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1章 欠你的,我還了

  大千世界之所以會成為大千世界，最根本的契機，原來是大千之主等人發現了天主內心的這種貪婪。


  很多事情的確是一飲一啄。


  想到此處，班銘的目光凝聚在安薰雨的背影上，腦中陡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從某種形式上達成所願的安薰雨，已經是不足以再被稱呼為天主，此時的她真的有跟大千之主爭鋒的能力嗎？


  無怪大千之主先前會說，如果安薰雨夠聰明的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跳出來。


  能夠這麼笨的，也就只有楊雅人那丫頭了吧……


  班銘心知，先前如果不是為了救夕夢研和蘭冰雲，楊雅人也許不會出現，很可能是安薰雨擰不過楊雅人，才最終選擇順勢而為，趁機重塑肉身。


  否則的話，在第二門世界，如果還有什麼人是大千之主欲殺之而後快的話，這個人必然就是還沒有完全死透的安薰雨。


  所以，眼下的形勢不容樂觀。


  同時，在安薰雨和大千之主先前的對話中，御蒼生這尊天命之子乃至必死，這讓班銘聞到了陰謀的氣息，隱隱覺得不安。


  「趙山娃，無論如何，你的陰謀都不會成功。」安薰雨冷視大千之主。


  「是嗎？從你抹殺了御蒼生的那一刻開始，結局就已經是註定了。」大千之主聲音淡淡，突然抬起頭來，語氣莫名地道：「你看，天……已經開始哭了。」


  嗒！

  一滴雨點在地面碎開。


  隨即，越來越多的雨點從高空墜落下來，轉眼之間，化為了傾盆大雨。


  這雨和普通的雨不同，雨滴不是透明，而是……死灰色。


  隨著暴雨傾盆，整個天地，都彷彿被蒙上了一層死灰的顏色。


  乃至，任何被這暴雨淋到的生靈，都是感受到了一種深沉的悲傷，以及……憤怒！

  這種悲傷，來自天地，這漫天的雨，彷彿……天在哭泣。


  感受著從雨水裡散發出來的逐漸瀰漫了整個天地的那種悲傷、憤怒、乃至轉變為怨恨的情緒，班銘的臉色瞬間變得震驚，隨即隱約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刀鋒般銳利的目光落在了大千之主的身上。


  而在此時，在死灰色雨簾的籠罩下身形變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安薰雨，平靜出聲。


  「墮世之門……也只有你這樣的瘋子，才會走這樣一步棋。」


  「不，應該說，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謀划著，要讓第二門變成墮世之門，所以你才會將御蒼生培養成天命之子。」


  「你知道我沒有死，你也知道有一天我會捲土重來，你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要讓曾經身為天主的我，親手引導第二登天門，變成墮世之門。」


  「天命之子被殺，的確是會引起第二門的悲傷和憤怒，但這種程度的悲怒還不足以讓它墮落成墮世之門……所以，在更久之前，你已經是預見到，大千世界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劫？」


  「也對，你畢竟是大千之主，如果肯付出代價的話，推演未來並不是難事。」


  「你沒有阻止大劫的發生，眼睜睜放任大千世界無數生靈死去，放任大千世界被打回原型，以支離破碎的姿態回歸第二門，接著又催動天地怨氣進入天地眾生之體，想讓班銘這個造成大千世界損失慘重的罪魁再度犯下更大的血業，以引發第二登天門更大的憤怒……」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要讓第二登天門，悲上加悲，怒上加怒，最終……墮落！」


  說到這裡，安薰雨微微一頓，聲音略微走樣：「我明白了，現在的你，始終不是真正的第二門器靈，不是因為你辦不到，而是因為你不想辦到，你從一開始，就想在掌控這個世界的同時，還能保持自我，所以才有了葬界山，不過也只有葬界山而已，你的真身還在葬界山上，一旦離開葬界山範圍，你就會變成真正的器靈……你保持這種狀態，為的就是讓第二門慢慢誕生出朦朧自我，擁有最初意識，只有這樣，才能讓第二登天門的悲傷和憤怒最大化！」


  「否則，當初被你們滅絕了所有生靈，乃至永世固封的第四門，早就該變成墮世之門了。」


  「趙山娃，你真是好大的野心，好深的謀算！」


  安薰雨的聲音平靜，彷彿她正在說的不是揣測，而是洞悉了一切的陳述。


  而班銘的等人，則是因為她的這番話，臉色劇變。


  墮世之門！


  光是聽這個名字，就讓人覺得不舒服，而班銘更是直接就想到了墮世本源！

  而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千之主在察覺到他的存在之後並沒有現身殺他，而是給他烙上一個萬古罪印，許以重酬，為的就是讓他造下更多的殺戮。


  對於第二登天門的那道懵懂意識而言，第二門世界中的生靈都可以說是它的孩子，眼見自己的孩子被不斷屠戮，做母親的哪有不痛心悲憤的道理？

  而在不久前，無數生靈受怨氣影響，以自殺般的方式進行堵殺，被班銘以吸收天地間所有怨氣的方式進行化解，可以說是小小的扳回一城。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最終的結局。


  天命之子御蒼生的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這一切，都是在按照大千之主預設的劇本在走。


  班銘唯一不解的是，墮世之門到底是個什麼鬼？


  而在此時，大千之主平靜的聲音響起。


  「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從神壇中掀落，又怎麼會再走你的老路？這樣只會讓你身上的悲劇重演。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不是因為我真的想走這一步，而是因為，在當初我的推演之中，漫長歲月後的這場大劫，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化解……」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順勢而為，所以到最後，我也只是想要從困境中找出一條活路而已。」


  「墮世之門，就是這條活路的起點。」


  「不過，我雖然預見到了這場大劫，但卻沒有看清楚這場大劫會以怎樣的面目出現，所以沒有想到，這場大劫，是源自於其他登天門對於大千世界的恨。」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更加契合了我的預想，使得成就墮世之門的可能性變得更大。」


  「所以，其實可以理解為，墮世之門的出現，乃是一種必然？我也不過是順應天意而已。」


  安薰雨冷漠地看著大千之主，道：「所以我才說，你瘋了，這樣逆天而行的事情，在你口中居然成了天意。第二登天門變成墮世之門之後，便會化身餓狼，吞噬其他登天門，徹底掠奪其他登天門的世界本源，你可知道這樣會造成多少生靈塗炭？」


  「什麼！」瞪大眼睛發出不可置信驚呼的，是楊雅人。


  夕夢研和蘭冰雲同樣是驚駭不已，花容失色。


  班銘面沉如水，眼瞳卻忍不住因為內心駭然而跳動。


  原來，所謂墮世之門，是這麼一回事！


  大千世界的本質是第二門世界，哪怕它曾經叛出了第二門，但在第二登天門這裡，它始終是自己的孩子，最多算個不聽話的孩子。


  原本，九座登天門是同類，可是，隨著大千世界遭受其他七座登天門的聯手攻擊，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世界本源潰散殆盡，以幾近殘喘的方式回到了第二登天門……第二登天門，已經是悲傷和憤怒。


  而在這之後，又有不少的天地眾生，死在了跨界而來的班銘的手中。


  到現在，連天命之子都是死去。


  終於使得第二登天門發生了蛻變。


  從同類，變成了其他登天門的異類。


  不過如此一來，原本已經是走向了末路的大千世界，很可能會在這樣的殘酷吞噬中，再度崛起，甚至是達到遠超過去的高度，成為真正的毫無爭議的——大千世界！

  旋即，班銘突然想起了安薰雨和大千之主的交談。


  種種跡象表明，安薰雨明知道大千之主的最終目的，是要將第二登天門變成墮世之門，卻依然是選擇融合了御蒼生，讓自己得以重生……某種程度上，安薰雨幫助大千之主，完成了他計劃中極為重要的一環。


  「這安薰雨，到底是打著什麼主意，究竟是敵是友？」


  班銘暗自警惕。


  此時，面對安薰雨的質問，大千之主僅是淡淡回應了八個字：「生靈塗炭，與我何干？」


  話音落下的這瞬間。


  天地間，陡然響起了巨大的轟鳴。


  八道巨大的陰影，在天穹之上顯現出來，僅是在死灰色雨幕中隱約顯現出來的輪廓，便是讓班銘等人神色再變。


  「登天門！」蘭冰雲低呼出聲。


  接著，第九道陰影出現。


  這仍然是一座登天門，但卻處於其他八座的對立面，此刻，這門戶四周，乃是有淡淡的黑色氣息繚繞，使得它和其他八座門戶格格不入。


  班銘的臉色變得更為凝重。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在班銘的腦海中響起：「第二登天門化身墮世之門已成定局，誰也阻止不了，班銘，我要告訴你的是，如果第二登天門徹底變成墮世之門，所要吞噬的第一個目標必然是第八登天門，至於原因我就不說了！不過，第二登天門的轉化需要時間，短則五年，多則十年，在這段時間裡，無論如何，你都要找出破解之法！」


  班銘的目光瞬間就落在了安薰雨的身上。


  而就在這時，背對著班銘等人的安薰雨揚起了手，朝著班銘一行人輕輕揮掌。


  轟！

  班銘等人絲毫無損，但他們身後方的方圓十來公里的空間，猛地塌陷了，無數的空間碎片崩裂散開。


  這時，安薰雨五指如拈花般輕輕一動，那無數的空間碎片凝聚，在破碎的虛空中化為了一個空間漩渦。


  班銘的臉上頓時現出了震動之色。


  因為，他隱約從這空間漩渦的深處，感受到了第八門世界的氣息！

  這是一個直通第八門世界的空間通道！


  安薰雨，竟然強大至此？


  「還不快走！」安薰雨冰冷的聲音響起。


  班銘頓時反應過來，來不及思索更多，立刻催動戰體，帶著三女向空間通道退去。


  而那大千之主，目光冷淡地看著這一幕，似乎並沒有干預之意。


  「安薰雨！一起走！」楊雅人卻在這時意識到了什麼，掙扎著大聲叫了起來。


  安薰雨轉過身來，看著滿臉焦急的楊雅人，臉上露出柔柔的一笑。


  這笑容，柔美，真誠，帶著絲絲歉意。


  隨後，她的目光落在班銘的臉上，道：「班銘，百年前欠你的，我還了……好好待她，否則——」


  轟！

  當班銘等人徹底進入空間通道的一瞬間，空間通道猛地閉合，將安薰雨沒有說完的最後幾字截在了外面。


  「熏雨！」楊雅人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喊，眼淚奪眶而出。


  班銘看著這一幕，不由沉默下來。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安薰雨會選擇融合御蒼生，是因為只有這樣，曾經身為天主的她，才能在某種程度上奪取了屬於大千之主的權柄，擁有將自己一干人等送走的能力。


  也許，她真正在乎的，僅是楊雅人這個被她利用了百餘年笨丫頭而已，因為直到最後，她放心不下的，也仍然是楊雅人會不會得到幸福。


  無論是什麼原因，她做了自己的選擇，選擇犧牲自己，送走班銘等人，獨自面對大千之主……


  事實上，在班銘的認知中，安薰雨這女人老謀深算，心機如海，狠辣無情，百年前他就差一絲絲就被這女人坑死，所以直到前一刻，他還在懷疑安薰雨不惜讓第二登天門變成墮世之門也要讓自己重生，是否有著不可告人的謀算。


  唯有到了此刻，班銘才相信了，此女也是有讓人動容的一面。


  楊雅人雖然很多時候缺一根筋，但在這個時候，卻是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意識到，今日這一別，很可能會是永別。


  夕夢研上前輕輕摟住楊雅人，無聲地安慰她。


  蘭冰雲忍不住向班銘傳音道：「班銘，那個安薰雨，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