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音入耳
未寒時古董店的后屋裡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像是鋸木頭,吱嘎吱嘎;又像是彈棉花,砰嘣啪咔……
小松鼠渾身發抖躲在一個漢代小陶罐後面,召南則皺著眉頭捂著耳朵咧著嘴,目光兇狠盯著裡間的房門。
「夠了吧,你已經擺弄了一下午了,還要不要人活,再繼續我就……我就氣跑了!」
琴聲又粗噶幾聲,裡間傳來葉限的嘆息聲:「唉,這次第,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她的聲音哀婉動人,只是最後跟著的那聲吱嘎,徹底將剛迸發的一點點詩情畫意都擊碎成烏有。
召南拊掌大笑:「看看,就這一句還像個樣子,你呀,就沒那個琴棋書畫的命,不要在這裡裝才女上風悲秋了,我說今天一個客人都不上門,都是叫你給嚇跑了。」
「沒客人上門我才閑的慌彈得嘛。」
葉限站起身,瞪著桌上的古琴,恨恨地道:「我知道你明就藏在這裡面,怎麼還不配合我好好演奏一番?真是過分,再這樣我就……把你燒掉。」
召南搖頭嘆息:「你還想讓這破琴成焦尾啊,那還真真抬舉它了,不過呢,物似主人形,你們倆倒也是絕配。人不行,琴也不行。」
葉限一把拉開門:「你行,那你來彈!」召南也不客氣,走進去,隨手按撥了幾根弦,琴聲悠揚,召南得意洋洋地瞟著葉限:「這不叫彈,叫撫,撫琴懂吧?」
「不成,我這是需要一些藝術熏陶,每天守著這些瓶瓶罐罐,面對那些講述各種悲歡合理的人,一點都文藝不起來,」葉限想了想,看到櫃檯上放著今天的報紙,拿過來耐心地翻看著廣告頁:「我得看看最近有什麼新電影,要不,我去跳舞?」
「這是天賦,羨慕不來的。」
這時就聽著外面叮鈴一聲,有客人來了。
召南立馬變成一個勤勉小夥計的模樣,高聲喊道:「歡迎光臨未寒時古董店。」
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子,一身格子旗袍,齊耳的頭髮,手裡拎著個毛線打的手包,上面還縫著一些亮亮的小珠子,扎著和旗袍同樣質地顏色的髮帶,葉限想這一定是做旗袍剩下來的布。
女子相貌清秀,一進來看到個高大的年輕男子看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說:「我是來找人的。」
「你?找人?」
召南有點意外。因為這女子看起來很正常,嘴唇紅潤,眼睛黑亮,略帶羞澀,實在不敢相信在她身上會發生什麼可怕的或者冤屈的事情。
「是,來找人,不過我是幫一個人來找人的,」女子說完發現自己越解釋越麻煩,便又跟上一句,「我是幫人找葉小姐的。」
葉限眉毛一挑:「幫人找?有事找我都是親自來的,因為找我的代價太大,沒人能代替得了。」
「您是葉小姐?」
女子走上前自我介紹:「我叫袁淺笑,幫我的鄰居尹婆婆來找葉小姐。」
「我說的很清楚了。必須本人來,其他人無法代替。」
葉限面無表情地重複一句。
「尹婆婆不能來了,她……去世了。」
袁淺笑的聲音低了下去,葉限和召南對視一眼,葉限指著裡間:「那隨我進來吧。」
袁淺笑進了裡間,一眼看到桌上的琴,有點驚喜:「葉小姐也喜歡撫琴啊。」
「一點小小的愛好而已。」葉限說的雲淡風輕。
屋外的召南捂著嘴差點笑出聲來。
「尹婆婆為何不自己來?」
葉限又問一句。
「啊?」那女子以為葉限沒聽明白自己的話,便又重複道,「尹婆婆已經去世了啊,人都不在了,怎麼來呀?」
「那你是怎麼找到這的,她彌留之際和你講的?」
袁淺笑點點頭,從隨身手袋裡掏出一封信交給葉限。
葉限卻不拿,示意她將信放到桌子上,然後才戴上一雙黑色的真絲手套,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是陳舊的牛皮紙自己粘的,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寫,信也沒有封口。
袁淺笑急忙說:「我沒有看信的內容,尹婆婆說只能交給葉小姐您親自看,」她舉起一隻手;「我保證。」她說著還舉起一隻手。
「袁小姐的職業是……」
「我是國立幼稚園的教師。」
「哦,」葉限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袁淺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雙手握在一起,有些緊張。
召南在屋外點點頭:怪不得這袁小街看著就一團孩子氣,原來是幼稚園的老師,淺笑,到真的很配她的名字。
「葉小姐,我叫尹貴珍,如果你能讀到這封信說明我死了,甚至已經魂飛魄散,沒有辦法聚集全部的精魂親自去見你,我一病不起時日無多,我從某個渠道得知你和那個神秘契約的事情,只是我現在一無所有,就是死後也什麼都剩不下,沒有和你簽訂契約的資本。我只能給葉小姐提供一個不義之人的信息,處置了這個人你就有可能得到一件絕世的寶物。那個人叫蔡用,他有一張神奇的古琴,那張琴舉世無雙,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演奏古曲。而那把琴是他從我父親那裡搶走的,他為了得到這把琴下毒害死了我的父親,害得我從此孤苦一生。如果葉小姐對這張琴感興趣,可以去找他幫我報仇,那把琴就是你的了……」
葉限放下信冷笑:「當我眼皮子那麼淺,什麼東西都看得上眼裡。」
袁淺笑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信件的內容,見這位葉小姐語氣不善,緊張地睜大眼睛,像只無辜的小鹿。
葉限一抬頭看到袁淺笑那副樣子,笑了一下:「有沒有人說你長的像梅花鹿?」
「啊?」袁淺笑面露驚訝,不由自主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我是圓臉,臉不長啊。」
」誇你呢,傻妞。」葉限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樣子,「好了,信我已經收到,你的任務完成了,袁小姐。」
袁淺笑有點茫然站起來:「那個……你不想了解下尹婆婆的事情嗎?她一直一個人住在我們鴨鵝巷,很孤單的,她會寫作還會畫畫,真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我的琴就是和她學的。」
葉限心道這小姑娘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呢。召南憋著笑,在外間高聲喊道:「袁小姐,不知在下能否有幸聽你演奏一曲啊。」
「袁小姐還要回家的,哪有時間陪咱們胡鬧。」葉限急忙阻攔。
沒想到袁小姐脆生生地答道:「好啊,那我就獻醜了,我不忙的。」
葉限讓開位置,打開門,沖召南直翻白眼。
召南笑眯眯地雙手抱肩,小松鼠在他肩膀上蹲著,看到袁淺笑坐到古琴邊,嚇得兩個小爪子抱頭,接著又往召南懷裡鑽。
召南憋著笑,忍的極為辛苦,葉限重重地掐他后胳膊,召南忍不住哎了一聲,袁淺笑抬頭問:「怎麼了?」
「啊……沒事,你繼續。」召南的嘴巴咧的很大,因為那不是笑,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