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0章 打賭
夕曼陀並不知道，這便是班銘執意留在第一軍院的重要原因。
雖然百年過去，已經有很多東西改變，但有一些東西仍在，看到這些東西，班銘就會想起當初，彷彿伊人猶在。
靜靜的氛圍中，過去了好些秒，班銘終於將目光從湖中收了回來，落在夕曼陀的臉上，道：「所以，你找我是為了什麼？」
夕曼陀的臉龐飛快地閃過一絲紅霞，為了掩飾住自己的尷尬，臉色微冷，語氣也有些不善地說道：「你為什麼沒有參加記名弟子考核？」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啊……」班銘無奈地笑了笑，道：「因為那天正好有另外的事情要忙，所以就那樣了。」
他沒說出口的是，我那時候正忙著當主考官。
夕曼陀瓊鼻輕皺，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蹙眉道：「還有事會比成為陣祖的弟子更為重要？」
班銘淡笑道：「重要這個概念是相對的，就比如有的人覺得鑽石很寶貴，但有的人就只覺得那是一顆石頭而已……對了，倒未恭喜你通過了第一輪考核，第二輪考核開始了嗎？」
「因為上次發生在你們學校的襲擊事件，考核延後了，改在兩天之後進行，到時候三個考區的首輪過關者將會聚集一堂。」夕曼陀盯著班銘，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才是對你最重要的，但你至少熱愛陣法不是么？玉不琢不成器，錯失了這次的機會，你也許會遺憾一生。」
班銘能夠感覺到夕曼陀話語中的真誠，心中對這女孩屢次糾纏所產生的些許抵觸不由淡去了不少，不過還是搖搖頭，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有些事情，看到的並不就是真實的。」
夕曼陀的眉頭蹙得更緊，有些聽不懂班銘話語中的暗有所指，只以為班銘是在故作玄虛搪塞自己，神色當即清冷了幾分，道：「既然如此，那麼，你和我比一場吧。」
「哎？」班銘不禁詫異，隨即明白過來，失笑道：「沒什麼好比的吧。」
見班銘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夕曼陀沒來由地心中生出鬱結之氣，冷哼道：「你覺得自己贏定了我嗎？」
「倒不是這麼個意思……」班銘有些為難地道：「你是銘雪靜院的高材生，我還只是個大學生，肯定是比不過你的，所以我才覺得沒有必要比。」
「沒有比過怎麼知道？」見班銘不敢應戰，夕曼陀心中不由煩躁，眼神更加冷冽了一些，說道：「好歹你也是個男人，怎麼可以不戰而敗？」
班銘只是尷尬地笑著，企圖用這樣的方式混過去。
他是真的不想跟夕曼陀比試陣法什麼的，因為真的有點兒以大欺小。
看著班銘這副模樣，夕曼陀終於對他失望透頂，嘆道：「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樣的，這世間有創出『彼岸陣法』卻淡泊名利的『美男子』，也有面對挑戰卻只懂迴避的懦夫……」
她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輝，滿是自信地說道：「總有一天，我要成為像『美男子』那樣的奇女子。」
班銘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萬萬沒想到，另一個自己居然會變成夕曼陀的偶像，而且「奇女子」三個字聽著真的很彆扭啊，難道是你為自己事先準備好的筆名嗎，準備和「美男子」湊趣成對？
班銘想想也是有些醉了。
他真的很想告訴夕曼陀，你崇拜的那個人和你鄙視的那個人，其實都是一個人。
就在班銘轉過這念頭的時候，夕曼陀突然又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眼中有著「恨鐵不成鋼」之色，道：「無論如何，你還是要跟我比一次，否則我心障難除。」
心障？
班銘忽然有些明白了，不由暗自苦笑，這個女孩兒對於一些事情真的太過執著了，輕嘆一聲道：「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們就比一場。」
夕曼陀眼中頓時綻放出明亮的神采，戰意盎然。
班銘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布置一個陣法，如果你能夠將它破解，就算你贏了。」
「好！」夕曼陀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在她看來，只要能夠和班銘一較高下，任何方式都沒有問題。
而這其實也是她對自己有強烈自信的表現，認定無論什麼方法的比試她都能贏。
班銘微微一笑，旋即抬起了右手食指，在空中輕輕划動了幾下。
夕曼陀的眼眸頓時睜大了。
普通人或許毫無所覺，但夕曼陀身為天境上品武者，能夠清晰感受到，隨著班銘手指划動，一個由微弱精神力組成的卻極為精細的陣法，在空中凝聚出現了。
夕曼陀的眼中忍不住有了絲絲震動之色，僅僅這一手，就已經展現出了班銘對精神力的強大控制。
用精神力凝聚出一個陣法並不算難，難的是凝聚成功之後能夠讓這個陣法無比穩定地保持運轉而不出差錯。
班銘屈指一彈，這隻有指甲蓋大小的陣法便一下飛入夕曼陀的眉心，光華微微流轉，陣法無聲運轉起來。
夕曼陀任由班銘將這個精神力凝聚而成的陣法落在自己的眉心，當這陣法運轉起來的剎那，她的臉色才陡然有了變化，流露出震動之色，道：「這個陣法……能夠封禁我的精神力？」
「也不是完全封禁，而是限制。」班銘語氣平常地說道：「假如你能夠將這個陣法破解，就算你贏了。」
夕曼陀嘗試了一下，發現果然如班銘所說，自己的精神力並沒有被完全限制，仍有五十分之一左右的精神力能夠調動起來。
夕曼陀用自己的精神力細細感知著這個陣法的運行軌跡，片刻之後怔怔地看著班銘，道：「這樣的陣法，我從未聽說過……難道，是你自己所創？」
班銘聳聳肩膀，道：「就把時間定為三天吧，三天後的現在，我們再在這裡見面，你要是能夠破解陣法，就算你贏。」
夕曼陀卻是徹底呆住了。
要知道，能夠自創陣法，至少都是陣法大師的水準，以夕曼陀的眼力，一眼看出，這個陣法很是精深，近乎完美，絕非一般的陣法大師所能創出來。
難道，這「舒浩」的陣法造詣，已經直逼陣法宗師？
一念至此，夕曼陀心神震動，腦中不禁冒出一個揣測，所以，這才是他不願意和她比這一場的真正理由？
不過很快，她的眼中就爆發出了比先前更加驚人的鬥志，目有異彩地看著班銘，道：「好，舒浩，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就這麼說定了，三天之後，我們在這裡碰面！」
說完，她絕然轉身，身形一掠，便是迅速消失在班銘的視野之中。
班銘淡淡一笑，目光回到了眼前這個小湖，出神良久，一聲輕嘆，飄然離去。
……
銘雪靜院。
夕曼陀剛剛來到宿舍樓下，準備立刻進入修行室閉關破解眉心處的封禁陣法，突然間眉頭一皺，眼中流露出厭煩之色。
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守在宿舍樓附近，在看見夕曼陀的剎那，眼中立刻有了亮色，當即迎了過來。
夕曼陀對這名男子視若無物，徑直往宿舍門口走去。
「曼陀！」男子露出陽光溫暖的笑容，身形巧妙地擋在了夕曼陀的前方。
「馮於休，請你讓一讓，我現在有事要忙。」夕曼陀神色淡然道。
名為馮於休的男子不以為意，目中含著柔情地道：「曼陀，我這兩天剛剛研究了一個新的陣法，想和你探討一下。」
他的手上拿著一張紙，上面畫著一個陣法圖形。
夕曼陀神色微動，接過紙張，看了一眼，就沒有了絲毫興趣。
很多東西都怕對比，如果是以前，也許她還會有些興趣，但是現在……和「舒浩」創出的陣法相比，這個陣法實太過粗淺了。
夕曼陀將紙張還回去的同時說道：「下次再說吧，我現在沒空。」
說著繞開男子，徑直進入了宿舍中。
周遭一些看熱鬧的銘雪靜院學生，都不禁流露出驚訝之色。
馮於休的臉上，則是迅速閃過一絲羞惱神色，同時又有深深不解。
在銘雪靜院，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夕曼陀的追求者，連夕曼陀自己也知道。
他更知道，在夕曼陀眼中，他和其他的同學沒有本質上的不同，不過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對夕曼陀的迷戀日益加深。
所以，為了能夠和夕曼陀多說兩句話，他採取了投其所好的戰略，不斷鑽研陣法，用新鮮的東西來吸引夕曼陀的注意，為的就是能夠和佳人多說兩句話。
這樣的策略，過往看來是比較成功的，馮於休雖然沒有和夕曼陀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但卻終於是讓他和其他的男生有了些許區別。
馮於休因此相信，只要自己堅持下去，終有一天能夠打動夕曼陀的芳心。
然而今天卻有些情況不對。
馮於休對於自己拿出來的陣法是極有自信的，這陣法的確是為他所創，不過在這基礎之上，他還請教了一名資深的陣法大師對某些細節之處加以改進。
在他看來，這個陣法的水準是沒的說的，夕曼陀若是看到，必定第一眼就會被它所吸引。
那樣的話，自己又能借著討論陣法的名義，和夕曼陀單獨相處許久時間了。
可是，夕曼陀的反應竟是如此冷淡，僅是一眼，就失去了興趣似的，這讓馮於休難免有些羞憤和不解。
看著夕曼陀消失在宿舍門口，馮於休臉色微微變幻，轉身離去。
到了一個僻靜地方，馮於休和某個人發起了視訊通話。
「給我查一下，夕曼陀最近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有沒有跟什麼人接觸。」
這一刻的馮於休臉上，再無一絲陽光，唯有彷彿躲藏在陰暗角落中的野獸般的凶獰。
……
對於班銘而言，夕曼陀的事只是個小插曲。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他沒有再執著於修鍊，而是像其他學生一樣開始上課。
對於「舒浩」的再度出現，很多人雖然詫異，但是最近的大事一件接一件，很多人已經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了，所以不以為奇。
讓班銘有些詫異的是，系副主任尚苟的課由另外一名老師代替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不久前的綁架事件中，尚苟運氣不佳，慘遭波及，不僅僅是身受重傷那麼簡單，而是直接變成了廢人，現在都還躺在重症監護室中昏迷不醒。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惡有惡報？
班銘對於這傢伙，倒是沒有絲毫同情。
哪怕他覺得，自己如果動用創始氣息，或許就可以讓尚苟滿血復活，但是想想還是算了，他可不想重複一遍農夫與蛇的故事。
而在這三天之中，班銘都沒有見到張超，問了一下才知道，後者果然已經轉繫到了武道系。
這大概就是緣分，因為它，陌生的人可以變得熟悉，熟悉的人可以變得陌路。
班銘雖然覺得惋惜，但還是能夠坦然接受。
這天，下課之後，班銘就徑直往上次和夕曼陀約好的小湖邊飄去。
到了湖邊，班銘一眼就看到了夕曼陀。
獨自靜立湖邊的她，很自然地成為周遭第一軍院學生眼中的焦點，許多漫步到了湖邊的人都在偷偷打量她。
回頭過來，夕曼陀看著班銘，眼神立刻變得很是複雜。
班銘來到她的面前不遠，微微一笑。
根本不需要說什麼，從夕曼陀眉心處傳來的精神共鳴告訴班銘，他贏了。
念頭一動，在夕曼陀眉心處維持了三天的由極為微弱的精神力組成的陣法，猶如被風吹動的煙霧，迅速地消散開來。
「我輸了。」夕曼陀眼中流露出了釋懷之色，無論輸贏，這一刻，她都已經放下了自己的心障。
班銘淡笑，轉開話題道：「對了，昨天第二輪考核，你通過了嗎？」
夕曼陀點了下頭，眼中並無多少得色，說道：「通過了，只要最終通過陣祖的面試，就能成為她的記名弟子……其實，我覺得，你或許有成為陣祖入室弟子的可能。」說到最後，她語氣很是認真。
班銘失笑著搖搖頭，道：「對我而言，陣法並不是需要我用生命去熱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