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為你而變
第249章 為你而變
前提是這漩渦的海洋能供人乖乖欣賞的話。
楚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完全沉入了新展開的世界之中。
狂風呼嘯,大浪滔天,正中央的孔環像是風暴之眼,帶著迅猛能量注視著岸邊的人。
消息員們一時都望著前方新形成的空洞,楚洋的行為超越了他們的想象,所以誰都不敢貿然行動。
「阿時。「靳文重整狀態,勉強說出一句,」那邊很危險。「
「我知道。」
就算不感知,用看的也知道。前往那片楚洋張開的新世界,極有可能有去無回。
但也正好選了好的場景。漫天汪洋,正合適。三年前於海里消融,三年後於海里升起。
稍微有人拉了下他,詔時回頭,看著身後的莫紫情。
莫紫情神色憔悴,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
「離開。現在。」詔時卻已經無話再和她說,表情平靜,「剛才已經救了你一次,從今以後,再無相欠。」
從今以後,生死也再無關了。和她一起赴死更是不可能。
一刀斬斷衣袖的一角,莫紫情頹然摔到地上,小聲哭出了聲。
「送她走吧。」
靳文向一邊的幾個消息員發了個命令,讓他們將莫紫情帶離這最後的場景。
「你真的這麼絕情?」被拖走到一半,莫紫情忽然崩潰了一般,遠遠地喊著,「連最後一眼都不肯看了嗎?」
詔時一直背對著她,彷彿帶走的是一團空氣。
「那好。那好……我詛咒你和季心然……」莫紫情淚流滿面,有些歇斯底里,「只要我還活著一天,絕不會放過你們,我會詛咒你們到我死去……不,到黃泉也不會放過!」
這女人……真是有些不正常了。
阿朗等人都紛紛搖了下頭,反觀這邊的詔時,怎麼看都覺得不可思議——當年的詔時是怎麼和她在一起的。
「阿時,我恨你……恨你……」被拖走的莫紫情已經語無倫次,陷入最後的瘋狂,時而微笑,時而露出深深的恐懼和絕望。
「別去那漩渦里,那是Z的黃泉之牢……一旦踏入,不可能活著回來的……」
「你們不知道,Z是月食級,隱藏著什麼力量……如果他和『隙間』共鳴,將你拖進去……不,他不只是想讓你死,更想讓你……更想讓你絕望啊,阿時!」
「你只是他的試驗品,為什麼寧可赴死,都不肯和我在一起……我不甘心,這樣的命運……我要詛咒,哈哈……」
笑的聲音漸漸被拖遠,直到完全離開海岸邊。
詔時全程平靜站在岸邊,臉上無喜無悲,僅是任狂風呼嘯,吹散飛揚的短髮和染了些鮮血的白衫邊角。
「沒事吧。」靳文略擔憂地望著詔時,怕他被這情緒所沾染。
「他能有什麼事。」阿朗從一邊插話,瞥了眼詔時,「終於了結了件大事,應該高興才是,兩條船早晚翻船。」
「咱們談點應景的好嗎。」阿來哭笑不得,「你們都聽見莫紫情的話了?Z的能力。」
何止操縱、展開漩渦那麼簡單。這個天選者居然能和「隙間」共鳴,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隙間,執掌生死之界,可以說是目前知道的最恐怖的場所,異能的起源。
居然有人能操縱這種超自然的力量……引來隙間?
一聲不屑的笑從旁邊傳來,大家將視線投向阿朗。
「又不是什麼稀缺能力,是吧?」
副長……?
消息員們有些疑惑,感覺阿朗和老大靳文應該知道什麼關於詔時的秘密,而詔時不會親口透露這答案。
以前在通江大廈,倒是親眼見證過天色改變、感受過極為危險的氣息……和副長相關?
「你們不用去。」詔時只說了這一句,「在外面等待接應。」
「接應你的死訊?」
不愧是作死終於有所成效,連思考的詔時都看了阿朗一眼:「拿你先當祭品,打開下里世界?」
「好了,你們兩個。」靳文哭笑不得,介入兩人之間,「不過這件事不由你做主,阿時。」
「既然大家來了,你就不能辜負大家送死的決意,對吧。」
周圍的消息員們差點跌落到風浪里,很少聽見老大這麼正經地說次冷笑話,居然是在這麼緊要的關頭。
詔時神色很冷,似乎一直想說什麼反駁理由,一一掃過這些人。
平靜微笑的靳文,一臉不悅、反以挑釁眼神的阿朗,認真的阿來、不做聲的阿泰還有開了包薯條、若有所思吃著的周興他們。
這些眼神穿越風浪,天色越暗,反而有種越純凈的光芒。這是漩渦難以吞噬的決意。
「……算了。那就你們兩個跟著我。」即使如此,詔時依然維持理性,直接帶上戰鬥力最強的人,」其他人在這裡等著,隨機應變。「
「怎麼才叫『隨機應變』?」被留下的阿來他們十分不滿。
「比如這樣。」
冷不防,身後傳來沉悶的聲音。
所有消息員們立即劍拔弩張,看著這個從高坡上一躍而下的平頭男人。
「你來幹什麼?」阿朗看著沙狐,覺曜幾乎出鞘,「來阻攔嗎?」
「不,正好相反,我來還你們一個人情,順便完成『六淵』最後的使命。」沙狐聲音一貫平靜,比了下遠處的漩渦,「帶你們進入那邊的世界。」
「前提是你們將她留下。」
季心然跟在沙狐身後,非常對不起剛才照顧她卻被劫持的消息員,尷尬地對大家笑了笑。
「不用你說。」詔時甚至沒望向季心然的方向。
「A先生!」
季心然衝動地追了兩步,即使身影即將被大浪掀飛,依然執著地將手伸了過去。
「前面等你。」
阿朗這一刻倒是乾咳了聲,選擇了和靳文一起先去和沙狐協力對抗漩渦屏障。
「等我回來,再給你一個答案。」詔時的目光不曾從前方移動過,即使被緊緊牽著,「從一開始到現在,哪怕你能聽話一次也好。」
「我有種預感……不好的預感。」季心然低下頭,「好像前面就是吞噬一切的無底洞……」
「Z的目標是你,但為什麼是你?」季心然首次說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話,「他一定還有什麼計劃,足以改變這個世界的……」
「這不用你擔心。」
「你……算是和莫紫情……」
沉默。
「我……能不能提前交卷?」
「什麼?意外的話,詔時都稍微愣了下。
「意思是……我能不能提前聽一句……你的答覆。」季心然還很虛弱,說句話都很緩慢,但臉上卻首次出現了些不一樣的神情。
像是戀愛中的正常少女會出現的紅暈,但又帶著幾分寒風吹過的蒼茫。
不像朝陽,更像是夕陽,帶著沉入夜色的溫柔,也有著種即將見不到的感傷。
「你是來和我告別的?」詔時皺了下眉,情勢嚴峻,但不得不關注下這一方向,他的感知又何嘗不是一直精確。
「意思是你已經覺得我回不來了,是嗎。」
「不,不不!」季心然慌亂,不知如何解釋,「只是有點沒自信……」
「你什麼時候有過自信?」
「我想聽你親口說一次……是或否,在這裡。」
季心然難得地堅持,不想鬆手。
詔時抬頭,前方的漩渦屏障已經被打開,他這個第一個說要決戰的人,居然是最後一個迎接者。
「拜託了。我不想一直叫你『A先生』……」看得出季心然確實沒有自信,甚至不敢抬頭,「給我明確的答覆,好嗎。」
不愧是連詔時也有被逼到最後關頭的時候,一拖再拖,也最終要走向一個分支。
這條宿命的路上,不需要別人再參與干擾。有他和她二人就足夠了。
其他人都自覺先將目光望向了其他方向,海邊寬闊,海風圍繞著兩人。
「我是個懦夫,感情方面。」詔時淡淡微笑,說著足以讓風浪掀起幾丈的話,「儘管不信,但確實很像巨蟹座的那隻螃蟹。一逃再逃,躲進冰封的殼子里,拒絕一切人接近,拒絕掉所有的溫度,只希望能無所謂好壞地漂流下去。」
「不可思議,還以為不會有人纏過來,一纏就纏了這麼久。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那天直接對違反規則的你下手了會怎樣,這個故事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那一定是沒有心、沒有光,只有黑暗的結局。死神可能在復仇之後隨之消亡在這世界上,世界不會因此而改變,一切安靜落幕。
但現在不同。殺手多了負擔,雖然更麻煩,陰暗雲層后卻有黎明的光芒在等候。
「你贏了。征服『死神』的感覺如何?」詔時伸手,強迫面前這個沒自信的女孩仰頭,凝視著她眼中升起的晃動水光。
身後狂瀾千層,卻只想沉浸在這一重溫柔之中。
「我沒想到你能這麼有勇氣,持續了這麼久。也沒想過我會這麼優柔寡斷,每一個時點都微妙錯開,因為你。」
「但我不能說,至少現在還不能。對男人來說,一句話就是一句承諾。萬一回不來,難道要讓你背負這麼沉重的空話過一輩子嗎。」
「所以等我回來。」詔時的聲音貼近耳邊,沉如止水,「等一切終結,帶你離開。」
季心然沒來得及說什麼,身體一輕,隨後失重。
世界傾倒在這個人的懷中,第一次,兩個人。
同時處於清醒狀態,同處於一樣的感情。
「說到稱呼,我也早想換一換。」詔時的話音帶著柔情,也有幾分不動聲色的狡黠,輕輕撫摸著懷中女孩的長發。
「既不想直呼,也不想像其他人一樣叫你『小然』,體現不出任何區別。」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季心然幾乎不敢說話,呆在他的懷抱里像是呆在隨時可能會碎的夢境之中。
「很久了,很久以前。」
有些話詔時沒有說,也不會說。從那天她進入古宅,蹲在地上打量那本書開始,他已經開始站在樓梯上凝視著她。
當時的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書的封面,像是怕打擾這安靜時空的流浪孩子;可抬起頭,更是驚擾了一整池水月星光。
想到還有其他人覬覦這星光,就非常不愉快,共享稱呼更是想都別想。
「現在就改一下試試看,作為未來的序章。等我回來,然然。」
話音停止,懷抱也隨之鬆開。
詔時做得很巧妙,一向巧妙,幾段越位搶在視線抬起之前,再想去追,卻先撞上了寒氣阻攔。
一句話都沒能再多說……可又已經足夠了。
季心然呆望著「漩渦」閉合,將手貼放在胸前,許久才閉上眼睛。
餘溫還在身邊,又有這句讓人心跳到不能自控的稱呼……足夠了。
是夢都已經無所謂了,已經足以支撐接下來看到的夢境。
「對不起,阿時。」季心然的聲音沉陷於狂風中,夢囈一般,「接下來……換我守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