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焦躁
家庭富裕，漂亮，傲氣？
很假？
郭台長和小張等人閉上眼睛，開始幻想這樣一個場景。
一個穿著精緻白色連衣裙的漂亮女孩，看見台下三個評委俱都是舉著不同意的牌子……
她會有什麼反應？
柳眉微蹙？
然後……是生氣吧！
如果盧波這個時候站出來，再說給她追逐夢想的勇氣鼓掌……
郭台長睜開眼睛，看著慢條斯理吃飯的陳浩，苦笑著說道：「陳兄弟，你說的沒錯，這畫面感……好像真的像是太假了。」
「我也覺得有點兒假。」
小張也同時睜開了眼睛，撓了撓頭，說道：「而且，我也不覺得很感動。」
小王點頭：「我也是，沒辦法投入進去。」
「這就對了。」
陳浩放下筷子，扯過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說道：「怎麼說呢，人性里的真善美，說白了，往往會在遇到弱者的時候，才能夠被激發出來，你們想想之前那個女孩，又丑又胖膽子還小，唱歌的時候明顯緊張害怕，她的表現，實際上，已經讓你們心裡有些同情心了，所以盧波老師那番話，是順水推舟，恰到好處，但用在別人身上的話，效果就未必會讓你們感動了。」
「原來是這樣。」
小張和小王兩人連連點頭。
郭台長仔細想了想，得出來了一個結論——這傢伙，真是夠賊。
對於人性和人心的揣摩，真是細緻到了極點。
接下來，在後期剪輯拼接製作之前，郭台長先讓陳浩給台里的工作人員，開了一個會。
會的內容也很簡單。
拋棄掉過去那種一成不變的古板風格。
用陳浩的話來說就是，我們這是一個新節目，自然風格不同，走輕鬆愉快接地氣，再加上一些煽情感動。
當然了。
話說回來，偶爾煽情一下，感動一下也就算了，這畢竟是一個唱歌比賽類的節目，比賽這兩個字，就很好說明了一切，煽情可以，感動也可以，但到了最後，還是要用實力來見分曉，論高下的。
所以在陳浩的建議下，每個省份里的眾多參賽選手中，那種類似於矮胖女孩的「勵志偶像」，只能有兩個，不能超過這個數字。
反正如果不出意外之料的話，這些勵志偶像，追逐夢想的女孩們，最多也就是止步於省淘汰階段，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畢竟，夢想雖然值得尊重，但不能拿來當飯吃，到了舞台上，嚷嚷著我是為了夢想而來的，結果一首歌下來，不是跑掉走音就是破音，那觀眾聽起來也不舒服對不對？
另外。
站在這個舞台上的人，哪個不是為了夢想而來的啊？如果光是用感動煽情，就想奪冠的話，那也未免太可笑了對不對？這畢竟是唱歌比賽的節目，不是賣慘比拼的節目。
「……不讓青春留下遺憾，這個夏天，世界為你燃燒，超級女聲……」
回到家裡，馮台長將手裡的公文包丟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看見他上初中的女兒，正在電視機前端端正正，目不轉睛的坐著，隨口問了一句：「瑤瑤，看什麼呢？」
「超級女聲。」
瑤瑤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
「超級女聲？」
馮台長微微一怔，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
身為一個省衛視的台長，馮台長一天到晚，忙的要命，不是單位裡面的事情，就是外面那些廣告商們的各種邀請應酬，一天下來，回到家裡，簡直累的連動也懶得動。
「……我想起來了。」
思忖了一下，馮台長恍然大悟，這不是之前華強市的老郭，找自己來審批上衛星節目頻道時，他們華強市電視台打算做的那個節目嗎？
緊接著，馮台長又想到了那兩千萬的贊助費。
老實說，兩千萬贊助費比超級女聲這四個人，更讓他印象深刻。
「好看嗎？」
馮台長看見瑤瑤目不轉睛，坐在那裡，拳頭忽然攥緊，忽然鬆開，全神貫注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小女孩就是這樣，但凡看見一個節目，就總是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等了幾秒鐘，馮台長才愕然發泄，女兒看的實在是太專心了，竟然連他的話都沒有聽見。
馮台長也懶得再問第二遍了。
拿起煙盒，走到了窗台上，點燃一根香煙，慢慢抽了起來。
沒辦法。
家裡老婆規定了，抽煙的話，必須去陽台。
馮台長的家，還是過去那種單位家屬樓，站在陽台上，如果隔壁鄰居聲音稍微大點，他就能夠聽的清清楚楚。
所以這也造成了有些夫妻，晚上挺壓抑的。
據說有些女人辦事時，還真是忍不住聲音很大。
「……我在想什麼呢！」
噴出一股煙霧，馮台長啞然失笑，旋即，眉頭緊皺了起來。
「工作不好乾啊……」他感慨了一聲，想到單位里那些破事兒，就是一陣發愁。
人人都覺得當領導好，殊不知，領導也是很難當的……比如，一個單位如果做不出成績來的時候，那麼第一個挨罵的，肯定是單位領導而不是單位里打掃衛生的工人。
在幾年前，北省的省衛視，還沒有上衛星轉播時，馮台長還並不是很發愁，畢竟，在全省範圍內，省衛視的電視信號還是很不錯的。
說白了，那個時候的北省，有許多有實力的公司，都會選擇在省衛視來做廣告。
原因很簡單。
央視廣告買不起，而且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們買，退而求其次，就在省衛視買廣告唄。
反正，不是公司的業務，都在省內，還沒有到省外，更別提全國市場了，對不對？
省衛視的招牌，自然是比地方電視台的招牌要高一些吧？
於是，省內的城市，有許多公司的老總，都跑到馮台長這裡甩錢要買廣告。
馮台長的日子，簡直過的不要太舒坦嘍。
而好日子沒有過多久，隨著國內經濟發展的速度越來越快，各大省衛視電視台都紛紛上了衛星轉播頻道。
馮台長開始還並沒有覺得有壓力，相反，他覺得，這是好事兒，畢竟，省衛視電視台覆蓋的範圍，不是變大了嗎？那麼相應的，影響力自然也會變大了，那跑來買廣告的公司，不是會變多嗎？
理想是美好的。
但是現實卻是殘酷的。
北省的省衛視電視台，上了衛星轉播頻道后不就，馮台長就發現了一個他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來省衛視電視台買廣告的公司，不但沒有變多，反而還變少了！
這可真是奇怪了。
馮台長仔細一打聽，這才發現，省里有許多公司，都跑到外地省衛視電視台去打廣告了。
這可真是豈有此理。
一開始，馮台長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後來找了幾個相熟的老闆一打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其他省份的收視率高的原因。
如果是陳浩，自然就不會像馮台長這麼疑惑了，原因很簡單，在拋棄掉了過去那種市場計劃經濟的觀念后，人們僵硬固化的頭腦，會迸發出來許多點子主意。
一個最簡單的常識——都是花錢買廣告，那為什麼不找人口多的省衛視電視台買？為什麼不找收視率高的省衛視電視台買呢？
弄清楚情況后，北省省電視台這邊的財政經濟狀況，也在開始慢慢惡化了，上衛星轉播是要花錢的，員工工資也是要花錢的，但是廣告贊助商變少了！
馮台長找到原因所在後，就開始思忖對策了，收視率下滑的原因是什麼？沒有好節目啊。
那就買吧！
可是這年頭，即便是手裡有錢，有些時候也未必能得償所願。
比如買電視劇吧。
好一點的電視劇，一集要幾萬，甚至是十幾萬都不罕見。
這也就罷了。
問題是其他省電視台，已經都買過播放了，馮台長這邊再買，無非就是拾人牙慧而已，沒有任何新意。
但是不買？
也不行啊。
不買更沒有人氣。
這個時候，華夏國人口基數大的好處就能夠體現出來了。
同樣的電視節目，有好幾個省電視台都在播放，沒有關係，總有沒看過的人，總有些人，是從第幾集開始看起來的。
打個時間差，多多少少的，也總能拉點收視率過來。
最爽的是那些文化公司，拍一部電視劇，能夠賣好幾次，而且還不講價。
所以那個年代，就會出現一種現象，每到學生放假期間，就會再一次看見去年的老電視劇，又開始重新播放了。
新電視劇當然也有在拍攝，可是那得認識人才行。
比如發行方的人，如果認識的話，你就可以第一時間，拿到最新的電視劇，來個首發播放。
那收視率提高的，簡直是太來勁兒了。
可是馮台長沒有這方面的關係，即便是有，往往到他手裡，也是其他省衛視，早就播放好幾集以後的事情了。
「……唉，沒有好節目啊。」
馮台長一根香煙抽完，捏了捏太陽穴，嘆了一口氣，「……追逐青春的夢想……超級女聲……」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轉身對房間裡面看電視的瑤瑤說道：「聲音稍微小點兒。」
瑤瑤這下聽見了，抬起頭來，有些委屈的看著他，說道：「爸，我沒有開那麼大聲音啊。」
「我站在陽台上都聽見了。」
馮台長說道。
「那就是鄰居也在看吧。」
瑤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