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帶著悲傷前進
許多人對戰爭這個詞都只有字面上的理解。
那是因為戰爭從來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所見到的影像文字以及聲音,都是過去的記錄,沒有親身經歷的人們,永遠對戰爭這種東西缺少最直接的理解。
他們會無意識中認為戰爭這個東西不存在自己所處的世界,即使有,也與自己無關。
直到戰爭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他們才會明白。
戰爭、死亡這兩個詞永遠都沒有離開過自己,它們只是沒有找到理由入侵自己的日常罷了。
直到失去親人、朋友、甚至自己的性命時,人們才會回神過來,知道自己曾經所擁有的日常是多麼的幸福……
並為其輓歌……
「喝點湯吧,南大陸的肉湯特別好喝哦。」
一間裝飾豪華的房間里,伊夏端起了一碗新鮮的肉湯,肉湯的味道鮮香濃郁,一旁還有剛烤好的麵包。
本味道就不錯的麵包如果再加點肉湯,那將會無比開胃。
然而那名躺在床上的女性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這美味的餐點。
「不用了,我還不餓。」
那名女性身上散發著名為憂鬱的氣息,臉上殘留著悲傷,雙眸更是不時地失神,從她的眼睛里彷彿可以看到過去的景象。
她就是李元涵,由於亞瑟的戰死,才剛剛結婚幾個月的她可憐地被添上了未亡人的標籤。
「什麼不餓!你都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啊!」
伊夏發飆了,眼前這個女人從昨天開始就沒有睡覺沒有吃東西,一直坐在病床上,不知想什麼,一副想哭的模樣偏偏又沒有掉過眼淚,若不是還能應答,誰看到她都可能下意識認為這只是個等身大的娃娃呢!
從親自照看李元涵開始,伊夏就一直處於莫名的焦慮狀態,若不是考慮到眼前這個女人已經是個孕婦,按她的性格早就發飆了。
「你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啊!你要帶著他一起去死嗎?」
這句話就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沉積在李元涵心裡的抑鬱氣息,她直勾勾地看著伊夏,眼眸中出現了一絲讓人恐懼的黑暗。
長期壓抑著負面情緒的人,內心也特別容易產生負面情緒,使得他們什麼事情都會往不好的方向想。
現在在李元涵的心裡,伊夏的話就充滿了不一樣的味道了。
「也就是說,你只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過得好好的,是嗎?」
「為什麼你要這麼想……」
「我的感受就不重要嗎?難道我就無所謂嗎?」
「那你就應該……」
「那我應該幹什麼?好好養胎,然後把孩子生下來?是不是生下來之後,我想活著還是想死都無所謂了?對你們菲爾德來說也就無所謂了是嗎?」
李元涵越說越激動,隱隱地有暴走的趨勢。
伊夏也同樣如此,壓抑著內心悲傷過來服侍李元涵的她本就很不舒服,被這接二連三的懷疑,她也到快要爆發的邊緣了。
「你這樣的人對我來說根本無……」
砰!
開啟衝突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房間門便被粗暴的打開,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兩人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著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服裝樣式是領先赫斯特大陸的設計,白皙的皮膚黑色的短髮,中性的臉龐,不正是陸離嗎?
陸離粗暴的打開房門后,便緩緩的走進了房間,沒有說話,身上還帶著一絲血腥氣息,讓人覺得有些恐怖。
可當他到達兩人的面前時,這絲血腥氣息已經消散,留下的只有悲傷的面容。
他同時張開雙手,將剛剛還在衝突中的兩人抱進懷裡,帶著一絲哭腔對她們說。
「已經夠了……已經夠了……我們都失去了同樣的親人,為什麼要在這裡爭執?一個個區別開來的話,我們不就成了孤獨的人了嗎?能不能把你們的悲傷分我一點……這樣一來,至少不會讓我感覺到孤單……」
話說著的時候,一滴滴冰冷的液體落在伊夏和李元涵的臉上。
意識到這可能是眼淚時,兩人的淚水也再也忍不住了,彷彿絕提的洪水般不停地傾瀉著。
原本擁堵的情緒也隨著洪水爆發出來,化作無法抑制的哭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李元涵太過壓抑自己了,所愛的人突然離世的打擊促使她產生不想活下去的念頭,可肚子里的孩子卻制止了她的行為,如果繼續壓抑下去,恐怕孩子還沒來得及出生,她就會瘋掉。
伊夏同樣如此,同時失去父親與大哥的她何嘗不悲傷憂鬱,如果不是甜甜.葉強行把她帶走,穿過南北大陸的天國封鎖來到南大陸,恐怕她會一直呆在帝都里,直到布蘭特的人把她抓住。
那個少年對伊夏的不滿同樣不少,恐怕會立刻聯繫好下家,然後把她嫁出去。
「真不愧是少爺,立刻就讓她們發泄出來了。」
「還把眼藥水拿出來當眼淚,我可沒有想到。」
千代和撫子都躲在在房間外的過道里,偷偷地窺視著房間內的情況。
才決定要堅定邁向未來的男人怎麼可能立刻就哭出來?
可是如果沒有表達『感同身受』的手段,李元涵和伊夏就不能順利發泄出內心的抑鬱,這樣下去這兩人的身體和精神都有影響。
所以陸離抱著她們的腦袋后,立刻從空間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眼藥水,趁她們還沒有注意到,立刻弄在自己的臉上,完成了偽裝。
半個小時后,兩人終於緩緩停下了哭泣,由於時間過長,她們的眼睛都已經哭得紅腫了。
「……對不起,剛才我說的太過了。」
「……我才是,對不起,我太著急了。」
兩名女孩恢復冷靜后都明白了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麼事,第一時間向對方道歉。
不過兩人都是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十分有趣。
而陸離臉上只有淡淡地笑意,別說眼睛哭紅,連淚痕都沒有。
這時候倆人才發現,自己被騙眼淚了。
伊夏當即就要向陸離發難,然而就在這時候,陸離卻突然握住了李元涵的手,讓她動作猛然一頓。
「你要好好活著,亞瑟從來沒想過讓你去陪他,他還讓我轉告你,說他愛你。」
李元涵看著陸離,彷彿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亞瑟的影子。
眼淚不自覺的再次流出。
她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誰,這隻不過是錯覺罷了,是她極度希望亞瑟能夠坐在自己身邊而產生的錯覺而已。
「……其實我也明白,我肚子里孩子流著亞瑟的血,不管從哪種意義上說,我都必須把他的孩子撫養成人,只是亞瑟的死對我的打擊太大了,讓我不自覺的想要跟著他一起離開。」
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即使還沒有成型,元涵也能感覺到有一團十分小的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孕育著。
「已經不用擔心了,剛剛哭了一場也讓我徹底想通了,已經不會想不開了。」
「那實在太好了。」
陸離也鬆了一口氣,隨後將目光轉向了伊夏。
突然被盯住的伊夏不由得有些緊張。
她從來沒見過陸離的用這麼嚴肅的表情看著自己,彷彿接下來會被告知一個讓她難以反應的事實。
陸離可不會理會她的掙扎,就像剛剛抓住李元涵的手,陸離抓住了伊夏的雙手,堅定的說出了五個字。
「伊夏,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