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烙(八)
“梅花簪!梅花簪!”雪如想從懷裏掏出梅花簪,卻什麽都沒有掏到,這時她才想到,那隻梅花簪已被她命令秦嬤嬤扔掉了。
耳邊忽然響起了十二阿哥永璂的聲音,“但若是讓她回到當年,她照樣會選擇換掉女兒!因為在她的心裏,榮華富貴、王府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十二阿哥說得對,她就是個為了富貴榮華拋棄親女的人!
雪如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然後,雪如和秦嬤嬤,細述了當年“偷龍轉鳳”的一幕。怎樣事先籌劃,怎樣抱進皓禎,怎樣再度產女,怎樣烙上烙印,怎樣抱出府去……以至雪睛怎樣承認,已將孩子放入杏花溪,隨波流去了。
吟霜披散著頭發,穿著件新換上的袍子,坐在梳妝台前動也不動。雪如和秦嬤嬤一左一右在她前麵,幾乎是哀怨般地瞅著她。
吟霜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了,從小,爹和娘也留下許多蛛絲馬跡,如今一一吻合……原來,自己是白勝齡撿到的孩子!她雖然已經猜到,但這件真相仍然來得太突兀,太令人吃驚了。她坐在那兒,一時之間,不能思想,不能分析,不能說話,不能移動……她臉上毫無表情,像是一尊化石。
“吟霜!”雪如急了,“你說話呀!你有什麽恨,你有什麽怨,你都說出來吧!是我鑄下的大錯,讓你從小流落江湖,受盡人世風霜,即使入府以後,我也不能保護你,讓你再飽受欺淩……這些這些,每日每夜,都像幾萬隻蟲子,在咬噬著我的心啊!我錯了!孩子呀,我對不起你,請你讓我在以後的歲月中,來補償你吧!”
吟霜瞪著雪如,眼中,無淚,無喜,也無悲。
“說話呀!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了解了沒有?”【1】
門外有人一腳踹開房門,屋裏的三個人嚇了一跳,抬頭望去,正是她們心目中第一反派——貝子多隆(胤禔)!
他後麵,兩個侍衛還有一個聽到真相,麵如死灰的富察皓忱。
“皓忱!”幾人尖叫,白吟霜衝出去,抱著皓忱哭喊,“皓忱,你這是怎麽了?皓忱!”
還能怎麽了,被打了唄!
胤禔命人把白吟霜抓住,就站在房門外,對著麵如土色的兩個女人說道:“爺隻是奉命來送些東西,沒想到卻聽到這樣一樁駭人聽聞之事,碩貝子福晉,你可真是大清第一膽大之人啊!”
雪如早已站立不穩,跌坐在地。
她大口喘著氣,內心惶恐到極致,“你、你在胡說些什麽?本福晉隻是、安慰,對,安慰安慰這姑娘……”
白吟霜的臉色唰地變了。
胤禔嗤笑道:“福晉這是把爺當傻子糊弄呢?這麽多人都聽到了,你跟我說這是在開玩笑?別的不說,就那梅花簪……啊!爺想起來了!”他故意回頭,對著身後被抓住的富察皓忱和白吟霜說道:“爺說你們這糟心事咋這麽耳熟呢?這不就是那《梅花記》嗎?怎麽樣,你們都看過那出戲吧?”
身後,侍衛們紛紛答道:“看過是看過,誰能想到這還是真的啊?”
“多隆貝子今兒請我們看這出戲,可比那《梅花記》好多了!”
眾侍衛的嘲笑讓富察皓忱難以忍受,他拚命掙紮,“你們胡說,胡說!我怎麽可能不是額娘的兒子……”緊接著被侍衛一刀柄砸在腹部,痛得他彎下腰,臉上冷汗直冒。
要是富察皓忱的身份沒問題,這侍衛也不敢這麽打他,他除了是和碩額駙,還是傅恒的族人。可現在……
白吟霜叫道:“皓忱,皓忱,你們不要打皓忱,他是真的,我是假的……”
兩人均被拖了下去。
胤禔道:“本貝子既然知道這事,那就不能當它不存在!來人,拿下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待我回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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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一大早就感覺右眼皮直跳,直覺有大事發生,但他心裏念著“聖天子百神庇護”,這才壓下不安。然後吳書來就來稟告:和碩和瑞公主入宮,神色很是不安。
乾隆心想,難道又是碩貝子那一家該剁腦殼的委屈蘭馨了?
讓蘭馨入宮後,他就聽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你說什麽?富察皓忱是假的?白吟霜才是真格格?”
蘭馨點頭。
乾隆隻覺得太陽穴那一鼓一鼓地疼,“給我把那一家子都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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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禮是懵逼的,他好好地待在府裏品茶,結果衝進來一群侍衛——黃馬褂穿在身上,一看就知道備受皇帝信任的禦前侍衛,這群侍衛進來二話不說,拽著他就把他拖到院子裏。院子裏還有他的福晉,隻見她鬢發零落,衣服上也沾有泥土,狼狽到不堪。
嶽禮不由怒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我是貝子,這是貝子福晉!如此無禮……”
領頭人打斷他的話,“還是問問你的好福晉吧 ,問她做了什麽,才惹下今日這場禍事!”
嶽禮狐疑地看向雪如,而雪如卻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這樣一看,嶽禮還不明白嗎?定是他的福晉做了惹怒皇上的事!他現在能想起來的也就隻有,“你又去公主府了是不是?那個白吟霜,你怎麽能把她帶到家裏來?公主不喜歡她,那你就把她打發走……”
雪如聽著嶽禮的指責,一股憤怒之情湧上心頭,“她是我的女兒!是我和你的女兒啊!”
嶽禮愣住了,這時候被抓來的翩翩和皓祥也驚呆了,嶽禮喊道:“你在胡說些什麽啊?白吟霜怎麽可能是我的女兒?”
“當年偷龍轉鳳,我實在是情迫無奈,你要原諒我,你一定要原諒我呀……二十一年來,我都生活在悔恨之中呀……”【2】
眾人石化。
雪如抓著嶽禮,“我欺騙了你二十一年,現在說的才句句實言啊!吟霜確實是我們的女兒啊她和皓禎同年同月同日生,事實上,是皓忱比她先出生了數日……在我生產那天,才抱進府裏來……”【3】
嶽禮的眼前一片黑,栽倒在地。
雪如大驚,“貝子爺,貝子爺!”
“你騙人!”嶽禮回過神,陡地大吼了一聲,猛地揪住雪如的衣襟,眼睛瞪得像銅鈴,呼吸重濁。“你收回這些胡言亂語!我命令你!你立刻收回!我一個字也不要相信!毫無證據,一派胡言!你立刻收回去!”【4】
然而又有誰看不出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看去,怪笑的是皓洋。他揚著頭,不可遏止地大笑著,笑聲如夜梟的長啼,劃破了沉寂的長空。
“哈哈哈哈!二十年以來,皓忱搶在我前麵,什麽都搶了第一!原來他隻是個冒牌貨!我才是真的,我才是王府中唯一的貝勒,卻在他手下,”他指著皓忱,“被他處處控製,處處欺壓,在我麵前扮演長兄,扮演著神!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著衝到翩翩麵前,已經笑中帶淚,恨聲說,“你雖然是個回人,也該有些大腦,你怎麽允許這件事在你眼前發生?如果沒有那個假貝勒,你早做了福晉,你懂不懂?懂不懂?你的懦弱,你的糊塗,害我到今天都無出頭之日!”他再掉頭,跌跌衝衝地衝到嶽禮麵前去,對嶽禮激動地喊著,“我知道,這許多年來,皓忱才是你的驕傲,皓忱才是你的快樂,皓忱才是你的光榮,皓忱才是你心目中真正的兒子!你從來就看不起我,對我不屑一顧!哈哈!多麽諷刺啊!你這個不爭氣的,沒出息的,讓你看不順眼的兒子,才真正流著你的血液!而那個讓你驕傲,讓你快樂,讓你光榮的兒子,卻不知道身上流著誰的血液……”【5】
眾侍衛搜查完貝子府,圍在領頭人身邊,看笑話似的看這一家子發瘋。
“啪”的一聲,嶽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抽了皓洋一耳光,力道之猛,使皓洋站立不住,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翩翩急忙上前扶著他,驚愕地抬眼看嶽禮,似乎不相信嶽禮會出手打皓祥。嶽禮重重地吸了口氣,痛楚地搖了搖頭。他抬眼看看吟霜母女,看看皓忱,再看看皓洋,心中是一團混亂。各種震驚紛至遝來,緊緊緊緊地壓迫著他。即使如此,他仍然對皓洋沉痛地、悲切地說了句:
“我但願有個爭氣的假兒子,不願有個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真兒子!”【6】
這下,不單皓洋,連周圍的侍衛都愣住了。
領頭人看完了戲,命令道:“行了,都說完了沒有!皇上有令,召碩貝子一家覲見!”眾侍衛都圍了過來,看似保護實則押解。
翩翩扶著皓洋,雪如扶著白吟霜,這幾個人木木地在侍衛的押解下走著。
有個侍衛看了看皓洋的臉色,再看了看嶽禮,忍不住對同伴說道:“這碩貝子腦子抽了吧?還要把那個假的當寶!”
同伴壓低聲說道:“這一家子就沒個正常人,偷龍轉鳳的福晉,回女出身的側福晉,亂起名字的貝子爺,私養外室的假額駙……我問你,如果你家婆/娘把你閨女換了,換了個假兒子回來,然後苛待你另一個兒子。假兒子還把你親閨女當外室,你知道真相後會怎樣?”
侍衛想象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道:“老/子要剁了他的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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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原文比較多,因為原文那些描寫還算比較經典,即便單拿出來也能看出那是誰寫的。更重要的原因,我不知道這一段該咋寫……
上一章的那個問題源於我的又一個腦洞,就是如果太子在鹹安宮裏沒能熬幾年,走在康熙前麵,這個以後也會寫的,但是會很悲,也不會太長。我的腦洞一個接一個,然而我這個文還不知啥時候能寫完,頂鍋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