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六淵
第73章 六淵
季心然幾乎不相信眼睛。
剛才的一瞬,狂風忽然捲入,沙塵刺得眼睛睜不開,再睜開時前方人的位置已經發生了變化。
童童被詔時抓住,眼神驚恐。
季心然以為死神是要了結這孩子的性命,差點嚇得叫出聲來,但冷靜看去並非如此。
情況……似乎正好相反。
詔時左手將受驚嚇過度的童童慢慢移開,推到身後,又補了一下,「去找你姐姐。」
一把展開的奪魄刃攔下了沙狐手中的鋼刀,而那把刻著奇異符文的鋼刀差一點從童童後頸掠過。
沙狐……在攻擊。
季心然愣愣地看著對面的人,好像捲入了腦內的暴風雨。
直到身邊的孩子牽了下她的衣角,才反應過來,趕緊望向前方。
這一望更是嚇得心都跟著懸起。不知何時捲起的大風沿著鐵路線一路竄行,直向荒野而去,風沙之大,幾乎看不清捲入其中的身影。
詔時……
季心然牽著童童,一邊跑,一邊著急地尋找詔時的身影。
寒流猛地擴散,像是剛剛脫離風沙的支配,兩個人影倏然分離,各自撤了數步。
沙狐再次捂了下胸前的傷口,好像傷口撕裂造成了一定的傷痛,但並沒太大的影響。
但詔時則是整個人半蹲在鐵路線上。鮮血慢慢滲透外套,滴了下來。
「阿時!」
看到鮮血,季心然眼前黑了下,不顧所有直接沖了過去。
這是做夢?不是做夢吧。
印象中從來都是氣勢凜然,應對敵人輕鬆有餘的詔時,竟然受傷了。
不,從保護童童的一刻開始,就已經受傷……只是剛才沙狐的攻擊,令這道傷更加深了。
「別過來。」
詔時似乎對這稱呼依然敵意重重,但沒時間多管這些瑣事,清冷寒氣推出,將季心然攔在了五步開外。
「為什麼?」季心然過不去,只能隔空和沙狐對望,好像認知都被扭曲了。
理性在說一切可行。沙狐本就來歷不明,從最初開始,一切都有可能是他的陰謀……從他接近的一刻就不知不覺已經踏入X組織展開的局。
可感性上,又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有恩必報,時不時會異樣沉默的沙狐……不像是參與做壞事,騙人的人。
這交錯的感覺不算好受。
「對不起。」
沙狐給了個回應,淡淡的一句話,已經擊碎了所有。
既然是敵人,為什麼要透露那麼多X組織的信息?
季心然恍然間,風沙再次襲來,遮天蔽地。
詔時眼疾手快,穿透的河流四散寒氣,將大部分衝擊攔了下來,同時奪魄刃迅速展開,迎擊上去。
越位,連續三段。
瞬間移動式的攻擊,對沙狐造成了影響,尤其是越位後接上的冥河大範圍爆發。
即使是沙狐,也必須對這沾上就有可能致命的冥河攻擊重視起來,集中全力,做出風沙的防禦結界,手中刀刃一刻不停地翻飛。
破風橫掃,幾乎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僅是將凝聚的強大力量揮灑出去,範圍卻極廣。
一個越位,詔時返回原地,同時皺了下眉。
風沙滾滾,刀氣擦身而過,已經被冥河的寒流攪散許多,仍有剩餘。就像變魔術一樣,手上,腿上,迅速多了三道刮開的口子。
「閃開。」
詔時早就習慣了傷,甚至冥河加持狀態,全身都被來自隙間最深層的寒氣浸透,多幾道傷口一時也感覺不到大的疼痛,但旁邊的人似乎不這麼認為。
拿著張沒用的紙巾,試圖過來按在手上阻止流血,眼神看起來也像是快哭了。
「離我們遠點。」詔時推開季心然,平靜直視前方的人,「確認一件事。」
「什麼?」
「你的目標,只有續命師而已。」
「不。」沙狐頓了頓,眼中有奇特的光芒,「你不僅是普通的續命師。」
「冥泉。」沙狐準確地報出了名字,「你操縱的冥泉力量,這世間絕無僅有。你是奪走劉慈魂體的人,死神本人。」
「三年前,剝離了魂體的人……竟然沒有死。」沙狐同樣站不穩,身上傷口迸裂,正在流血,目光卻死死盯住目標,「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運氣。」詔時僅笑了笑。
「你是什麼人?」季心然也在看著沙狐,看著和詔時完全不同的方向,甚至有些絕望,「你不是殺手,也不是來這裡救異能者……什麼都是騙人的,對不對?」
沙狐投來一個略微複雜的眼神,像是猶豫了下,或者單純因為疼痛,喘息了下。
「不,我確實是殺手。」沙狐還是選擇回應,簡單直接。
「是組織內部的殺手。受命於研究所,直屬的六人之一……你可以稱呼深淵組。」
季心然聽過這個名字,從那兩名看守口中,因此極大地震了下。
詔時同樣稍微驚異。眼前的男人居然也有坦誠的一面,只是針對特定的人。
想到這點,就有種微妙的情緒混在周身的寒流中,揮之不去。
「有趣。」詔時像是讚揚,「淵組,也就是說你們六人全是深淵級。」
「或簡稱『六淵』。」沙狐回應。
「『深淵級』……是什麼?」
這邊兩人的談話,季心然聽得不是很懂,尤其是首次聽到這個名詞。深淵……有所指代?
「回頭。」詔時沒直接回答,而是說了個指令,「看到了什麼?」
季心然茫然回頭望了下,只看到大片大片燃著燈火的別墅樓。
「獨行者中,如果有人掛著深淵頭銜,就像這樣。」詔時笑笑,「讓一個區域飛上天,不在話下。」
整片……區域?
季心然眼睛睜大,想象著整片大樓瓦解、飛上天空的樣子,感覺只有在特效超強的末日電影里才見過這樣的鏡頭。
沙狐,居然是這麼強的人?
不知是不是嚇過了頭,產生了錯覺,季心然竟然覺得沙狐凝視過來的目光,有幾分遊走閃爍。
這種感覺像是決意不足,產生的動搖。但季心然不知道強如淵組,還有什麼可怕。
「那你……」季心然驚嚇了會兒,忽然想起個嚴肅的問題,慢慢轉頭,看著旁邊的詔時。
「怎麼?」詔時看了她一眼,語音帶幾分戲謔,「終於覺得貼紙巾沒用了,想換遺書?」
「不……不是!」季心然有些恐慌,絕不僅是因為詔時居然破天荒地說了句玩笑話,這種恐慌甚至超越了理智。
難怪詔時會被壓制。如果「六淵」實力真的這麼強,豈不是毫無勝算……甚至送死?
當時不讓他趕來是正確的。可現在,一切該怎麼辦……還能全身而退嗎?
「我們先走……」季心然抓了下詔時的衣袖,「你不能再……」
詔時看了眼她,露出個古怪的微笑。本就長得清俊,這一笑更顯得如夜風穿過,除了看不透,還有些活躍感。
「你是擔心,怕我死在這裡?」詔時也是有一說一的類型,十分直接,「面對劉慈時候的自信去哪兒了?」
「那是那時,可沙狐……」
「我死了你應該開心。契約解除,還你自由。」詔時說得很自然。
「不。」季心然脫口而出。
「為什麼不?」
「因為……」
季心然答不上來了,只是緊緊抓著他的袖子,好像鬆開就會失去什麼一樣。
「給你個倒計時?」
對面的沙狐看著這兩人,欲言又止。
「死了也不錯。」詔時似乎存心將季心然刺激到底,「你多管閑事,不就是為了看到這一刻?」
說完,手中奪魄刃重新放射光芒,展開力場,將季心然推了出去。
詔時……會死嗎。
季心然呆望著前方戰場,兩人都以極快的速度移動著,風沙遮蔽,輕易看不清,但用看的也知道,普通人根本插手不了。
鐵軌紛紛斷裂炸起,周圍草皮都被削開,石塊漫天迸射。
難說是誰佔上風……但這麼下去,詔時……
沙狐,是X組織內部……相當高層的人啊。
又一輪交手結束,兩人都像是停下來短暫休息,但季心然幾乎不敢再看。
沙狐雖然也沒好到哪裡去,但詔時身上的外套幾乎全被染濕,四處透著鮮紅。
「別再打了……」季心然聲音在顫抖,攔在詔時前方。
「你沒看清形勢,還是說還有幻想?」詔時笑笑,輕鬆推開她,「現在是他——X組織最強的殺手之一,想要我的命。」
「不然你求下這位大人,讓他放一馬如何。」
詔時明顯是在調侃,但季心然真的轉過了頭。
「求你……放過他。如果可以,我跟你走……」
沙狐目光動了動,再次欲言又止。
季心然還想說什麼,頭上已經被敲了下。
這一下敲得不算輕,幾乎冒了下金星,季心然捂著頭看著詔時,眼邊都滲出了水花。
「你在侮辱我,是嗎。」詔時語音聽不出情緒,只是重新走上前,「什麼時候淪落到要受你照顧了?」
「快點結束,厭倦這場遊戲了。」詔時周身冥河在一點點聚集,目光凜然,「有什麼全力,最好使用下。」
沙狐退後半步,神色首次帶了些震驚。
冥河流速正在變快,同時範圍也在拓寬。像是從奪魄刃分離而出的江河大海,湧入冥河之中,四起的風沙完全被覆蓋下去,冰寒氣流四散。
接觸到寒冷氣流的草木紛紛凋零,前方後方,全起了徹頭徹尾的變化。
未等出手,沙狐已先感到強大的震撼力直擊內心,右手的鋼刀抬起都有些沉重。
「最後一招。」詔時微笑,似乎沒看見周圍的石塊,正在崩解,捲入冥河。
這也算是邀約,但沙狐沒有十足的把握。
三年前的死神,令整個X組織驚動的人,即使魂體已經只剩三分之一……
不敢怠慢,冥河流束忽地衝來。
大江大河撞上天宇直降的風卷狂沙,地面上頓時出現了塌陷的巨大圓坑。
「阿時!」
季心然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四處尋找詔時,看著他還站立,才鬆了口氣。
對面的沙狐則是倒在地上,雖然沒昏迷,精神也處於極度的痛苦之中。
「他……」
「魂差釋放。」詔時毫不介意,報上招數名,「不愧是深淵級的人才能堅持到現在,不然這種程度的冥河衝擊,殺上幾百人,也不足為奇。」
季心然獃獃地看著詔時,像在看怪物。
什麼叫……「不愧是」?深淵級,不是已經很強,連詔時都未必能……
等等。詔時有沒有說過他的實力……
「他是死神。」沙狐還能說話,而且像是不說就難以甘心,終於打破了這麼多次欲言又止,「三年前……被譽為最強的異能者……深淵級……最早是單獨提出來定義他的。」
「強得深不可測……如同深淵。」沙狐像是在嘆息,「魂體僅有三分之一……依然很強。完全不用擔心。」
季心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抬頭,前方的詔時也是轉頭,一臉戲謔的微笑。
真是沒想到……在戰場也能被捉弄。
最強,死神?
季心然搖搖頭,把能掌管一城人生死的恐怖形象趕出腦海,不管如何詔時還是受傷了,勝負已分,要快點離開。
季心然剛要向前走,忽然間寒光一閃,前方的世界瞬間失去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