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憂傷得停不下來
第二天。
在一室的早春陽光中，小天寧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揉揉眼睛，發現自己竟然睡在自己的兒童房裡，而且爸爸媽媽都不見蹤影的時候，疑惑地「嗯？」了一聲，接著迅速爬起來滑下床。
「爸爸……」小傢伙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奔走著找戰熠陽的身影，「爸爸……」結果怎麼也找不到，只能茫茫然地站在房間里撓頭，「爸爸？」
「……」回應他的，是空蕩蕩的房間里滿室的寂靜。
可他明明記得昨天爸爸是陪著他的啊！
想了想，小天寧終於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真相：不管他相不相信，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爸爸媽媽沒有一個人陪著他。
想著，小傢伙垂下了眼帘，悻悻然回到床上坐著，低著頭無助地抓著被角，眼底滿滿的都是哀怨。
「爸爸是騙子。」
小天寧嘟著嘴巴低喃了一聲，又下床，跑向那個熟悉的房間敲門。
「爸爸……爸爸……」
門內的房間，因為窗帘緊閉的關係，還顯得有些昏暗，陽光照不進來，空氣似乎還殘留著昨晚的那抹繾綣沒有消散。
床上的交頸而眠兩人都還在熟睡當中，聽到敲門聲才雙雙睜開了眼睛。
許榮榮聽出來門外是天寧的聲音，在戰熠陽的懷抱中掙扎了一下，想出去看看，可一動就扯動了腰和雙腿，一股難言的酸痛傳來，她不由自主地皺眉。
戰熠陽眼明手快地按住了許榮榮，示意她躺著：「我去看看。」
他倒是輕鬆，一掀被子一套衣服就去開門了，門外站著的正是一臉的委屈和可憐的天寧。
小天寧仰頭看了戰熠陽兩眼，沒見到許榮榮，於是試圖從門縫裡看進去，卻被戰熠陽用身體擋住了視線，他的眼神就變得疑惑起來：「爸爸，媽媽呢？」
「媽媽還在睡覺。」戰熠陽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是滿足的，心情自然好，彎身把兒子抱起來，摸了摸他的頭髮：「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小天寧很不高興地抱住了戰熠陽的脖子，趴在他的肩頭上，卻也不說話，只有一種深深的被拋棄的憂傷布滿了他稚嫩的臉龐。
戰熠陽自然知道小傢伙的難過，把他抱進了浴室給他刷牙，看他情緒還是不高，問道：「不高興，嗯？」
「……」小傢伙搖了搖頭，想否認，但是看了看戰熠陽的眼神，還是乖乖點頭承認了。
「因為昨天晚上一個人睡？」戰熠陽又問。
小傢伙又可憐兮兮地點頭，因為口裡有牙膏泡沫，說話不是很清楚，但還是很努力地說出來了：「爸爸，我不想一個人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都么懷念媽媽柔軟的懷抱。
「為什麼？」戰熠陽倒是不急不忙，很有耐心地繼續幫著小傢伙刷牙，「你不敢一個人睡，還是不能一個人睡？」
「……」小傢伙想了想，搖頭，「都不是。」
「嗯。而且你昨天晚上一個人睡了，對不對？」戰熠陽循循善誘。
但這個是小傢伙心底的一大傷心事，他委屈地點頭，順便用幽怨的眼神看著戰熠陽。
戰熠陽認真地看著兒子，唇角有一抹笑意，倒沒有那種嚇人的嚴肅：「爸爸是不是跟你說過，可以一個人睡了就能成為男子漢？」
「……」小傢伙茫茫然地看著戰熠陽半晌，好像懂得什麼了，點了點頭。
「你可以一個人睡，昨天晚上也已經一個人睡了，以後也不會不敢一個人睡，就快要成為男子漢了，」戰熠陽摸摸小傢伙的頭，「如果你今天晚上跑去和爸爸媽媽睡的話，會怎麼樣，知道嗎？」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小傢伙還是糾結地摳著手指頭說出來了：「會當不成男子漢。」
「那……知道今天晚上應該怎麼做了？」
雖然及前期地不願意，但猶豫了一下，小傢伙還是點頭了：「知道。」
「好了，」戰熠陽把一杯清水遞給兒子，「沖乾淨，爸爸帶你下樓。」
最後戰熠陽帶著天寧離開房間的時候，正好碰上了要下樓的戰亦琳，他想也不想就把小傢伙交給戰亦琳，自己返回房間去了。
戰亦琳看得出來小傢伙不是很高興，和往日活力四射的樣子截然不同，捏了捏他的臉頰：「怎麼了？被你爸爸欺負了？」
小傢伙搖搖頭，委委屈屈地看著戰亦琳：「爸爸只要媽媽，不要我了。」
「那你哭啊！」戰亦琳很認真地給小傢伙出謀劃策，「抱著你爸爸的大腿使勁地哭。小孩子身上最好用的武器就是眼淚了。」
天寧小朋友搖搖頭，嚴肅地拒絕：「不要，男子漢是不可以哭的。」
「好吧。」戰亦琳給了天寧一個「我同情你」的眼神，摸了摸他柔軟的黑髮，嘆著氣說：「不過你也要體諒你爸爸，他畢竟四年沒有見過你媽媽了。」
「……」小傢伙茫然地眨巴眼睛，表示無法理解這句話。
戰亦琳笑眯眯的：「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
……
……
這時，戰熠陽已經回到房間里了。許榮榮大概是又陷入了淺淺的睡眠里，一時間沒注意到他的動靜，躺在床上沒反應。
他走過去，正好有風把窗帘微微掀開了，幾縷陽光見縫插針地照進來，正好灑在許榮榮的臉上，讓她的睡顏看上去分外安寧。
他躺到床上從後面擁著許榮榮，吻她布著深深淺淺的吻痕的肩膀，帶著溫度的氣息噴洒在她白皙細膩的肌膚上。
許榮榮已經很久沒有在醒過來之後還能再睡過去了，但這好不容易的一次，卻被肩上傳來的痒痒的感覺給騷擾了，她很快就睜開了眼睛，也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是戰熠陽，懶懶地動了一下，問他：「天寧呢？」
「解決了。」戰熠陽又是這三個字。
「……」許榮榮正式開始懷疑：戰熠陽肯定是把天寧當成了那些和他作對的敵人了，因為天寧會阻礙他……某些事，所以他才會三番兩次地用到「解決」這兩個字。
戰熠陽的雙手放在許榮榮的肩上，讓她轉了個身過來面對著自己，說：「我和天寧說過了，以後他都一個人睡。」
許榮榮很驚訝：「天寧答應你了？沒有哭？也沒有鬧？」她一度以為天寧是離不開她的，要讓他一個人睡估計還得過個幾年時間。
「答應了，雖然不太高興，但是沒有哭。」戰熠陽嘆了口氣，「他總要學著獨立的。
許榮榮懷疑地看著戰熠陽：「你確定你是為了他？」
「不完全是。」戰熠陽銜住了許榮榮的唇，吻得溫柔仔細，好一會才放開她，接著說，「當然也為了我們的幸福。」
許榮榮當然知道戰熠陽所謂的「幸福」是什麼，臉上微微泛紅，推了推他。
戰熠陽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被推出去的，許榮榮用力的時候他也在用力，最後當然是他的力道勝出，順利地把許榮榮拉進了自己懷裡，翻身壓住，吻上了她的唇。
許榮榮想抗拒，但深知自己的力道不是戰熠陽的對手，只能任由他佔便宜了。
過去片刻，戰熠陽終於放過了許榮榮的雙唇，卻沒有鬆開她的人，壓著她問：「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去復婚合適？」
「這個啊……」許榮榮知道戰熠陽在想什麼，懶懶地回了他一句：「我還沒看過黃曆，不知道。」
「……」
許榮榮看著戰熠陽無語的表情，勾起唇角淺淺地笑，面上格外無辜，心裏面其實早就唱起了勝利之歌了。
她才不會這麼快就答應復婚的事情。
彷彿看透了許榮榮在想什麼一樣，戰熠陽的唇角慢慢地爬上來一抹笑：「我看過黃曆了，今天就很合適。」
許榮榮才沒有那麼好唬弄，慢悠悠地看了戰熠陽一眼：「可是我今天不想去。還有，我媽不一定會同意……」
「……」想起彪悍的何惠蘭，戰熠陽一陣頭痛，但是許榮榮點頭了，何惠蘭那邊就好說話了。所以，什麼何惠蘭不一定會同意，都只是許榮榮拖延的借口而已。
然而就算明知是她的借口，他也不能怎麼樣，畢竟離婚的錯全都在他身上，只能又愛又恨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我就等到你想的時候。」
「唔……」許榮榮還沒來得及說話，雙唇就再度被戰熠陽攻佔了。
就在她準備掙扎的時候，戰熠陽卻忽然停了下來，把她擁進懷裡，拉過了她的右手，撫-摩著她曾經被他的子彈打中的地方：「對不起。」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寧願朝著自己的腦袋開一槍，也不會這一槍打到許榮榮的手上，如果不是閔世言……他已經把她害到殘疾了。
許榮榮卻已經不在意了，「早就不痛了，也已經好了。只是……那次綁架我的人是誰？」她懷疑過是品瑞雲，但後來看見品瑞雲也被綁了，也就打消了對她的懷疑。
「是品瑞雲。」戰熠陽說得很艱難，「是她一手策劃的，只是為了向你證明……，她可能也沒想到我會朝著你開槍。」
許榮榮知道，那個時候品瑞雲是為了向她證明戰熠陽更在意她，好讓她死心答應和戰熠陽離婚，至於戰熠陽朝著她開槍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沒想到。」
戰熠陽心底的愧疚瞬間被許榮榮的這句話踢翻了，他摟緊她，「對不起。」
「你跟幾個人道過歉？」許榮榮問。
「一個。」這輩子，戰熠陽就和許榮榮說過「對不起」三個字。
許榮榮算了筆賬，戰熠陽活了這麼多年沒跟別人道過歉，而她在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聽他說了兩次對不起，其實……
心底深處，她已經不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