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無月之夜第1章潛行者
續命師-零度風使
零度風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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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無月之夜第1章 潛行者
啪，一個布袋子被扔到眼前。
他低頭，屋內光線尚暗，但藉助月光依然能看清布袋尚在蠕動。
「給你，你要的『貨物』。」
說話的是個老闆，四十齣頭，髮際微禿，正坐在真皮沙發上摩挲手指上的金戒。
他沒說話，只是慢慢蹲下，將布袋扯開，裡面露出一個女人。
這個都市白領打扮的女人，滿臉是淚，嘴被堵上，手腳也都被捆上，頭髮散亂，嗚嗚地掙扎著。
在她瞳中，倒映出一張年輕男子的面容。兜帽半遮，面無表情，眼神像極窗外彎月，幽冷卻又平靜。
這也正是她更加恐懼的原因。被襲擊，被裝入布袋，帶到這空蕩昏暗的辦公室，眼前還多了個陌生人。
她望向那邊的老闆，瞳孔忽然放大了些，好像被電流擊過，掙扎得更厲害了。
「看什麼看。」老闆似乎沒有耐心了，「付錢給你不是讓你光看的，快動手。」
他轉頭，看了老闆一眼。
這個地中海髮型的男人，面部橫肉在微微發抖。聲音是可以控制的，但微小的自然反應卻逃不過眼睛。
他又打量了圈這個女人。略過長相、身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掃過她身上的黑色套裝。
細小反光在腰際閃現。他伸手觸碰了下那金屬飾品，是個類似天鵝的金屬扣。
「別磨磨蹭蹭的，你到底干過這行沒有？」
他站起身，望著催促的老闆，沒有回應，只是慢吞吞地走向窗戶。
窗外，燈火明明滅滅。對面的高層建築懸挂著碩大的公司名稱，霓虹閃爍。
這兩棟建築連在一起，僅留一個倒A形的夾角，巧奪天工。當年落成時似乎還上過報紙，讚揚建築手段的高明。
「老子花了大價錢，不是讓你……」
「看過規則嗎？」
老闆愣了愣，半截話卡嗓子里，被他這句忽如其來的話。
「規則？什麼狗屁規則？」
老闆的額上滲出層油汗，被盯得有些發麻。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買到這世上幾乎一切想買的東西，包括生命。聯繫這人時也是給了一大筆錢，那破網站說登陸就登陸上了。
他是來花錢買命的，管它什麼鳥規則。聯繫人可沒說過這麼麻煩的東西。
「規則之四，指定『貨物』，不許使用認識人，牽涉私人恩怨。」他沉了下目光，「她是你的員工。」
「老子公司員工多了去了，就地取材幾個，又怎麼了？」老闆說話吞吐起來，「誰說不能對熟人下手……誰說她是我們公司的？」
「生態園建設，天鵝作為公司標誌，很是符合。」他微微一笑，指了下窗邊，「十五年前，白樺市開發濕地公園，競標的大洋公司一舉成名，在白樺市站穩了腳跟。如此聯想也不為過。」
老闆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夜晚十點，恐怕不會有加班到這個點的人。」他望了望，對面大樓早已一片漆黑。「捕獲一個員工，大概不是花力氣，而是要花通訊費用。」
「你……你羅嗦這些有什麼用？」老闆拍了下長桌，「我可是派人，把定金都轉賬過去……」
「當違約金，沒收。」他笑了笑，從被束縛的女人口袋中搜出一隻手機，示意女人用指紋解屏。
手機里滿滿的聊天記錄，都是約她出來的證據。
「我付你錢，是要你除掉她，不是讓你當偵探！」老闆的怒火無法遏制，站了起來，「你到底是誰？」
「續命師。」
他停頓了三秒，不緊不慢地回復。
「那你還不快工作，放什麼屁！」
跟一個不懂規矩的人談，簡直是浪費時間。他搖搖頭，繼續頂著咆哮翻弄手機，聊天記錄里大量的曖昧內容，還有威脅用的相片，像在看電視劇。
他關了手機，將手機放回這名職業女性口袋裡，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彈出一把尖刀。
手速極快，不眨眼都沒看清。
女人的嘴被堵上，不能喊叫，但嗚嗚的聲音更大了，恨不得躲進牆壁里。
「配合下。很快就會結束。」他將刀平舉，聲音毫無感情波動。
這把刀像是醫生用的手術刀，在月光下，放射著虛幻的冰冷光澤。
只是注視著，卻令人慢慢發冷，身體漸沉下去，意識騰空，陷入一片雪白的世界。
女人不再掙扎，沿著牆壁，癱倒下去。
「完成……了？」
老闆吞咽了下口水，雖然已經知道花錢買命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看著這一幕在現實里發生，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眼睛。
不到最後生命注入他身體的一刻，他絕不相信。老江湖了，騙人的把戲誰沒見過。
他點點頭，收起刀，右手中不知何時變出一隻膠囊。
葯粒形狀，但卻是透明的，其中隱隱流動著一點淺薄的白色，像是煙霧在其中繚繞。
「就這麼多？」老闆定定神，如果說這是固化的「生命力」那就有些失望，抽煙都不夠一口的。
「你付的錢，也只能採集這麼多。」他平靜回復，「要，就拿去。」
老闆冷著臉，從他手中奪了過去。少，也當然要。真如「合約」所規定，能再活三年時間也行。三年內他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還要發展企業，將對手壓過去。還要處理家庭，將那個整天哭鬧的黃臉婆扔出去，私生子快上門了，需要周轉來將他打發回去……
如果不是病症連醫院都束手無策，也不會相信一個小破網站上的「續命」傳聞。
冰殼碎裂，煙霧滲入身體，這種清明的感覺已經很久都沒體驗過。老闆眯了下眼，很是滿意。
「餘款按年分發。每年付你百分之三十，第三年一次結餘。」目的達成，就沒必要陪這十七、八歲的毛頭周旋了，老闆厭惡地擺擺手，「把屍體處理了，做好你的工作。」
續命師的目光稍微冷了下，好心提醒。「規則之三，不能篡改合約內容。」
「怎樣？付錢的是老子。」老闆當然知道，聯繫人替他辦理的續命「合約」上約定了事成一次結清尾款，但沒想到來的「續命師」只是個毛頭小子，憑什麼相信他。
萬一給的是假貨，糊弄他怎麼辦？當然是活夠了三年再去付錢。何況私生子找來要錢，已經很是上火，一次付清？慢慢等吧。
「還不動手？」老闆瞪了他一眼。
續命師沒說話，扛起倒地的女人。力氣倒是不小，像是拎著紙片一樣輕鬆，推門出去。
老闆坐著，讚許地眯了下眼。這點倒是省事，連後續的收尾工作都有專人負責。
真是解決了件大事，拍手稱快。既不用擔心她會出賣，鬧到社會上；還吸食了她的生命，一舉兩得。
什麼狗屁續命師，也就是拿錢辦事的奴隸。規則再多，沒錢，還不是乾瞪眼。老闆不再想這件事，開始集中思考，如何再弄一筆流動資金。
有了生命，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三天後。報紙上刊登頭條，大洋地產舉行大型募捐活動，為白樺市附近山區里的孩子們修建校舍。
報紙上刊登著許多圖片。女教師摟著衣衫襤褸的孩子們站在橫幅前，笑得燦爛；背景里是施工隊忙碌的身影。
詔時斜躺在布沙發上，盯著圖片中微笑的員工們入神。
目光掃過標誌，輕蔑一笑。
「正要和你說。」手機另一端，傳來熟悉的溫和少年聲音。「上次，你要破解的數據……」
「發過去，給遠山報社。」詔時隨手拽了件外套，叼了片麵包，正從滿桌面的狼藉中搜尋鑰匙，「晚八點，搶在媒體出動前，將保護人送到大廈。」
「上次帶來的女人？那你……」
「收賬。」詔時按下了掛機鍵。
六月底的夜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報社也好，新媒體也好，都在忙通宵。
一張張，一幅幅，所有排版，都用粗體黑字標明了爆炸性的新聞。
大洋企業，董事長猝死。
慈善背後，不明的資金走向？暗箱操作，被破解的財政報表大曝光……
事件關聯人，XX女士，入獄信息確鑿。前財政主管，亦和董事長有曖昧私交……
然而之後輿論如何轟動，都沒有當夜的當事人親自見證起來要更為震撼。
「你……你……」
那位老闆，被一步步逼到死角，滿頭大汗。
續命師，也是人啊！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年青男子，是怎麼突破二十多層樓的守衛防線，直入頂層辦公室的。
更是無視了他的槍管，像是沒看到一樣向他接近。
「規則之二，通過測試，不得作假。」詔時聲音透著種微涼，「回憶下發到你手機上的謎題？」
老闆說不出話，確實要通過測試，才能與這位續命師見面，可惜聯繫人交代過的事情早被他忘了乾淨。
不要惹怒他，他很危險。這句話倒是到現在，才顯現出壓迫力。
「別過來，我……我殺了你！」
詔時揮了下手。像是天太熱，扇動下空氣。
槍管從槍身分離，砸在地上。
「既然沒通過測試，記不清規則，也不怪你。」詔時好心扶起嚇倒在地的老闆，「你那筆『公眾募捐』，讓它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如何。」
「規則一，也是我的規矩中，最重要的一條。」詔時微笑，如夜色般沉靜，「違反規矩者……清除。」
薄刃倏然劃過。截斷生命，卻沒有血。
生命力化煙，進入冰體膠囊之中盤旋。不多時，就可以變成完整的冰倉了。
詔時緩緩走出大廈，踩著大廈的陰影，一步步遠離那些被媒體蜂擁包裹的員工，和那位開車送來的本該「處死」的保護人。
今夜月光淡雅。站在大橋頭遠眺白樺市，江水粼粼，燈火輝煌。
他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取走無聊者的生命。
他真正想要的，才剛剛拉開序幕。
雲聚起，反射月光的江水一點點變暗。
「『續命』的餌料投放得差不多了。等你出現。」詔時凝望江水，又望向空中被雲遮住的月亮。
測試者。
奪了他東西，樂得逍遙的人。
要復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