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繩
載洸回到王府，呆呆地望著那個他土生土長的地方，他的視線透過大門，望著眼前這座幽深典雅的王府大院。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熟悉是因為回憶，陌生是，此時他自身的角色也已經發生變化了。走前他還隻是一名少年，歸來時卻已經成為這座王府的主人了。
此刻的他，回憶起自己成長的點點滴滴，恍惚之間明白了許多道理。沒有代價的快樂隻存在於他的童年時光中，因為有那些愛他的人為他承受了這些代價，而如今，他也開始要為了他人的快樂，承擔起那樣的代價了。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了。
此刻，一名奴仆拿著掃帚走出了門外，正要打掃，遠遠地便望見了矗立在不遠處觀望的載洸，瞬間就愣住了，呆了幾秒後，扔下掃把，欣喜若狂地往王府裏奔去，邊大喊道：“貝……王爺回府啦！快去通知福晉，王爺回來了！”
載洸緩緩地走進府裏，那群平日裏看著他長大、陪著他長大的傭人奴仆們都聚過來，便笑著，便抹著眼淚迎接他們的主子。
遠遠的，載洸看到自己的母親在兩個婢女的攙扶下，從走廊的那頭奔過來了，載洸連忙迎了上去，眼含著淚，對著他雙膝下跪，“娘親！孩兒回來了！”
婉貞便哽咽著，邊將她摟進懷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又細細地打量著他，發現他的臉上、脖子跟手臂全都是傷痕，眼淚更加泛濫了，“孩兒，你受苦了。”
載洸：“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母親從小就對孩兒言傳身教的一句話，這些苦，孩兒都熬過來了，如今，我已經長大了。”
久別重逢，母子二人相談正歡，才相聚不到一個時辰，聖旨便尾隨其後來到了王府。
載洸接了聖旨回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婉貞：“聖旨上麵說了什麽？”
載洸：“皇上讓我負責京城防務，抵禦日寇來犯。”
“才剛回來不久，就又要上戰場了。”婉貞雖然內心充滿了擔憂，但是知道這道聖旨意義非凡，隨即喜笑顏開，“皇上讓你負責京城防務，那是信任你，也是器重你，孩兒啊，你可要好好輔佐皇上才是。”
載洸擠出一絲笑容了，沒有照著話題說下去。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便問：“對了，小綠呢？”
婉貞：“那個你托人帶回來的女娃子啊？偌大個王府她都待不住，整天就喜歡往外麵跑，跟著娟兒好像是去那個暖香樓了，你要在王府裏贍養一些孩子，我也不是反對，但是也得找那些身世好的，性格乖巧的，找了個野孩子回來，還那麽調皮好動，要不是你那麽疼愛她，我早把她攆走了，就沒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載洸：“你說……他們去哪了？”
婉貞：“暖香樓啊……哦，那地在你走後，就不再開門營業了。後麵戰爭爆發，被小八他們改成了養生堂，專門收留那些戰爭遺孤的……”
載洸讓人傳遞命令，準備在東直門外的軍營召開軍事會議。雖然他本不想刻意經過，但是不知不覺間卻到了暖香樓的門口。
他在門口駐足了許久，仰望著那塊牌匾，又猛然將視線抽了回來，剛想離去，卻剛好被叫住了，“主子！我們家主子來了！”
娟兒像是兔子見了胡蘿卜一般，蹦蹦跳跳地從街道對麵走了過來，“主子，我剛剛聽說你回京城了，正要去找你呢。”
載洸下了馬，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著說：“想我嗎？
娟兒：“可想了，天天想，日夜想，就盼著戰爭早點結束，主子能早點平安歸來。”
載洸：“對了，那個小綠娃去哪了？”
娟兒：“她呀，帶著幾個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逛了，她哪兒都待不住，整個京城都跑遍了，天色就要晚了，我正要去把他們抓回來呢。”
載洸：“那你快去吧，我也要去辦軍務了。”
娟兒：‘主子好不容易才回來，難道還要上戰場了嗎？’
載洸：‘嗯，戰爭還沒有結束。’
娟兒：“那主子可要當心了，我們可都在家裏等著你回來呢，你可得好好保重。上次知道你受重傷，福晉可是擔心得幾天幾夜都睡不好覺。”
載洸：“放心吧，你快去吧，我也該走了。快去……”
“那娟兒就先走了……”娟兒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但也沒有多留，便離開了。
在她走後，載洸剛要騎上馬走，可是身子卻被什麽絆住了一般，腳剛一跨上馬鐙，身子卻又僵住了。他回過頭來看著這暖香樓，像是被人拿著繩子牽扯著一般，稀裏糊塗的就走了進去。
裏麵密密麻麻擠滿了孩子，在走廊上、大廳裏嬉戲打鬧著，沒有人注意到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他一個人默默地走上了樓，來到那間熟悉的房間門口，猶豫了許久，剛想推門而入。
“別碰！”
一陣清脆而急促的聲音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就像是被人在背後開了一槍一般，出於應激反應，他都直接將手搭在刀把上了。
轉過身來想一探究竟的時候，那個人竟然直接擋到了門前，她的頭發輕輕地擦過載洸的下巴，將剛剛被推開了一條縫隙的門又重新合上，用一種責備的語氣說道：“你是誰？怎麽進到這裏來的？衙門將這樓借用給我的時候就說了，其他地方都可以動，就這裏不能，我得替他們看著點！”
載洸一聽到這話，突然間就愣在了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盯著她的背影看。她竟然當著載洸的麵，將原本用來綁頭發的紅繩扯了下來，一頭濃密而清秀的頭發蓋住了白皙的脖頸，像瀑布一樣滑落到腰間。
她邊用紅繩綁住了門的兩邊把手，邊隨意地說了句：‘怎麽不說話了？難不成是做賊心虛了，嗯？’
她轉過身來，抬起頭，用她那雙明亮如月光的眼神望著他。
載洸的臉像是被燒著了一般，還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