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秘談國事
“放肆!”話音未落,李鴻章的火急火燎地從府裏走出來,朝那個管家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罵道:“混賬,還不快退下!”
李鴻章走到載洸麵前,對著他行了個標準的跪拜禮,“臣恭迎貝勒爺。”載洸這次帶天閱兵,是根正苗紅的欽差大臣,竟然是代表皇上來的,李鴻章自然也不敢怠慢。
下人們看到這個架勢,都驚呆了,趕緊扔掉手頭上的棍棒繩子下跪。
載洸彎下腰將李鴻章扶起,小聲說:“李中堂不必多禮,這外麵人多,魚龍混雜,咱們還是進屋裏再細談吧。”
“貝勒,這邊請……”
下人們都讓開了道,娟兒跟在兩人身後走了進去,前腳剛一踏進門檻,就好像想起了什麽,又把腳縮了回來。
她回頭,找到那個拿了玉佩的門衛,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胸口。“讓你凶哦!以後還敢不敢這麽囂張了!”
那人急忙給娟兒下跪磕頭,“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來的人是貝勒爺,還以為隻是來府上走關係的,求爺的開恩,饒過小的吧。”
娟兒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可長點記性吧你,幸好我們家主子寬宏大量,慈悲為懷,不跟你計較,不然你就算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爺教訓的是,小的知道錯了,今後定感恩戴德,將這份恩情銘記在心。”
“知道錯就好,還不快把貝勒的玉佩拿出來,怎麽?撿了條命還嫌不夠,連玉佩都想獨吞了麽?”
“小的不敢……小的這就物歸原主。”那人從懷裏掏出了玉佩,還給了娟兒。
娟兒拿過玉佩之後,又將一兩銀子遞到了他的手上,質問道:“一兩銀子,夠不夠進這個門?”
“夠……”
“夠就好,聽著,你以後不能收多於一兩銀子的錢,知道不?”
“小的知曉了……”
娟兒得意地笑了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大門。
李鴻章將載洸請到了自己的書房,命人上了壺“茶”,“貝勒,這是從英國進口的茶,他們管這個叫咖啡,我晚上處理公務的時候,就喜歡和這個,瞬間就精神了,來,您嚐個鮮。”
“咖啡嘛……我以前常喝。”
“哦?貝勒爺喜歡喝這西洋的飲品?”
載洸尷尬地笑了下,“哦……我閑來無事時,也會了解西洋文化,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隻有足夠了解他們,才能真正做到自強。”
“貝勒身在京城,還能眼觀四方,洞察世情,真叫鴻章欽佩”
“可惜了,單我這個人有這種想法還不夠。京城裏的許多大臣,都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以我為尊,不願意學習別人先進的東西啊。”
李鴻章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咱們的老鄰居,可是把西方那一套全搬過去了,還學得有模有樣,如今,日本政治革新,經濟繁榮,已經不再是常人眼中的蕞爾小邦了。
最近,日本在朝鮮一帶動作頻繁,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加之日本加快購進新型軍艦軍械,大肆擴軍,才短短十幾年,就成了我朝心腹大患呐。
隻可惜,京城裏的大臣,大都閉目塞聽,如貝勒爺這般高瞻遠矚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啊。”
載洸望著桌上的那一縷燭光,陷入了沉思,“李中堂,平心而論,如果現在日本與我國開戰,以咱們現在的實力,有幾分勝算?”
李鴻章思慮了一會,說:“依老臣拙見,應該是三七開。”
“李中堂也覺得我們會輸是嗎?”
李鴻章笑了下說:“老臣是意思是,咱們占七成,日本占三成。”
開明如李鴻章,難道也沒有真正認識到此時日本的可怕之處?載洸又問:“那兩年後呢?”
“兩年?短短兩年,也成不了太大的氣候,頂多六四開,咱們這邊還是占據優勢的。”
“李中堂對大清國就這麽有信心嗎?”
李鴻章笑了下說:“不是老臣狂妄,日本雖有狼子野心,可充其量,也隻是個島國,咱們大清地大物博,人傑地靈,此等體量,非日本這種小國能比的。
日本頂多就是一條蛇,而大清就像一頭大象,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本最大的能耐,也就是在咱們腿腳邊咬上一口,若想要取而代之,簡直是癡人說夢。”
聽了這話,載洸沉默了許久,才意味深長地說:“李中堂別忘了,這蛇雖小,可是暗藏劇毒,即便沒辦法吞並整個大清國,可是讓我們漸漸麻醉,病入膏肓,再慢慢蠶食,這才是日本的可怕之處啊。
更嚴重的是,若是日本在中國這邊得到了好處,英法俄等國不得撲過來分一杯羹嗎?屆時,列強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就隻能任人宰割了。”
李鴻章摸了摸胡子,陷入了沉思當中,“貝勒深謀遠慮,曾對老臣斷言,兩年內,大清與日本必有一戰。依貝勒之見,照這種情形發展下去,若真到了非戰不可的地步,咱們的勝算有多少?”
載洸思慮了一會說:“難說,戰端一開,除了要考慮兵馬錢糧,軍艦槍炮等客觀因素外,重中之重,還在於統帥的臨場指揮,跟士兵的戰鬥意誌,可這些,不是三言兩語就是道明的。”
李鴻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自從光緒十二年,在德國定製了經遠跟來遠二艦之後,整整六年過去了,北洋水師,竟然未能再添一艦。
若不是醇親王跟貝勒在京城為海軍說上幾句好話,隻怕,北洋水師連燒煤、維修等日常開銷都無法維持。”
載洸也跟著歎了一口氣後說道:“當下,國家的處境如此之艱,京城卻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掌權者,隻知享樂,但求快活,而不知國情軍情,可悲,可歎啊。”
李鴻章一聽這話,知道載洸在暗諷慈禧,可是這種話載洸可以說,他這個為人臣的,可以抨擊那些當官的,但是對於慈禧,他是萬萬不能講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的。
“京城裏的事,下官不敢妄言,為將為臣,鴻章隻管做好分內之事,整軍備戰,厲兵秣馬,以保家衛國。”
載洸知道李鴻章為人謹慎,現在還沒有到完全信賴載洸的程度,因此絕不會在他麵前隨便討論這種敏感的話題,避免以後落人把柄。
而李鴻章此刻心裏也會狐疑,說不定載洸就是慈禧派來試探李鴻章忠誠度的。
載洸心裏盤算著,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如果這兩個有能力可以力挽狂瀾的人,都不能做到相互信任的話,談何保家衛國?
載洸笑了下,“京城那邊,你不必多慮,我自會護你周全。你現在隻管一心備戰便是。”
“貝勒深明大義,老夫感激涕零!我替北洋水師全體將士向您叩謝。”說完,李鴻章便要朝載洸下跪。
載洸立馬起身扶住了他,“李中堂不必多禮,你我二人,早已惺惺相惜,誌同道合,同為匡扶社稷之人,若你我二人不能同心同德,那中華,可真要亡國滅種了……”
“鴻章今後,定當勤勉,牢記職責,決不負貝勒的厚望。”
載洸望著他那泛著淚光的雙眼,嚴肅而認真地說:“有件事,你必須如實地回答我。”
“貝勒但說無妨,老臣定當如實相告。”
載洸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說道:“我問你,北洋水師參與走私一事,你是否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