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儀式(中)
張彪一聽到柳宇這句話,心中就涼了一大半。
柳字營?最傑出的一人?
恐怕早就內定好人選了,而且連那五十六桿後膛洋槍,也是全部內定好了人選,柳字營的老人肯定要佔大頭中的大頭。
還好自己手快,硬是搶到了一桿後膛快槍,恐怕拼死拼活什麼都撈不到。
哼,此處不留爺,爺去投別處。
張彪轉念間已經想過無數念頭,那邊柳宇在晨光下繼續說道:「我曾經向每一個承諾,每一個跟隨我的人,都可以得到一桿後膛洋槍,一支左輪快槍,今天我實現這個承諾。」
他的語氣很嚴肅,很沉重,即使用稚嫩的語氣說出來,大家也能聽到其中的鄭重。
「承諾?」張彪在下面冷笑:「恐怕最後還是肥了你們柳字營。」
柳宇轉身,立正,背著陽光,行了一個軍禮:「柳字營最傑出的一人――」
「是他們!」
張彪還想在肚裡說句怪話,卻見得前排突然立正,整齊地托槍,敬禮,分毫不差,他不自覺地也被溶入進去。
再細看,他也是立正,托槍,致敬。
全體立正,托槍,致敬。
「他們永遠是最傑出的!」
張彪他們看到的並不是柳字營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由越南俘虜抬上來的六具棺材。
從海陽城內找到最好的六具棺材,裡面靜靜地躺著這次攻破海陽犧牲的六具屍體。
他們是最傑出的一群人。
死者為大。
柳宇提起了溫徹斯特,他向前數步,走到最中間一具棺材,眼前看到正是吉星暉的容顏。
他中了越南官軍的排槍,當場身亡,可是在這次攻城之中,他卻是閃耀的一顆不落星辰。
柳宇和他相處不多,可是一想到他勸說柳浩豪破家的一幕,還有攻略海陽中的勇猛無敵,不由再次致以最大的敬意。
「致敬!」連錦城的聲音響起:「向忠烈敬禮。」
吉星暉現在已經重新洗過澡,換上一身新衣,並化了點淡妝,他在棺材中注視著柳字營。
柳宇站得筆挺筆挺,他真誠地說道:「吉哥,我向你承諾過,打破海陽城,每個人都有一長一短兩桿後膛洋槍,現在是我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他提起了溫徹斯特連珠槍,留戀地看了最後一眼,身邊已經發出一聲聲驚訝。
這可是溫徹斯特的十五發連珠槍,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整個柳字營最好的一桿洋槍,就這麼給吉星暉陪葬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阻止柳宇的行動,看著他慢慢地把溫徹斯特的連珠槍放在吉星暉的身旁,接著,又看到他拿出那隻左輪手槍,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側。
接著,他才打開了棺材的那個箱子,整整一箱的黃銅子彈,微微發著金光,他落淚了。
他落淚了,他奮力提起彈藥箱,接著無數的黃銅子彈撒落下去,棺材里到處都是金色。
在張彪眼中,他與忠烈的影子,與光明與希望,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他想要吼出來。
便是死,也要死得如此榮光。
他們這些人,固然生前風光,可是隨時會象一條野狗那樣死去。
再也沒有他們存在的痕迹,不但說是名字,就是連任何一丁點他們活過的跡象都不會存在。
他眼淚流了下來,他們身旁的每一個人都在落淚。
不知道是為死去的忠烈,還是為他們自己而悲哀。
集體再次托槍,致敬!
這一回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近兩百人的行動,卻猶如同一個人那樣。
又一發子彈從柳宇的指間划落,他含著淚說道:「吉哥,走好!」
他猛得大吼一聲:「有意見沒有?」
沒有人回答。
柳宇的背景從來沒有過如此高大:「我答應過,每一個人都可以拿到一桿後膛洋槍,但是我現在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他提著半空的彈藥箱,走過一副副棺材,金燦燦的黃銅子彈就在他指間撒向犧牲的忠烈。
「等我們柳字營發達壯大的一天,我們真正給他們每人弄一堆好槍來,不必象今天這樣委屈著六個人就只能用一副一長一短,我還要弄許多箱子彈來,他們想打多少就打多少……」
「吉星暉、陳繼、柳公明……」
他一一念出他們的名字:「你們的英名永遠留存……」
英名永存的,在張彪眼中只有柳宇,他決心了,一定要留在柳字營。
生得風光,也要風風光光一回。
連錦城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入葬!」
這個簡單的陵園,是昨天讓越南俘虜修建起來,這裡收容的不僅僅有柳字營一方的死者,也同樣收容官軍一方的戰死者,正因為如此,原本懶散的越南俘虜不用監工也幹得熱火朝天--這也是唯一讓陵園能在他們離開後繼續保存下來的辦法.
只是在收容過程中,越南人卻發現一個很難堪的事實,最激烈的戰鬥爆發在那個街壘之前,但是事後清點傷亡,卻發現被人從背後開火打死的越南官軍比正面中彈打死還要多幾個――這多是鄭松那輪不分敵我的排槍的功勞。
吉星暉他們的墳地,便在陵園的最中心,現在抬著入葬的,卻是他們生前的戰友。
一副副棺材在淚水中抬了進去,朝陽已經升起來了。
柳宇鏟起了一鏟黃土,那厚厚的黃土就在微風下開始掩沒墓道,接著是更多的黃土。
旭日東升,送走黑夜。
柳宇看著升起的太陽,在心底默念:「我相信,西方人架起幾門大炮,就可以在東方海岸線上征服一個國家的時代,就會因為你們的犧牲而結束……」
沒有一個人不覺得這不是浪費,但是沒有一個人不受感動。
那邊連錦城卻繼續客串著他的主持:「接下去,在忠烈之前進行授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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