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側重
第106章 側重
詔時站立，一動不動。
如果說之前那兩人有可能是作弊，一個想選個聽話的，一個想選個頭腦靈活又不敵對的，這次純屬運氣。
如果阿文在這裡，真想問問他下次出發前提不提供塔羅牌占卜服務。
蘇白煙得意地笑著，一臉「你今晚屬於我」的表情。
一般情況下詔時早已二話不說就走遠，但今夜較為特殊，必須保持清醒。
情況再亂，最差的結果也不外乎不僅是多個觀眾。
「你好。」
詔時整理了下情緒，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將視線轉回畫邊，各組的人已經從最初的沮喪中恢復過來，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紛紛解析起這幅大型壁畫了。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詔時弟弟。」蘇白煙大膽湊近了詔時身邊，跟著他的目光望向壁畫，「難道你不該問問我怎麼進來的嗎？」
「『精神的本性是自發性，無需點燃，即能逃離自身』。」詔時凝神看著畫像，丟下一句。
「……你在說什麼？」蘇白煙好奇地看了看星體圖，上面都是閃爍的星座，可沒有這麼古怪的一句話刻在上面。
「沒什麼。存在主義學派海德格爾的一句話。」詔時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用來形容你這種任性和喜歡強加意志的人，再好不過。」
「好一個『任性』，我喜歡。」蘇白煙非但沒有生氣，沉思了幾秒反而笑了，也靠得更近了，「傳言你是遠山大學哲學系的才子，果然懂得比我們普通人要多呢。」
詔時自動向旁邊撤開兩步，和這糾纏不休的女人保持一段距離。
「好了，我不打擾你。畢竟我也挺好奇那筆遺產到底如何分配。」蘇白煙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站在一邊微笑。
「就憑你，想都別想！」
「私生子也來參加，身份都不明朗，真不要臉！」
幾個秦氏家族的年輕小輩在大廳遠處，指著蘇白煙的鼻子開罵，但她本人似乎並不在意。
「你不缺錢。」
詔時看了眼她的裝束，衣服都是奢華品牌，皮膚也很白皙細嫩，絲毫沒有干過重活的痕迹，只有剛才鼓掌時有個細節令他在意。
「嗯？你怎麼知道的，詔時弟弟。」蘇白煙豎起食指戳了嘴角，仰頭疑惑，「難道曾經跟到過我家？」
詔時一時無語，為這個人的反應。看似30歲，好奇心卻不小，時不時還露出點自然天成般的少女神態，不知是裝的還是本性如此。
「沒錯，我確實不缺錢。但你不覺得很有趣嗎？」蘇白煙指的是那邊偷笑、嘲諷的那幾個人，泰然自若，「要是被一個外來人拿了獎，他們肯定會氣得冒煙，對吧。」
說得對。但詔時不太相信除了季心然之外，這裡還有人能用這麼單純的理由行事。
「所以能不能成功就靠你了。」蘇白煙掩面笑著，「加油，我為你應援。」
「你的手。」
「嗯？」被忽然提問，蘇白煙一愣。
「手心上有傷。」
詔時剛才就注意到了，她的右手手心有些細細小小的瑣碎傷痕排成一列，像是被什麼東西刺到留下的傷口。
「啊，這個啊。」蘇白煙隨意抬手，「鑽進荊棘叢里，爬出來時候扎的。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進來的？當然是找後門了，『後門』。」
想象了下穿著一襲低胸寶藍色晚禮服、貴婦人打扮的蘇白煙從莊園外圍的某處隱蔽的高牆上翻下來的樣子，詔時感覺黑線又加深了幾分。
「怎麼，開始對我感興趣了嗎？」蘇白煙笑得坦蕩，「只要你不在乎，我也完全不在乎交往年輕男性，尤其是像你這樣有氣質又聰明的小男生，要試試看嗎？」
「不用。」
詔時一句話截斷，轉過身去。
談話期間似乎已經有人找到了些線索，在和僱主討論，但基本上十多組都還糾結於這幅星體圖，一籌莫展，場內愁雲密布。
楚洋越過人群從最前方走來，慣例拍了下詔時的肩膀，「怎麼樣？有什麼想法嗎。」
「你可以先說。」詔時越過他身後，望了眼另一邊沉默的秦淮，「前提是他願意。」
「嗯？什麼時候發現的？」楚洋故作驚訝。
「從你眼睛閃光的時候。」詔時一臉平靜，「這種東西，進屋開始你就應該有答案了。」
「太高看我了，但你說對了。」楚洋笑得開心，似乎已經習慣了接受讚美，重新拍了下他的肩膀，「等著瞧好了。要不要和我來場對決？」
沒等說什麼，楚洋已經向正前方走去，沉穩的步伐，似要有重大宣言的嚴肅表情，吸引了一圈周圍的人。
「各位，想必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些想法了。」楚洋搖了下手，示意秦淮不要插言，「怎麼樣，要分享下嗎？」
有的人一臉迷茫，看似沒什麼想法，有些人則不屑地哼了聲，比如阿朗，「為什麼告訴你？」
「你是……」秦淮看著阿朗，一時語塞。
很多秦氏家族的人似乎一時也都將目光投向這位長發紮起，有種流浪藝術家氣質的青年，表情都有些迷惑。
「他們認識他？他是誰？」蘇白煙湊近詔時，好奇地問。
「不認識才有些奇怪。」
詔時不是在替阿朗平反，而是單純陳述件有些奇怪的事實。據楚洋講，阿朗應該在這裡工作過一段時間，具體時段不明。
如果說秦淮可能恰巧出國，沒見過阿朗，其他人也都沒見過？稍微有些微妙的違和感。還是說大宅子里的生活和別人想象的不同，沒人在乎下人。
詔時看著那些秦家人臉上的迷茫，感覺他們不像是裝的，於是不禁多望了阿朗幾眼，順便引來他的怒視。
「幹什麼？我哪裡說錯了？」
「冷靜。」楚洋安撫了他的情緒，望向林軒辰，「你也毫無想法？」
「只知道這是南北半球的星象圖，全天88星座。」林軒辰老實地回應，也是馬不停蹄地在觀察圖畫，「具體從哪裡下手還不知道。提示很模糊。哪怕多給些，比如太陽的運行軌跡，星體年齡，航程路線……」
「你說的沒錯。」楚洋突兀一句。
「什麼……沒錯？」
不光林軒辰愣了，周圍圍觀的洪尚、小霞他們也愣了愣，艾美都停下了相片的拍攝。
「太陽的運行軌跡，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很多人看著楚洋，都像在看一本無字的天書。
「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我從進大廳，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楚洋順手從旁邊衣物架邊撿起根高爾夫球杆，指了下壁畫，「這幅畫上的星座會閃爍發光。」
這還用說？但凡眼睛好使的，都注意到了。
「我們也沒瞎。」洪尚暴躁起來，「你想說什麼，別磨蹭行嗎？」
「軌跡。」楚洋用球杆指了指以赤道為線，上下的一排星座，「仔細看，只有它們亮起是按一定的順序。」
「這是平面圖，可能看得不算明顯。在天文學上，太陽運行的軌跡稱為黃道，按三十度均分為十二宮，演變為後來所知的『十二星座』。」
楚洋順手點了幾個星座的圖形，水瓶，雙魚，天蠍。
「雖然和占星學上講的不同，但大致的入宮角度沒變。」楚洋跟隨閃爍亮點移動，「光亮依次移動，代表太陽的行進軌跡。白羊過後是金牛，雙子，依次類推。」
原來這閃爍，還隱藏著這樣的玄機。
很多組的人讚歎，沉思，不遠處的詔時也只是安靜看著，聽他講著。
「所以……秦家老爺是在還原天體運轉事實？」艾美舉手發言，實在沒看出有更多的玄機。
「不僅如此。」楚洋進一步提示，「你們如果熟悉星座外形，有沒有發現這十二星座的形狀，有些奇怪？」
大家紛紛上前了幾步，像是想要將閃光的不同星座看得更清楚。
「這些星座的外形……」林軒辰也看出了什麼，只是不太確認，「是不是哪裡歪了一些？」
確實，黃道十二星座的外形，每個都與平時圖上展示的不太一樣，邊角曲折，都發生了變化。
「不是歪，是另一種情況。」楚洋不愧是學生會會長，非常擅於發掘人群中最不愛發言的人，並給與機會，「詔時？說說你的看法。」
「鏡像。」
詔時確實不愛發言，被點名，也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鏡像？」很多人投來不解的目光，包括旁邊的蘇白煙。
「我就說你肯定也早看出了什麼。」楚洋向他伸了下拇指，隨即回歸「講台」，「沒錯，就是鏡像。」
「這十二星座的形狀都是倒過來的。像是鏡中反過來的投影一樣。」
被這麼一提醒，林軒辰看了幾秒，恍然大悟，發出聲驚嘆，而其他人，包括阿朗他們還在耐心琢磨，眼睛快望穿了。
「為什麼，老爺子畫錯了？」艾美搖晃了下頭。
「不是畫錯，是有意為之。換句話說，線索。」
楚洋聲音不大，卻貫穿全廳，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麼線索，快說！」
阿朗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著急，直接上前一步。
「那是我們組的私事。」秦淮針鋒相對，似乎想阻止。
「別急。可能需要用到很多人手，大家協作，速戰速決也未嘗不好。」楚洋揮手，「我願意將線索提供出來，咱們一起尋找如何？」
「這樣也更有趣些。」楚洋仁厚地一笑，「誰有異議？」
異議沒有，但疑慮誰都有。
秦家的人也好，入選者們也好，都被楚洋這行為搞愣了，呆望著他。
這可不是入選時的遊戲，是貨真價實，牽扯到一大筆錢的行為。這個人就這麼輕易放棄領先的地位，直接叫上大家一起尋寶？
「贊成。」艾美第一個舉手，嘻嘻笑著，「老實說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幫你們跑跑腿還是沒問題的！」
傻子……才會不贊成。
很多人心念複雜，紛紛點頭。
「我反對。你安的什麼心？」還真有這樣的傻子，比如目光尖銳的阿朗。
「說過了，我需要人手。而且這樣更加有趣，更有效率。」楚洋扔下球杆，望了眼阿朗，「當然你也可以研究別的線索，說不定還有剩餘時間。」
阿朗被反駁得面色鐵青，哼了一聲，退後回去。
「沒有人再反對？那我要公布線索了。」
楚洋的線索很簡單，鏡子。
既然是鏡像，簡介相當於告訴大家，要去尋找能成像的東西，也就是滿屋子的鏡子。
這東西太過於常見，主館別館加起來一共七個，到處都有鏡子，所以楚洋才說需要人手，更為效率。
如果沒猜錯，總有些鏡子和十二星座有什麼聯繫，提示著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人們帶著敬佩心，漸漸散開了，看樣對楚洋的看法也再一次改觀。
「楚洋還是這麼厲害啊。」蘇白煙也吃驚了下，有種百聞不如一見的感覺，目送楚洋他們走上二樓，「你不去？」
大廳里幾乎沒人了，而詔時還站在星體圖前，似還在觀察。
「還在看什麼？」蘇白煙笑了，「因為輸給了楚洋，受到打擊了？」
「輸？」詔時笑了笑，先不說不在意輸贏，這句話本身也有巨大的問題。
「硬說的話，誰輸誰贏，還不一定。」詔時沒理蘇白煙，走上前方，「只是觀察點不太一樣。」
「還有別的觀察點？」蘇白煙一愣，「星座的秘密不是已經被發現……」
「當然。」詔時微微一笑，「但你們是不是都忽視了什麼。」
「詩句……？」
「對。詩句。」詔時視線還在星體圖上，讚揚了句，「看樣還有些聰明人，沒完全忘記另一個提示。」
隨即稍微驚了下，這回答的聲音和蘇白煙的聲音完全不同。
詔時飛快轉身，看到一臉驚愕的蘇白煙，以及毫無聲息出現在身後，向他愧疚笑了笑的文靜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