不想的啊!」
「你也不想的?」
董艷茹看著從一旁走上來的警察,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傅齊光,笑的聲嘶力竭。
「你也不想的?」
「傅齊光!你知道你做的這些讓我過的是多麼生不如死嗎?」
「我!」
「你買通媒體監督跟蹤我的日常生活!更是叫醫院將我爸從醫院趕了出來!最後更是直接說什麼我爸忍受不了放化療自殺了!」
「我爸怎麼可能自殺!之前醫生都已經告訴我了!哪怕是採取保守治療!也會有百分之八十的幾率康復的!我爸會康復的!你毀了我的生活!為什麼啊?為什麼啊傅齊光?」
「我問你為什麼啊?」
董艷茹抱著傅謹言歇斯底里的叫喊著,更是從天台上走了下來,跪在地上看著盯著自己不說話的傅齊光。
「為什麼啊?我明明已經帶著謹言躲得遠遠的了,我明明已經說了,你要是見我一面我就簽了那份協議!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毀了我,你很開心嗎?傅齊光!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你和何靜想要孩子!你們不會自己去生嗎?你為什麼要讓她來搶我的孩子?你為什麼還讓她代替你去找我簽署離婚協議!為什麼啊?」
傅齊光聽著董艷茹的話,有些發矇,什麼離婚協議?他怎麼不知道?
「傅齊光我才是你的妻子!合法妻子!我們去民政局領過證的!你要是想和我離婚你自己親自過來和我說啊!你為什麼要讓何靜那個賤人過來和我談!我就那麼讓你看不起嗎?啊?」
「傅齊光,我董艷茹就那麼讓你們傅家人看不起嗎?啊?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了啊??你不是都做得出來嗎?你怎麼不說話了啊?」
「傅齊光,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吧……」董艷茹說著,緩緩的嘆了一口氣,抱著傅謹言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回了天台邊緣。
傅謹言扭頭看著哭的滿臉是淚的董艷茹,伸手將董艷茹臉上的眼淚擦了下去,瞥了撇嘴,也跟著哭了起來。
「媽……媽……」
董艷茹看著傅謹言,伸手揉了揉傅謹言的腦袋,在傅謹言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乖謹言,是媽媽對不起你……」
「艷茹!」
董艷茹說完,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警察,吸了吸鼻子,將臉上的淚痕擦了下去,猛地一推,將傅謹言推進了向自己衝過來的警察的懷裡,自己往後一仰,從傅家公司的樓頂上跳了下去。
「媽——」
傅謹言被警察死死的抱著,掙扎這爬到天台邊緣,剛好看見董艷茹完美的躲開了消防氣墊,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的一幕。
傅謹言趴在天台上,看著鮮紅色的血跡從董艷茹的身體下面滲出,一群醫護人員猛地衝上前對董艷茹進行搶救的時候,覺得自己的世界安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只能看著傅齊光抱著自己不斷上下開合的嘴巴,看著從一旁衝上來的醫護人員扒著自己的眼皮晃來晃去,卻是沒有聽見一點聲音……
「我……好像是聽不見了……」
「謹言!傅謹言!傅謹言!」
「呼!呼——呼——」傅謹言猛地睜開眼睛,看著一旁傅慎思滿臉焦急的看著自己,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用力抓著自己的頭髮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傅謹言伸手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抹了下去,看著傅慎思停在外灘公路上的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又做噩夢了?」
傅慎思看著滿頭是汗的傅謹言,將剛才從傅謹言手裡搶下來的煙遞給了傅謹言,還順手打開了打火機。
「我睡了多久?」傅謹言話音剛落,就覺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砂紙一般,疼得難受。
「一個多小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