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夜色
第168章 夜色
採石場是個古老的稱呼,不僅是用來稱呼最早的工地,也用來稱呼附近的那個小鎮。這裡用來提煉原石並輸送石材至今已有六十多年的歷史,為此也帶動了附近經濟的發展。
本來預計第二日出發,情況突變,提前一夜大家就已經聚在這裡,直接到這個小鎮了。
「小月失蹤了?被X組織的人帶走了?」
林軒辰感到不可思議,X組織居然有本事把林鳥保護的人帶走,這簡直是荒唐。
「是我的錯……沒能看好小月。」
尤其是知道她對荒山感興趣卻直接拒絕,也沒詢問理由。現在想來……小月之前可能就聽到了什麼傳言才執著地想來這裡,中了X組織的圈套。
阿朗問了地址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林鳥,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就算想聯繫都聯繫不上。
深山老林沒有信號,也只有在採石場鎮才能最後和外界的人通訊一次。
「麻煩了。」楚洋抱起雙臂,似乎在沉思。
「哪裡麻煩?」洪尚還沒縷清思路,已經挽起袖子打算大幹一場,「小月被他們帶走,那就奪回來,還有別的辦法嗎?」
「問題不在這裡,在於我們的行動已經被盯上了。」楚洋冷靜一句,「X組織對於整件事了如指掌,不然小月也不會說出想要去遺址的念頭。」
X組織依然像是牽線人,站在最前方指引著一切。
先是提供了小月不知什麼假信息引誘她一心想來這裡,逼迫她拿到荒山遺址的信息,又教了她偷偷逃走的方法,這其中甚至有六淵中的人參與。
他們已經算計到季心然也好,林鳥的消息員也好都不可能放行,只是利用了季心然心軟這一點才找到溜出去的時機,這更說明了一個問題。
X組織的人對大家的信息了如指掌,身份也好性格也好,甚至連每個人的行動都非常清楚,才特意挑了詔時和靳文都不關注的時間下手,連阿朗都微妙地錯開了。
幕後黑手從未離大家那麼遙遠,一直都在身邊。
「你別說的那麼嚇人。」洪尚拽了下害怕躲藏的小霞,直視著楚洋,「是什麼情況不是還不清楚么?」
「唯一清楚的是前方一定有埋伏。」林軒辰在一邊補充,「因為目的地早就被他們知道了。」
天上陰雲掀動大風,山風在臉上吹得生硬,從這個角度看遠處的半山好像卧在了夜幕中,似乎隱藏著無限危機。
林軒辰想馬上就出發,但卻被楚洋阻止了。夜晚行動對於常人來說更為危險,何況一路趕來大家的狀態也不算最佳,貿然行動可能會出問題。
「他們是設陷阱的老手了。」楚洋無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不會連這點等待的耐心都沒有。」
既然是設置陷阱,就要等待獵物上門。而獵物至少可以選擇行動路線、方案,調整好狀態再前進。
夜深人靜,採石場鎮的小旅店內甚至比林鳥總部還要安靜,但季心然卻睡不著。
小月被帶走了,生死未知……想到最後一次看到她時的樣子,內心就跟著揪緊。
她早有預謀,並且還在消失前道歉,將手機還了回來。那句輕聲的道歉雖然沒聽清,但像是隱含著一個理由,不得不來這裡的理由。
為了這目的她已經策劃了好幾天,而大家卻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卻把它當成只是見不到阿朗的情緒反常,想找時機通報也一直錯過了。
林鳥大概已經亂套了。那幾個人會不會跟著找到這裡來?
無論他們來不來都要先找到小月……哪怕拼上這條命。
說起來……小月為什麼那麼執著?能讓她這麼執著的事恐怕不是為了自己,還有哪裡有些隱隱的詭異感。
X組織那群人……既然設下圈套,說明也將目光放在了這異能者小隊身上,要先把大家消滅掉。
是因為大家做的事對他們構成了威脅?季心然想象著記憶中的山洞,那裡果然藏著非常機密的東西。
是哪裡不對呢。
季心然睡不著,乾脆搬著凳子坐在了窗邊,天空中看不到月亮,陰雲忽起忽落。
這種陰暗的色澤,讓人想起上次看到的那個戴著面具、散發著強大氣息的男人。
對了,強大。季心然一愣,感覺好像想到了哪裡不和諧的地方。
曾經用清流保護過詔時、干擾進他釋放的氣場所以知道……那個人到底有多強,至今想起仍然忍不住想閉起雙眼。
像是置身於海底,無風無光,只有巨浪的呼嘯,盤旋的漩渦要將周身都撕裂了。
掌控了混沌之海、平靜站在海面上的那個人……真的會在意這幾個無足輕重的測選級異能者嗎?他更在意的應該是詔時才對。
是為了引出詔時才設下進一步的陷阱?季心然有些不寒而慄,隨即搖搖頭打消了不安。這種設想不太肯。
假如大家的一舉一動都盡收Z的眼底……他應該清楚地知道一些事。比如詔時的心思從來沒在她身上過……現在鬧得更僵。
詔時不會上鉤的,這一步行不通。
季心然苦笑了下,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就算硬想也想不到了。
趴在桌上迷糊地睡著之前,腦海中似乎又浮現了那個男人的話語,沙狐的話語。
你很特別。
不會吧。Z的目標怎麼可能會是……如果他真的了解每個人的性格,那根本不用興師動眾、大費苦心、連累這麼多人啊。
如果想要叫季心然的這個女孩,只要和她講清楚利害關係,她就會乖乖地跟他走……假如這樣就能讓一切平息下來的話。
有留戀之地,駐足藏身之地卻一個都沒有。如果不是為了續命師大人……之後做的事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世界上不乏孤獨的人。孤獨者……只要一個念想就足夠了。
正想著,季心然將視角轉換了下,忽然發現院里還有其他的人。
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這家農家小院的柵欄邊竟然還有人沒睡覺,坐在藤椅上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透過這間屋子的窗戶正好能看到他和蕭條背景融為一體的身影。
「……學長,這麼晚了,不休息嗎?」
似被旁邊的女孩輕聲一句才拉回現實,楚洋將目光從天上收回,有些驚訝於季心然的到來。
「不,習慣熬夜了。」楚洋的笑依然讓人有忍不住多看兩眼的魔力,即使天上沒有月光,依然有種沉於夜色的迷幻。
「你呢?是最近學習太忙天天熬到兩三點鐘,忽然間生物鐘調整不過來了?」楚洋每次都說著現實的話,做著超現實的事,早上出發去遺迹探險,不養足精神可不行。
「我沒關係。」季心然沒想到能在這時間單獨看到楚洋,好奇多問了句,「學長也喜歡看夜空?」
「當然,這可是個古老的愛好。」楚洋看了看她,「你也喜歡?」
「古老……是指什麼?」季心然有些迷茫。
「就是指從很小的時候。」楚洋將雙手負起,向天上望去,今夜的夜空和十多年前相比從未改變過。
「學長還是孩子的時候?」季心然想了想縮小版的楚洋,感覺一定也是個非常迷人的孩子,但不禁失笑出聲。
「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挺有趣。」季心然忍住笑,「你想……那麼小的孩子晚上卻不睡覺,趴在窗口看月亮,像個小大人一樣……是不是想想就覺得非常可愛?」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說學長可愛……」停頓了兩三秒,注意到楚洋的目光季心然才反應過來,忙慣性低下頭。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可愛?」
「不不……」季心然舌頭打了個結,這話一旦開口,想修改還真有難度。
「開玩笑的。」楚洋也被她的反應逗笑了,「但凡誰都有一兩樣愛好,只是我的這項愛好顯得單調了些,還容易被人抓個正著。」
「學長從前……就非常孤獨嗎?」
楚洋微微一愣,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想。
「獨自看天空的人……一般都很寂寞吧。天空又不會說話。」季心然不太了解楚洋的家庭,只聽說過他也是來自於大家族,「是因為和秦淮哥哥一樣要繼承家業,所以從小也沒人陪著?」
「你的理解很有趣。」楚洋笑了。
「學長小時候是什麼樣的人,也和現在一樣沉穩嗎?」或許因為同樣喜歡夜空,季心然忍不住就想多問幾句。
「並不算。」楚洋想了想,神色頗為認真,「應該說比較調皮吧。」
「學長嗎?」季心然嚇了一跳,還以為他一定自幼就酷愛讀書、受貴族式教育,沒時間參與搗蛋……
「嗯。」楚洋微笑,還在回憶,「一般小孩都會搗亂的事我也沒少干,比如引火燒了塔樓、研究炸彈炸了一樓大廳,猜測大家的行動路線埋了十幾個獵人夾子,結果真的全都抓住,連父親都不例外……真是深刻的教訓。」
「這……已經不是一般小孩都會做的事了吧。」季心然冷汗,不過也深深地敬佩了些,從小就這麼富有研究精神和敢於直接挑戰家長強權的人真的不多見。
「行為有風險,切勿模仿。」楚洋微笑打趣了句,「你該慶幸還好小時候沒遇到我,不然肯定會被牽連。」
「不會,應該很有意思……」季心然忽然一愣,感覺這個詞用得很突兀,好像隱隱透著什麼難以猜測的心思。
「牽連?學長是常被教訓……不要牽連別人嗎。」
楚洋一時沉默了下,一不說話,頓時小院都跟著沉寂了些。
「對不起,我問得有些出格了。」為什麼又來追查別人的家務事?季心然苦笑,看來要從詔時的管家這一職位上升到全人類的管家了。
「不,不用在意。只是稍微好奇為什麼你會這麼敏感,每次都抓到重點。」楚洋的神色也頗為無奈,「看來在你面前是藏不住什麼秘密的,小然。」
「你說的對。」楚洋的這個微笑像是在寬慰她,「我小時候的口碑確實很差,沒什麼人願意和帶來災禍的人相處,人之常情。」
「學長不是帶來災禍的人。」季心然不知為什麼每次面對楚洋都這麼衝動,大約楚洋身上一直有種吸引她的東西,卻又說不出是什麼。
有這種沉如徐徐夜風般笑容的人……大概都見過同樣的夜空。
「異能者不會被正常對待是正常的。」楚洋笑了下,打斷了這個話題,「天不早了,你還能再休息一會兒,回去吧。」
「對了,你上次說的『本源』……是什麼意思?」
還有真相。什麼叫真相如果是不願接受的事情……季心然總感覺楚洋好像已經知道些什麼,可惜這人不僅頭腦媲美詔時,做事也很像,不肯直接說完。
「力量的本源。」楚洋微微一笑,「只是個假設,別擔心。」
「假設咱們去了山裡,真的發現了力量的來源也知道了些真相,你會不會因此害怕,直接退出。」楚洋停頓了下,「比如體內的力量實際上是吞噬生命的怪物,早晚有一天都會爆炸而死,像X組織的人那樣。」
「……還是不要假設了吧。」季心然乾笑著打住,楚洋的假設每次都這麼嚇人,上次試驗台的假設還記得一清二楚。
「告訴我,你會想退出嗎。」楚洋卻好像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假如詔時也是怪物,你會不會想離開他?」
「等下,學長……你這也太……」
「只要告訴我會或者不會。」楚洋看著她,像是夜風直透過眼睛,「這關係到下一步的行動。」
「咱們的行動里……有詔時參與?」季心然徹底迷茫了,詔時都沒跟過來,為什麼會又回到他身上。
「不會。」但看起來楚洋還在等一個答案,儘管迷惑,季心然還是選擇老實地面對內心,「如果都是怪物,反而還好一些。」
「好一些?」楚洋似乎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回復。
「……終於和他站在了同一條線上。」季心然苦笑,那個身影似乎一直在前方遊離,從沒真正抓住過,「也許了解得更多……就不會惹禍了,因為本來就都是災禍了,不對嗎。」
「說不定還能順便和你們一起惹惹禍呢?這樣學長也有人陪伴了。」
出乎意料,楚洋看了她片刻,露出笑容。
這個笑前所未有,楚洋無奈的時候居多,但像這樣無奈的時候並不多見,好像有什麼想說又壓了回去,只是眼神中沒有責備,只有憐愛。
「你啊。」楚洋搖了搖頭,「應該說你是有勇氣還是單純……從沒想過要害怕什麼人?」
「害怕誰?」
「引起災禍的人。」
「如果是認識的人也會害怕。」季心然停頓了下,聲音很輕,「我會害怕……他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也不會再認得大家。」
「不,會的。別人沒有自信,但一定會記得你。因為你會讓人很想……」
「回去睡吧。」
楚洋又留了半句,向她走來,不分由說將她推回了旅舍的門前。
學長剛才……是想說什麼?
季心然有些迷惑,回到房間里依然透過窗子看著剛才他曾經站著的方向。
腦子有些懵,感覺他意有所指,學長以前是這樣的人嗎?這個假設,和那些問話……
夜色將明,季心然卻再也無心睡眠,想了會,決定還是不想這些對話的事了。
取而代之拿出了手機,想了半天還是開了機。
有些更為關鍵的事情……應該和詔時說一下,不然進了山裡可能真的要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