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離婚之前
廚房裡傳來電飯鍋已經煮好飯的提示聲，她擦乾了眼淚，走向了廚房。
到了廚房，視線又被淚水模糊，她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水往臉上潑，最終還是壓抑不住，哭聲越來越大，她只能開著水龍頭，讓流水聲來掩蓋哭聲，讓自來水衝掉眼淚……
戰熠陽回來，見到的就是許榮榮不斷地往臉上潑冷水的樣子，鞋子都來不及換就疾步走過去，把她拉過來，「怎麼了？」見到許榮榮通紅的眼眶，他胸口一痛，用袖子擦著她臉上的不知道是水珠還是淚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是說了不要碰冷水嗎？」
「……」許榮榮只是看著戰熠陽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戰熠陽的眉頭皺了起來，把許榮榮拉入了懷裡，「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他才離開了半天而已，許榮榮到底為什麼哭成這樣？
「孩子……」許榮榮抽著氣，「熠陽，孩子……」
戰熠陽的胸口一陣鈍痛，這大半個月以來許榮榮已經好多了，夜裡也已經不再做噩夢，更不再提起孩子的事情，他才離開了半天，她怎麼又想起來了？
「傻瓜，醫生不是說了嗎，再等一年。」他擦了擦許榮榮臉上的淚水，「再過一年我們就可以有孩子了。乖，別哭了。」
這麼久以來許榮榮一直沒有注意到，可是今天她看到了——戰熠陽眼底有深深的無奈。
這麼久以來，戰熠陽的痛苦和無奈，他統統深藏在心底，不讓她知道。
她居然讓他一個人來承擔這些，這真的很……自私。
無論如何，戰司令說對了一句：她不能這麼自私。
「對不起。」她靠到戰熠陽懷裡，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道歉。
「笨蛋。」戰熠陽撫了撫許榮榮的長發，「以後真的不能留你一個人了。」她始終沒走出失去孩子的陰霾，放她一個人就會胡思亂想，時間久了，影響終歸是不好的。
許榮榮沒有說話，只是在想：戰熠陽時時刻刻都在為了她著想，她……是不是也應該為他著想？
過去半晌，許榮榮的抽噎聲漸漸停歇了，戰熠陽才鬆開她，看著保溫指示燈亮著的自動電飯鍋，「你煮飯了？」
「嗯。」許榮榮揉揉眼睛，「可是我還沒炒菜。」
戰熠陽把她揉眼睛的手拿下來，用拇指的指腹拭著她臉上的淚痕，「煮個飯就哭成這樣，再炒菜那要哭成什麼樣？算了，我們出去吃。」
許榮榮搖搖頭，「我煮給你吃。」這樣的機會，她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她不想再錯過任何一次。
戰熠陽沒察覺出任何的不對勁，點了點頭，挽起袖子幫許榮榮打下手，兩個人煮了三菜一湯，應付了午飯。
午飯許榮榮沒吃多少就說飽了，戰熠陽用你吃一口我才吃一口的方法對付她，總算讓她又吃下去一點，最後看她實在沒胃口才讓她回房間去睡覺。
許榮榮回到房間，手機上就收到了戰司令的信息——你考慮好了打我電話，我把協議書給你送過去。另外，不管你有任何的附加條件，只要我做得到，我都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跟熠陽離婚。
她唯一想要的，戰司令做不到。
盯著簡訊看了半晌許榮榮才刪掉它，然後躺到了床上。
其實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只是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戰熠陽推開門進來就看見許榮榮躺在床上發獃，他走過去，「不是說困了嗎？怎麼不睡？」
「你有事要忙嗎？」許榮榮看著戰熠陽，複雜的目光里有茫然，也有無助。
「沒有。」戰熠陽掀開被子躺下來，和許榮榮面對面躺著。其實他有事要忙，而且還不止一點，可是許榮榮的眼神他太懂了，她希望他留下來陪她。
許榮榮靠到戰熠陽懷裡，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想說她愛他，想說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都是她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到了此刻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沉默了半晌，許榮榮不由自主地說起了那個原本想要等到老了才提起的話題：「軍民相親大會那天，你知道為什麼到了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剩下來嗎？」
如果是以前戰熠陽肯定脫口而出「因為你沒人要」，此刻說出來的卻是：「因為你註定是我的。」
「現實沒有你說的那麼浪漫。」許榮榮說，「是因為我才剛剛進來，你就盯著我看，你們首長發現了，下令誰都不許選我。到最後，我們被默認成了一對。」許榮榮牽了牽唇角，笑了。
「有嗎？」戰熠陽並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仔細想了想，那天好像是一看見許榮榮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
當時，他覺得那是因為他在前段時間時間見過她一面。人對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事總是喜歡多看一看，所以才會盯著她看。
可是現在想來，這個解釋似乎並不對。
「你對我一見鍾情對不對？」許榮榮睜開眼睛看著戰熠陽，「你們首長就是覺得你對我一見鍾情，所以才不讓別人選我的！」
戰熠陽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問：「知道軍人為什麼絕對服從首長的命令嗎？」
「為什麼啊？」
「因為首長的判斷永遠是正確的。」
「……」許榮榮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戰熠陽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能把戰熠陽抱得緊緊的。
半晌后，許榮榮忽然問：「你說，世界上還有沒有比我更好的女人？」
戰熠陽故意打擊小白兔：「當然有。」
意外的是，許榮榮沒有找戰熠陽拚命，反而是說：「那我就放心了。」
隱隱約約的，戰熠陽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樣的回答實在不是許榮榮的風格。
戰熠陽捧住許榮榮的臉頰，「放什麼心？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咬我才對？」
許榮榮這才反應過來，這樣的反應會引起戰熠陽的懷疑。
她不能讓戰熠陽懷疑，她必須要讓他認為她是忘恩負義地離開他的，這樣他才會去喜歡上那些比她更好的女人。
「混蛋！」她狠狠地在戰熠陽的胸口上咬了一口，「太不會說話了！」
戰熠陽笑了笑，攫住許榮榮的唇舌深深吻了幾下。
他沒告訴許榮榮，他眼裡只有她這個女人，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鬧了一會兒許榮榮就喊困了，說要睡覺。
「睡吧。」戰熠陽把她緊緊擁在懷裡，「我陪著你，等你睡著了再走。」
「好……」其實，如果可以，許榮榮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要睡著，這樣戰熠陽就可以陪在他身邊一輩子。
可是，該走的總歸是要走的。
接下來她並沒有睡著，但是她也知道戰熠陽肯定還有事要忙，只能閉上眼睛裝成是睡著了，戰熠陽輕輕叫了她兩聲「老婆」，她沒應，他就輕手輕腳地鬆開她，給她蓋好被子出去了。
關門聲響起的時候，許榮榮的眼睛睜開了，她看見了戰熠陽離開的背影。
耳邊似乎還迴響著他的聲音，他輕輕地叫她老婆，聲音低低的、動聽的，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兩個字，曾經她以為他會叫她一輩子老婆。
可是，不能。
她不能給戰熠陽生孩子，而他那麼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她不能為了一己私慾就給他的人生留下巨大的遺憾，她應該聽他父親的話，不那麼自私，和他離婚，讓他去遇見比她更好的女人，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讓她一個人痛苦，總比讓戰熠陽抱著遺憾過一輩子好。
想著，許榮榮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聽見戰熠陽在客廳外走動的聲音，她忙忙抹去眼淚，蓋上被子裝睡。
這一裝，就是一整個下午。
下午五點多她睜開眼睛，起身走出房間，再推開書房的門，戰熠陽果然在裡面，卻不是在處理事情，他手裡拿著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麼，她走進去了他都不知道。
她看了眼他的手機屏幕，那是他一個戰友發過來的簡訊。
——擴散好消息：我老婆生了，我當爸爸了！
這段時間他總是讓她不要發獃，找點其他事情做。他呢？看見也孩子有關的東西，發獃得比她還要厲害。
最痛苦的人，是他才對。
不過沒關係，她不會讓他痛苦下去。
「老公……」她從背後抱住戰熠陽，臉頰貼著他的臉頰，戰熠陽這才反應過來，手機屏幕朝下放下了手機，「怎麼醒了？」
「我睡了四個多小時了，現在已經五點多了。」許榮榮沒提起手機簡訊的事情，「我去給你做飯。」
「等一下。」戰熠陽拉住要走出去的許榮榮，把手機翻過來，「這個你看到了？」
許榮榮點了點頭。
戰熠陽把許榮榮拉過來，讓她坐在他腿上：「不要多想。」
「我知道。」許榮榮靠在戰熠陽懷裡，「總有一天，你也可以給你的戰友發這樣的簡訊的。」只是，到那個時候，也許她也是那個會收到簡訊的人，而給他生孩子的，是另一個女人。
戰熠陽的下巴在許榮榮的頭上蹭了蹭，把她抱得更緊了一點。許榮榮想到了未來，他也想到了，不過他想的是：一年後，該怎麼和許榮榮說？該怎麼讓她接受那麼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