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十二）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毓慶宮
胤礽照舊在指導弟弟和兒子的功課，等指點完十七胤禮，胤礽忽然想起一事，“對了，這次的行圍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回答他的是三個弟弟興奮激動的點頭和兩個兒子幽怨的眼神，“二哥，不單我們去，十八弟也去。”胤祿說道。
十八弟啊……胤礽歎道，自從四十七年開始，他就開始不安。前世一廢太子，就是在四十七年的熱河行宮，十八弟夭折，隻是一廢太子的導火索。他被廢的根本原因，是皇阿瑪覺得他的權勢威望威脅到了他。這幾年他不遺餘力地刷老爺子的好感，不停地挑撥老大和老八，老爺子對他還是很滿意的，應該不會出現上輩子的事吧！
這次老爺子肯定也是要帶著他的，那就帶足夠的藥，多帶幾個大夫，無論如何也要把小十八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這幾年小十八把毓慶宮當成另一個家，和自己關係也很好，他也不忍心看著這孩子夭折，就像阿久一樣。
阿久是他四十四年出生的兒子，他特意給孩子取了阿久的小名，就是希望他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可無論太醫如何救治，那個孩子還是在四十五年底去了，和前世一樣的日子。
他還記得那時老爺子不停地安慰他，就好像小時候自己患病他日夜照顧一般。可是，為什麽後來就變了樣了，他的阿瑪為什麽那般猜忌，自己有多尊敬他他難道不知道嗎？
權利於他來說有那麽重要嗎？
當初不是說過“朕與太子，必不會同漢武帝與戾太子般”，結果呢？他還不如戾太子，起碼戾太子的孫兒還能登上帝位，他的孫兒被開除宗籍隻能夾著尾巴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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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召來心腹，詢問胤禔那邊的情況，得知胤禔又和那個蒙古喇嘛八隆格汗攪和在一起詛咒他、老三老四和老八，哪怕是第二次聽到，胤礽還是有些無語了。
老大啊老大，你可真行啊，不單詛咒爺，你還詛咒一連串弟弟，你咋混得這麽差……算了，他也一樣，人緣也一點兒不好，他們倆老大莫笑老二。
胤礽吩咐心腹，切莫打草驚蛇，留著那喇嘛有用。
心腹不解，“爺既然知道直郡王鎮魘您和諸皇子，為何不向皇上告發？爺要小心啊！”生怕他真被鎮魘。
重生一次，胤礽對這些神鬼之事也有些敬畏，但是他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一個絕好的打壓老大的機會。
一旦這個事曝光，老大就算是廢了。
更何況，胤礽也不認為胤禔的這些小把戲能詛咒到他。
這次熱河狩獵，八爺黨除了十四皇子全部留下，看看老大不愉的臉色，胤礽有些感同身受。老大一直把老八當自己人看，沒想到有一日會被背後捅刀子，就像當初老四在他背後捅刀子一般。
胤礽完全忘了，老八和老大的決裂，也有他的一份功勞。老大被挖了一半人手，也是他暗地裏籌劃的。
現在，他唏噓一句“大哥真可憐”就回了毓慶宮。
四貝勒胤禛現在還在太子陣營裏，或者說被其他人認為在太子陣營裏，胤礽知道他這個四弟的想法，自己的太子位若坐得穩當，那他就做個賢王；自己的位子不穩，他就推波助瀾。老四他一直都在看皇阿瑪的眼色行事，胤礽也不介意讓他知道點內幕。
知道太子的手段，才會敬畏，不是嗎？
不然都以為他是紙老虎！
胤禛默默地跟著胤礽到毓慶宮，要說他對太子位一點兒心思也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身為皇子，養母是佟佳氏出身的皇後，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他自己能力不差也深受皇恩，前幾年胤礽忽然病重，從那開始太子推他上位，把一部分人手分給他，他心裏多少有那麽點激動。但是這幾年下來，他也看清了胤礽那愈發高明的手段，心中難免遺憾，皇阿瑪年紀大了，自己所求終究是得不到了。
既然如此，不如效法裕親王做個賢王，也比像恭親王那般隻能做個閑散宗室強。
胤禛到了毓慶宮，閑聊幾句，向胤礽說起江南曹家李家欠款的事，胤礽明白他想說什麽，國庫虧空，戶部的白條卻成堆，胤礽有心無力，告訴他李家曹家隻能由皇阿瑪出麵，他別去碰這兩家。
胤禛冷著臉不說話，顯然不讚同。
胤礽又問：“佟佳氏的欠款還清沒有？”
胤禛的臉更黑。
胤礽見狀也明白了，“咱們兄弟還清的有幾個？”
胤禛的怨氣就差化為實質了，“二哥您，臣弟我。”
胤礽：“……”還挺押韻。
胤禛：“臣弟實在不知皇阿瑪想做什麽。”一方麵追討欠款，一方麵又給那些宗室親貴免除欠款，這下子，他四貝勒倒裏外不是人了！
胤礽：老爺子還想做什麽，他就想要個仁君的稱號！可苦了他們這些負責追討欠款的人了，尤其是老四，罵聲一片。連十三都擔心四貝勒晚上從戶部回府會不會被套麻袋，天天陪他一起走。胤礽也派了一隊侍衛日夜護送。
胤礽看胤禛那憋屈的表情，安慰道：“你也別急，急出病來還不是便宜那群人。毓慶宮還清了，赫舍裏氏也還清了，好歹……聊勝於無。”
沒錯，胤礽這輩子一聽老爺子說追討戶部欠款，立即去通知赫舍裏氏，讓他們看到戶部的人上門馬上還錢。自己也拿出了全部欠銀，還著人通知其餘的兄弟們，表現出自己對皇阿瑪的支持。至於那群兄弟聽不聽，就不是他能管得著的了！
聽完他的話，胤禛還是麵無表情。
胤礽又說起另一件事，“聽說你和乾清宮那個奉茶女官走得挺近？”
胤禛的表情終於變了，“二哥，臣弟當年教過馬爾泰若曦騎馬……”
“行了行了。”胤礽不耐煩地擺擺手，“都是男人，我還看不出你的心思嗎？隻是你要注意避嫌，她畢竟是皇阿瑪身邊的人。”
胤禛道：“臣弟知道。”
你知道個什麽！胤礽心想，兄弟倆又聊了些別的，胤禛就告退了。
胤礽一個人在書房坐著，這幾年馬爾泰若曦越來越受皇阿瑪信任，連太子妃見了都要稱一句“若曦姑娘”。他看得出來，皇阿瑪隻是把那個丫頭當女兒寵，照這樣下去，等那丫頭到年齡出宮，或許不到年齡，皇阿瑪就會給她指一門好親事。
而除了胤禛，馬爾泰若曦還是老八側福晉的妹妹，他也時常聽說老八老十還有十四下朝後直奔茶房，還有那個十三也念叨著若曦怎樣若曦怎樣，也不怕老爺子忌諱。
噶盧岱有一回還說，她聽乾清宮的宮女議論，幾位爺對若曦都很好，就隻有太子爺沒個好臉色。被胤礽寵得就差掀翻毓慶宮屋頂的噶盧岱鬧到若曦那裏，質問她，自己的阿瑪，大清國的太子為什麽要討好你一個宮女？什麽時候宮女也能議論大清國的太子？
據十七說，在場的若曦和李德全嚇得“咚”一聲跪在地上，那幾個議論的宮女也被罰了。
皇帝沒說什麽，唯一的嫡孫女他還是很疼愛的。見她維護自家阿瑪，誇了兩句，敲打底下人幾句。不隻是老爺子，無論哪個派係的，遇到小格格都是很和藹的，哪怕是和胤礽鬥了近二十年的胤禔，在見到噶盧岱的時候也會給個笑臉。誰都知道，他們家的女孩子大多數是要撫蒙的，和這些注定遠嫁的晚輩侄女對上，連老爺子都要生氣。
胤礽知道後，認真地教導了女兒一番，噶盧岱卻說：“女兒不懂那個若曦口中的‘自由平等’是何意，女兒隻知道她看不起阿瑪，那她就該罰。”
瞧瞧，連他的女兒都看得出來。
胤礽不管老爺子也不管糟心弟弟們如何喜歡這個若曦，反正他對乾清宮的宮女太監都一個樣兒。巴結一個看不上他的宮女，他自認丟不起這個人。
他不隻因為馬爾泰若曦在兄弟們中遊刃有餘而討厭她，他最看不上的是這個馬爾泰氏帶著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尤其是麵對他這個太子的時候。這讓他疑惑又惱怒，雖然上輩子被廢了，但現在他還是太子，還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馬爾泰若曦哪兒來的優越感？她對著弘晳弘晉還有太子妃噶盧岱那時不時的同情惋惜是怎麽回事？
心眼不大的胤礽被惹怒了。
他早就發現了，每次兄弟們一起去乾清宮，馬爾泰若曦總是最先給老四上茶，茶還是老四喜歡的太平猴魁，茶碗上的花樣是老四喜歡的木蘭。然後才給眾兄弟上茶，包括她姐夫老八。
老四動了心思他是知道的，估計是等著以後馬爾泰若曦出宮，他再求娶。還有老八、十四，以及那個換了福晉的老十。
從馬爾泰若曦的角度說，她想討好老四嫁給老四這個最後贏家。但是從胤礽的角度來看，那就是老爺子的宮女無視他這個太子。
這幾個原因下來，胤礽還怎麽可能看得上這個優越感十足的若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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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下，如果我前幾年不了解胤礽的情況下穿越到清朝，我也會離他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