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雞鴨互啄
第二天,光緒召集一眾軍機大臣在養心殿進行朝會議事。
眾臣:“臣恭請皇上聖安。”
光緒:“台下的各位,要麽是皇親國戚,要麽就是幾朝元老,要麽就是後起之秀,都是勞苦功高的人。不必跪奏了,來人,賜座。”
眾臣:“謝皇上。”
自從奕譞稱病在家休養之後,領班軍機大臣就變成了禮親王世鐸跟慶親王奕劻二人。光緒出於二人的地位和身份考慮,便先問了兩人意見。
“關於朝鮮軍情的急奏,在上早朝之前,朕想列位臣工皆已經悉知了,此事應該作何應對,朕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兩位王爺可有良策?”
世鐸:“稟皇上,老臣近日來身體抱恙,頭昏眼花,遇事多有不便,此等軍機大事,還是讓其他幾位同僚來出主意吧。”
奕劻站出來,將昨天一整天準備好的陳奏道出來:“稟皇上,依臣看,考慮到當前國情,還是主和為上。中法戰爭才剛打完,國家不堪重負,國庫空虛,此時不應再生戰端,應該休養生息,養精蓄銳才是。
朝廷自從同治年間以來,曆經幾次大站,抗擊英法聯軍,平定太平軍,爾後又是收複新疆,最近的一次,是中法戰爭。
每經曆一次大戰,就是國庫空虛,民生凋敝。現在咱們大清國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幾年太平時光,若是在此時開戰,唯恐朝廷又再次積貧積弱。”
光緒:“朕也想要養精蓄銳,與民休息,造就太平盛世,可日本人不允許啊,眼下日本咄咄逼人,此戰,怕是避之不及了。”
奕劻:“日本,蕞爾小邦,胃口能有多大?就算是將朝鮮丟給他,他也未必吞得下。眼下朝鮮已經內亂成那樣了,連朝鮮王室都鎮壓不住,那日本人能管得了比自己還大的地盤?
皇上何不召回進駐朝鮮的朝廷官員,索性將朝鮮讓給日本,讓已經內亂的朝鮮徹底拖垮日本,這樣,日本就無暇顧及大清了。”
光緒冷冷地瞥了奕劻一眼:“可是,朝鮮畢竟還是咱們大清的藩屬國,這時候咱們要是見死不救,今後,如何恩威於諸邦?”
奕劻:“如果一個朝鮮能換來大清十年的太平,那這一犧牲,也是穩賺不賠啊。”
這時候,誌銳站出來說:“皇上,臣覺得慶親王此言,實乃誤國誤軍。朝鮮是大清東部的屏障,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倘若朝鮮丟給了日本,大清也將唇亡齒寒。
屆時日本的野心必定會更加膨脹,吞並完朝鮮,就想著進犯我大清的領土,皇上應當趁此機會,將日本的狼子野心扼殺在搖籃裏。”
奕劻蔑視了他一眼:“一個禮部右侍郎,就敢在此誇下海口?紙上談兵,不識軍務國情,就敢說本王爺誤國誤軍。皇上讓你今日在此旁聽,已經是抬舉你了,識相點的,就該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就行了,別站出來丟人現眼。”
光緒的眼神漫上了一絲憤怒,“難道,這養心殿,是你慶親王的?除了你,誰都不能說話?這麽說來,那朕也得搬出這養心殿咯?”
奕劻:“臣不敢……臣隻是抒發己見,若是聽到不當的言語,而不出麵駁斥的話,那臣就是失職了。”
光緒:“你……”
翁同龢見光緒已經動了脾氣,便及時站出來說:“慶親王,皇上今日召集眾大臣議事,在場的諸位,皆是朝廷的棟梁,不以官職論尊卑,不以身份論卑賤,人人皆可言,言者亦無罪。”
那奕劻笑笑說:“皇上,此等軍國大事,還是讓我們這些老成持重的老臣來決議為妙。”
光緒:“老成持重未必就是好,治國還需猛藥,我看誌銳就是可堪重用的大才,何況,他的此番言論,甚得朕心,日本貪得無厭,如果咱們再放任日本胡作非為,他日,倭寇必定得隴望蜀,侵犯我大清領土。”
奕劻:“皇上……”
光緒:“慶親王剛才說的話,朕會好好考慮的,現在,先讓其他臣工說下自己的看法吧。”
光緒說完,將目光投向了載洸,隻見他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光緒原本還以為這種場合,他一定會站出來據理力爭,極力主戰,而他此刻袖手旁觀的行為,卻大大出乎光緒的意料。沒有出鞘的利劍,也不過是一個擺設罷了。
等不來載洸發言,後黨這邊的人就已經按捺不住了,榮祿又站出來說:“啟奏聖上,眼下國庫空虛,百業待興,誰輕言開戰,誰便是誤國誤民。
請問誌銳大人,你知道,打這一戰,要花去多少銀子,死多少人嗎?戶部哪來的銀子,可以支撐得起作戰消耗?”
翁同龢:“既然談到了戶部,那老臣作為戶部尚書,也不得不出來說兩句了。眼下是太平時節,自有太平時節的理財之道,輕徭薄賦,休養生息,再造盛世。
但是倘若戰事不可避免,事關我大清的百年國運,為了江山社稷的安危,老臣即便是挖地三尺,變賣家產,也要想辦法為朝廷籌集到足夠的軍費。”
榮祿:“下官以為,非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輕言開戰,此刻,大清危機四伏,北邊有沙俄,東南有英國法國,他們才是咱們大清的真正威脅,一個日本,我看興不起什麽風浪。”
翁同龢針鋒相對道:“與日本這一戰,勢在必行,若我天朝對日本小國示弱,日後列強更視我大清為無物。我大清豈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人人可欺,人人可奪。
今日你對日本退讓一步,獻出了朝鮮。明日英國向咱們要江蘇浙江呢?法國人向咱們要廣東廣西呢?俄國人向咱們要東北三省呢?咱們是給還是不給啊?他們哪個不比日本強大,比日本貪婪。
值此多事之秋,倘若為官者,不能舍己求仁,慷慨成義,卻隻顧著自己的利益,這才是真正的誤國誤軍,貽害萬年。”
榮祿:“翁師傅此言差矣,本官與慶親王適才所言,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為天下黎民著想。怎麽翁師傅就是舍己求仁,慷慨成義,我們兩個倒成了誤國誤軍了呢?
就算是戶部能想法子湊夠了軍費,翁師傅能夠保證這場戰爭就一定能打贏嗎?倘若輸了呢?豈不是輸了我大清的體麵?先讓日本陷入朝鮮這個泥潭裏麵,消耗他的國力,咱們過幾年才回頭來教訓他,豈不是更加便利?”
翁同龢冷笑了一聲說:“日本狼子野心,夜郎自大,不知我天朝軍威浩蕩,且日本在朝鮮攝取無度,製造禍亂,朝鮮王室早已心生不滿,百姓更是怨聲載道,日本在朝鮮人心盡失。
此番,我天朝之雄兵若能天降朝鮮,以正義之師對抗不義之軍,所到之處,必定如風卷殘雲一般,倭軍聞之,無不望風而降……”
載洸跟李鴻章兩人,在一旁聽著帝黨與後黨一番激烈的辯論,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