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1章 是我自願的
「班——」驚喜的聲音來不及徹底發出，舒清的身形陡然僵硬。
因為，哪怕班銘現在僅僅是背影對著她，她仍然是感覺到了讓她覺得窒息的冰冷。
而在這冰冷之下，其實是瘋狂和暴戾，彷彿已經沸騰，卻在竭力壓抑，隨時都要爆發。
一股讓舒清覺得靈魂生寒的毀滅氣息，從班銘的身上層層纏繞著，使得此刻的班銘，猶如收割生命的死神。
唰！
正在追殺舒清的身形，猛地停了下來，目光看著班銘，昏暗的眸子中爆發出了駭人的精光，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里夾雜著激動：「班銘！」
班銘看著寧塵，冰冷而充滿殺意的眼眸中有了異樣。
因為在他的眼中，出現的，是一名垂暮的老人。
這老人，身形極為枯瘦，滿頭白髮已經徹底失去光澤，皮膚更是晦暗和皺巴，眼睛也是十分渾濁。
如果不是藉助著紅塵意境，確認面前之人就是寧塵，班銘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個壽元將盡的枯瘦老人和丰神俊朗的寧塵聯繫起來。
沒錯，此刻的寧塵，乃是壽元將盡！
確切地說，在班銘的眼中，寧塵的壽元，居然就只剩下不到三天。
見班銘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寧塵發出了沙啞難聽的笑聲，目光灼灼道：「班銘，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心之雷劫啊心之雷劫，在心之雷劫之中，我幾乎耗盡了一生的時光，才最終醒悟自己仍在幻境之中，當我真正蘇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這幅樣子……」
班銘聞言，眼中有了一絲悚然。
此刻的寧塵，充分詮釋了心之雷劫的可怕，不知不覺間，讓人在幻境中度過一生，當壽元耗盡，便會無聲地死在幻境之中！
唰唰唰……
舒雪、夕夢研、蘭冰雲、南山烈以及方石紛紛出現在班銘的身周，一個個也都是神色震動，乃至心有餘悸。
他們心知，如果不是班銘，或許他們的下場不會比此刻的寧塵好上多少。
「你們都在……」寧塵看見舒雪等人依舊那麼年輕，發出了悲涼又喜悅的充滿複雜情感的笑聲，猶如怪鴉嘶叫，他長笑道：「好好好，我在臨死之前，還能見到你們這些故人，而不是孤獨地在這虛空之中死去，可見上天待我不薄！」
無論此刻的寧塵有多可悲可憐，班銘都不會對他有所憐憫，所以最初的震驚之後，眼神便恢復了充滿殺意的冰冷。
寧塵卻是平靜下來，眼眸之中，有了解脫之意，自顧自地道：「班銘，你知道嗎？我寧塵這輩子，最恨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庄翰，所以我在遭遇了舒清之後，就不惜以損耗壽元的方式來激增修為，拼著竭澤而漁也要將舒清殺死，因為我知道，無論對於你還是庄翰來說，舒清都是極為重要的人……我要讓你們一生痛苦，更要讓你們，永遠都無法忘記我，永遠記得，我寧塵，曾經存在過！」
冷冷寂寂的虛空之中，就只有寧塵平靜中透著癲狂的聲音在響盪。
舒清等人，皆是不語。
寧塵發出蒼老而疲倦的嘆息：「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你班銘果然是我命中的剋星，無論我要做什麼，你都會橫插一腳。不過這樣也好，能在最後的時光里，死在你的手上，是我的幸運！」
陡然，他渾濁的眼中出現了戰意，以及渴望：「來吧，讓我感受一下，這最後一招，屬於你班銘的強！」
「既然你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班銘的聲音里也是帶著幾分沙啞，微垂的眼眸緩緩睜到最大，眼中似有黑氣在遊走，嘴唇微動，道：「我就……」
右手五指一張，可怕的能給天地宇宙時空萬物帶來終結的意境之力，在班銘的掌心之上凝聚，如同一個小小的墨球。
一絲，兩絲，三絲……六絲！
六絲終焉之意，凝聚成球！
「如你所願！」
冷漠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純粹黑暗的氣息，以班銘為中心爆發開去，黑氣繚繞中，他亂髮逆空飛舞，衣襟獵獵不已。
此刻的他，彷彿就是死亡，就是一切的終結。
噠！噠！噠！
他一步步踏出去，腳步聲如同踐踏在有著積水的路面，在虛空中留下一個個有黑色氣息繚繞的、將太遠幻海第四層的空間都有些熔化的腳印。
舒清等人都駭然失色，紛紛退開，不僅是因為這時的班銘身上所散發的終焉之意太過強大，更因為他們感覺到，距離班銘越近，自己的神魂竟然蠢蠢欲動，似要離體！
「好好好！」寧塵先驚后喜，眼中爆發出來的光芒讓他彷彿在這時候回到了年輕，他大吼道：「這樣的力量，班銘，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狂吼中，寧塵的修為也是徹底爆發了，不僅如此，他更是逼出了自己體內最後的一點潛能，等於是將自己所剩不多的壽元都給徹底壓榨出來，融入接下來這一擊當中。
五指握拳，寧塵將自己全部的力量，全部的精神，以不顧後果的極致燃燒的方式，徹底灌注在這一拳當中。
這一剎那，方石等人都是色變，終於知道為什麼舒清會被寧塵擊成重傷，這種豁出性命的爆發，令寧塵所能爆發出來的戰力，達到了當世至強！
班銘和寧塵，如同兩顆迅速接近的隕星，剎那之間劃破虛空，拳掌相遇！
無聲無息，卻又驚心動魄，在舒清等人的眼中，班銘和寧塵所處的那片虛空彷彿塌陷了，將他們二人都給吞噬，什麼都看不清，什麼也感知不到。
然而，舒清等人本能地有了毛骨悚然之感，彷彿那片區域已經成了死亡禁區，哪怕修為精深如他們，如果貿然涉入那片區域，也要瞬間隕滅。
這樣古怪的一幕僅僅持續了不到兩秒，毫無徵兆，班銘的身形突然顯現在那片虛空中，彷彿空間都被消融變形，使得他的身形顯得有些扭曲。
緩緩地，班銘從中飄飛而出，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眼見班銘全身上下安然無恙，舒雪以及蘭冰雲都不禁同時鬆了口氣，隨即下意識地相互看了一眼。
舒雪充滿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蘭冰雲的臉上，似乎詫異蘭冰雲也會對班銘這麼關心？
不過蘭冰雲表現得十分鎮定自若，沒有任何異樣之色，彷彿剛剛的反應僅僅是下意識的反應，使得舒雪沒有從她身上看到更多的端倪。
班銘身形一動，就來到了舒清的面前，伸指一點，一道創始之意就沒入了舒清的體內。
轉眼之間，就在舒清目露驚詫之色的瞬間，她身上的傷勢便已經幾乎痊癒，等她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傷勢便已經是徹底恢復了。
所有人都被這神奇的一幕驚呆。
「創始之意……真是匪夷所思。」方石忍不住感慨道。
其餘人也目露異色地看著班銘，掌握了這種力量的班銘，簡直是擁有不死之身，無論受了多麼沉重的傷，都能瞬間痊癒。
反而是班銘自己，相當淡然，他知道創始之意的確強悍，但並不是無窮無盡。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他所擁有的創始終焉之意，分別只剩下三十道左右，沒有更多。
如非得以，他不會像這次一樣進行揮霍。
隨著寧塵的身死，這時候的班銘，已經是將胸中的戾意隨著那六絲終焉之意一起，徹底宣洩乾淨，他看著傷勢痊癒的舒清，真正地鬆了口氣。
直到這一刻，他的心裡都有些后怕，壽元將盡的寧塵明顯已經徹底瘋狂，不惜瘋狂折損壽元，也要在自己臨死前拉舒清墊背，如果自己沒有近乎瘋狂地提升速度，恐怕是會追悔莫及，抱憾終生。
「班銘，姐姐又欠你一條命。」舒清美眸眨動，臉上露出一個柔美的笑容。
為什麼要說又呢？班銘一怔之後，當即就想到了他和舒清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那一次，舒清從獸王星穿越空間返回地球，當時也是受了不淺的傷，是他耗損大量內元用「生環」挽救了她的生命。
想到那時候的舒清是身無片縷，被自己看了個精光，而且當時自己還鬼迷心竅地用手機拍了照片，班銘就不禁臉上一紅，乾咳起來，道：「清姐，你我之間說這些幹什麼？」
舒清抿嘴微笑，目光突然就變得有些似笑非笑起來，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換個話題吧，說說你跟小雪是怎麼一回事兒？」
班銘最怕的就是這件事，沒想到舒清不念他的救命之恩這麼快就開始算賬了，臉上頓時無比窘迫。
「姐，這不關師父的事，什麼都是我自願的……」舒雪紅著臉頰，上前挽住舒清的胳膊，輕聲說道。
「嗯？」舒清眼中出現凌厲之色，用彷彿在看禽獸的眼神看著班銘。
班銘差點吐血，這種事情千萬不能誤會，必須要解釋清楚才行：「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
舒清聞言收回目光，上下打量舒雪一眼，神色放鬆下來，不過重新看向班銘的眼神仍然有些不善，道：「幸虧你沒亂來，否則……」
班銘暗擦冷汗的同時大為驚奇，他以前看網路小說的時候，就對小說中一些人能夠一眼看出姑娘家家是否完璧之身很是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這絕對是閱女無數之後才能擁有的技能。
而現在，仍然是處男一個的班銘雖然是道境三重天的修為，甚至領悟了紅塵意境，連舒雪的壽元多少都能看出，卻仍然不知道該從哪裡鑒別出來她到底是否完璧？如果可以，他倒真想就這麼方面向舒清請教一下。
舒清的話沒有說完，不過班銘深知事情的嚴重性，要是這種誤會傳到夕夢研的耳朵里，那就真的好玩了。
舒雪也意識到自己所說話語里的歧義，臉頰微紅之後，道：「我們還是先去和夢研會和吧，免得她那邊也發生什麼意外。」
「正該如此。」班銘求之不得，旋即心頭一動，穿上了法則鎧甲，重新化作了無名的模樣，沙啞的聲音從面具後面傳出：「免得遭遇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從現在開始，我還是以無名的身份示人吧。」
雖然班銘知道，以自己現在的修為，天下之大無處不能去，但他心中始終是有一個隱憂，那就是夜摩羅。
在沒有搞清楚夜摩羅的真實身份及其深淺之前，班銘還是決定盡量讓自己的身份保密。
另外就是，從天外而來的魔人，潛伏在這個宇宙中，有什麼目的都還不得而知，有了無名這個身份，進行一些事情就比較方便。
一行人這就在班銘的帶領下，朝著夕夢研所在的方向飛去。
這一次，沒有再生波折，幾個小時之後，班銘一行人和夕夢研相遇。
「班銘！」夕夢研撲進了解除了法則鎧甲的班銘的懷中，和他緊緊相擁。
此時的她，不再是在萬妖眼中高高在上的妖族女帝，而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班銘摟著夕夢研的嬌軀，心中一片溫柔。
遠遠地看著班銘二人相擁的這一幕，舒雪的眼中有著羨慕，而蘭冰雲的眼神里也是有著些許異樣。
良久，二人鬆開彼此。
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夕夢研的臉頰之上浮現出小女人般的羞澀，旋即嗔了班銘一眼。
班銘倍感冤枉，明明是你自己先撲過來的，怎麼可以怪我？
不過他也知道，很多時候和女人是沒有道理可講，而且來自妖族女帝的這種似嗔似羞的眼神，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
片刻后，夕夢研得知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尤其是舒清差點死在徹底瘋狂了的寧塵的手上，不由有些花容失色，上前拉著舒清的手說了好一會兒話。
事實上，對於夕夢研而言，舒清是十分重要的人，百年前天地異變，妖族橫起，使她也是受到了牽連，如果不是舒清屢次暗中庇護，她也許活不到現在。
所以，百年下來，夕夢研、舒清以及舒雪之間，已經是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只是這種情誼在她成為妖族女帝之後被隱藏下來，一般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