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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審判

  第35章 審判

  倒計時數到一時,劉慈特意看了看詔時的神情。


  捲入緊迫時間,人會傾向於做出冒險行為,走向被勸誘的方向。例如在營銷中,售貨員經常使用「今天是最後一天優惠」這樣的話造成心理壓力,引導顧客購買產品。


  然而詔時沒有他預想的那麼驚慌,反而平靜地看著他。


  這份平靜,令剛爬起來的他有些站不住。


  「你不擔心她?」劉慈死盯著他,「你在想什麼?」


  「在想,你有些可憐。」詔時微微一笑。


  「什麼?」


  「如果所有預想都被打破,比你祭出魂契物的痛苦可能更大。」詔時甚至有些悲憫地看著他,眼前的劉慈可謂孤注一擲。為了贏,直接出了底牌。


  調出魂契物,需要強大的魂體力量做支撐。但對於魂體已經燃損的劉慈,這種壓縮的疼痛,也只比「剝離」要強一點。


  他的能力已經支離破碎,脫離了掌控。對這樣的對手,實在沒什麼鬥志可言。


  唯一還有些在意的,就是他的行動目的。


  「預想,打破?」劉慈看了眼旁邊的季心然,眼睛一轉,有了新想法。


  如果他這麼沉著,是因為刺激還不夠大,那就再加些力度。


  詔時沉默,看著劉慈走過去,用腳踹醒了尚在昏睡的季心然。


  「你……」


  季心然嘴裡的破布被撤掉,終於能發出聲音,只是眼前世界尚有些朦朧。


  看清時才再次皺了下眉,似乎很想甩開手上冰冷刺骨的冰袋,然而卻掙不脫,連手掌都產生了凍傷的淤痕。


  「別動。越掙扎,死得越快。」


  清冷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季心然這才看清,那邊還站著人,而在聽到聲音的一刻已經愣住了。


  兇手在這裡,詔時……居然也在這裡。


  每次見面都略有些驚喜,但唯獨這次沒有。


  季心然雖然聽話,沒再掙扎,卻感覺那冥泉結晶的寒氣化成冷水,一點點全潑下來。


  現在的處境,即使不說話,她也了解。


  她不明白為什麼詔時會在這裡。將手機留在柜子底下、用枕頭藏好的一刻,明明已經放棄了生還的可能。


  能用這種方式提示兇手,也是好的。只希望詔時會看電視,會知道警方獲得了些兇手的線索,會知道……


  死亡反而不重要了。抓住那個兇手,不但是全城人的願望,似乎也是詔時的願望。


  ……既然犯下大錯,至少要做些什麼來彌補。哪怕是大膽行事、偷偷地彌補。


  可現在,她卻成為了「人質」……最與世隔絕、幾乎不再拖累誰的人,成為了讓詔時無法動手的包袱。


  季心然目光低垂,想表明態度,讓詔時直接動手,不用在乎一隻腳已經踏入墳墓的「人質」,但張嘴卻先咳出血來。


  就連血液,都散發著微微的寒氣,像湖水滲出徹夜的霜寒。


  詔時沒有動,卻將一切看得清楚,於是凝在劉慈身上的目光更為凜冽了些。


  「果然還是得親眼看著鮮活的反應,才能更刺激到你。」劉慈挪近季心然,將刀刃貼近她的臉,反覆輕輕刮著,「你真的忍心讓這麼可愛的女朋友受這樣的苦?」


  女朋友……?季心然一愣,但由於被捏住了臉,沒法看詔時的反應。


  「你的動機。」詔時已經不想再打啞謎了。


  「動機?情侶,是天下最可恨、最沒用的東西!」劉慈斜眼,不掩飾話里的嘲笑,「親手拆除你們的虛偽,讓你們看看彼此醜陋的樣子,不是更好?」


  「還記得白鷺公園裡的夫妻?」劉慈想起,就忍不住想笑,「『模範』又如何?快死時還不是嚇得屁滾尿流,那妻子還跪地求饒,兩人互相求先殺對方、放過自己,嘖嘖,有趣得很。」


  「你太過分……」季心然想說什麼,臉上又挨了劉慈重重的一巴掌。


  「沒讓你開口,賤女人。」劉慈朝掌心唾了一口,「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賤……為了錢,為了地位,什麼都可以出賣!愛情算什麼?屁都不算!」


  「我證明給你看,『續命師』。」劉慈從口袋裡又掏出把匕首,抵在季心然胸前,望了眼詔時。


  「你和你的男朋友只能活一個,選擇權在你。」劉慈笑得猙獰,像在引誘季心然,「讓他死,我就放了你如何?不然現在就殺了你。」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季心然全程,沒敢看詔時的表情,只是學會了微笑。


  「哦?」


  「第一,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第二……」季心然閉上眼睛,「憑你,殺不了他。」


  「你!」


  意料之外的回復,劉慈本想看到季心然被嚇得求饒、哭成一團的醜態,卻落空了。不但落空,還被指著鼻子羞辱了一番。


  對面先有人,淡淡鼓掌。


  劉慈狠狠轉頭,瞪著詔時。


  「很好。這答案我喜歡。」詔時難得地表態,饒有興趣地看著劉慈,「看來你的覺悟,還不如高中生。」


  「你真的不怕……」


  「廢話,說夠了嗎。」詔時笑了笑,「是不是也該輪到我說兩句應景的話。」


  「我說過你會死。但看到你的所作所為,反而改變了想法。」詔時抬手,手中緩緩出現冥泉的魂契結晶,柔和地一笑,「我更想讓你生不如死。」


  月光,忽然漫射。


  劉慈圓瞪雙眼,好像看到了世間最離奇的場景——天上的銀河降臨了。


  一條近乎透明、散發寒光的銀練,在詔時身邊盤旋,幽冥寒氣猶自九天深淵而落,掀起大風,冰封千里。


  「你……這是什麼?」


  劉慈慌了,他擁有的也是「死神」的能力,卻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凜然強大的氣壓幾乎支配了全場,讓他無法動彈。


  「你沒見過?也對,怎麼可能見過。畢竟你擁有的都是偷取來的。」詔時繼續笑笑,「要感受下嗎。」


  「感受」二字一落,劉慈頓時發出了聲凄厲慘叫。


  他動不了,全身都像被冰凍,只能眼睜睜看著右手手臂被切斷,落在地上抽搐。


  傷口沒有血液,是典型的冥泉所為,只是他甚至都沒看到對面的人出刀。


  漫天河流從斷口中瘋狂湧入皮肉,像是鑽入了無數帶嚙齒的蟲子。


  劉慈躺倒在地,叫聲幾乎傳遍了整片荒野。


  「好心告訴你,這叫『冥河』。」詔時沒看一旁驚呆的季心然,徑直朝劉慈走去,「你甚至沒有經歷過『隙間』的挑選,怎麼可能知道。」


  「你……你不是……買家……也不是續命師!」


  事到如今,劉慈意識到這點,已經太晚了,因此嘴裡呼呼喘著氣,看著接近的人,聲音近乎絕望,「你是……三年前,『死神』本人……」


  詔時沒做答,操縱冥河,纏繞在他的左手上。


  一根手指猛地擊碎,劉慈發出聲含糊不清的叫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三年前被剝奪了能力的人,為什麼還能操縱這力量,而且活著。」詔時淡然笑笑,「也許是死不瞑目?預感到能力會被你們這種渣滓拿去作惡,所以從棺材里又爬了出來。」


  「A先生。」季心然在一邊呆看著,目光中帶著恐懼。


  詔時看了她一眼,眼神沒有溫度,又收了回來。


  「算了,有未成年人在場,場面太震撼也不好。」詔時手中,慢慢展開奪魄刃,「大約送你幾十刀,剝下幾層皮,就可以了。」


  奪魄刃可以無血的奪魄,也可以化為世間最鋒利的刑具。


  刀鋒凜冽,血花飛濺。


  慘叫已經不能形容這位地上翻滾的人——被削成血葫蘆一般去肉露骨的人,像是正在經受地獄深處的酷刑,人間地獄,活生生上演。


  執行人身上都是血,卻笑容凜冽,如月光般純凈而自然。


  也許某處忽然被刺痛,感到不寒而慄,季心然幾乎脫口而出:「阿時!」


  詔時還要繼續揮下去的刀鋒停在了半空,許久才緩慢半蹲下,看著這位昔日的兇手。


  劉慈已經意識不清,全身沒有一處完整皮膚,而體內也被冥河啃咬得千瘡百孔,賜死反而是解脫。


  「今天算便宜你。如果有來生,你記住一件事。」詔時語音很輕,說著似乎無關緊要的內容,「你當年的女朋友李佳慧是被逼的。可你卻殺了她。」


  劉慈的瞳仁,忽然睜大,然後定格在了那一秒。


  詔時揮了下手收起薄刃,站起身,看著寒風冷雨將地上和身上的血跡捲走,不留痕迹。


  順手沖開繩子,回收了季心然身邊的魂契晶體,看著原本就屬於自己的魂體力量融入冥河中。


  魂契物連接魂體,同源魂契物,更是可以相互共鳴,勝者為王,吞併另一方。這比X組織的「剝離」,要快速更多。


  強烈的氣流動蕩,令沒有力量的人睜不開眼。


  季心然咳著,擦著嘴邊的血跡,幽寒終於散去,被壓迫的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害怕嗎?」前方的人,意外送來了一句。


  季心然瞬間臉紅,僅是緊張造成的,她不知該怎麼面對詔時,而且前方又多了具屍體。


  「我在問你。害怕嗎?」詔時轉過頭,語氣平靜,但季心然卻打了個寒顫。


  要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剛才的「執刑」……詔時就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下手的殘酷程度遠遠超乎任何一次。


  「厲害。面對冥寒入侵,能保持這種嚇傻了的狀態。」詔時看似說了句玩笑話,掃視了下季心然嘴邊的血跡,「我是不是讓你誤解了什麼?」


  誤解了……什麼?

  季心然有些茫然,看著月光之下、荒野之上,笑起來很好看的續命師。笑容似乎都融入了些許冥河清流。


  心悸的動蕩,還夾雜了點其他情緒,她也說不出。


  「你剛才叫我什麼?」


  冷不防被詔時這麼問。季心然一愣,卻先看見他手中重現出那把冰冷的薄刃。


  刃尖,對著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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