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千樹萬樹桃花開
「停車。」
陳浩然的車子剛開出去沒多遠，就被他叫停了。
司機很快踩下剎車，軍用越野靠著路邊停了下來。
陳浩然掉頭往後看去，落入眸中的是一棟棟直插雲霄的高樓大廈。
戰亦琳，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孩，早已退出了他的視線。
或許，剛才那一眼，真的就是最後一眼，他甚至來不及好好和她道別。
他不甘心，不甘心他們的最後一面就這麼匆匆忙忙。
蘇雅韻揣摩了一下陳浩然的心裡，想了想還是提議道：「要不，今天晚上你們見一面，你明天再走？我幫你問問閔醫生可不可以。」
陳浩然並沒有阻攔蘇雅韻的動作，說明他同樣是希望和亦琳見面的，蘇雅韻也很快從閔世言那裡得到了答案：
「閔醫生說，你明天再回醫院沒關係。但是一定要自己留意自己的情況，如果有什麼異常，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或者馬上趕回醫院。」
陳浩然看了蘇雅韻一眼，目光誠摯：「謝謝。」
蘇雅韻搖搖頭，示意他不用客氣，又幫他找出手機調出了戰亦琳的電話：「給她打個電話吧，她會來見你的。」
陳浩然卻並沒有馬上把電話撥出去，他的內心此刻正在劇烈地掙扎。
如果拆彈的時候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他現在也許已經和亦琳在一起了。
可命運弄人，他可能再也無法和她在一起了。
他選擇用蘇雅韻來騙戰亦琳，是因為他太了解亦琳了。
他知道，只要他和戰亦琳從來沒有開始過，戰亦琳就算傷心難過，也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她比任何人都洒脫，一定可以很快走出來，憑著夢想過好每一天。
然後，她會遇到一個很好很珍惜她的人，讓她和和戰熠陽一樣過上溫馨幸福的日子。
今天看到亦琳，他就知道是對的。她很好，沒有放棄什麼，更沒有頹喪，還能笑得很開心。
那麼，他還要在走前把她約出來，撩撥兩個人的心弦嗎？
蘇雅韻看陳浩然猶猶豫豫的，乾脆戳了戳他的屏幕，把電話撥出去了：「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
陳浩然反應過來的時候，戰亦琳已經接通了電話，聽筒里傳來她清脆悅耳的聲音：「陳浩然？」
蘇雅韻戳了戳陳浩然的肩膀，用口型對他說：「接電話啊！」
「是我。」陳浩然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了。
「你不是應該去執行任務了嗎？」戰亦琳的聲音里滿是疑惑，「怎麼還會給我打電話？」
「哦，計劃臨時改變了，我明天再走。」接下來，陳浩然說出的每個字都格外艱難，「亦琳，今天晚上你有空沒有？出來一起吃飯？」
「……」無聲了半晌，聽筒里才響起戰亦琳帶著輕微戲謔的聲音，她開玩笑似的說：「喂，你這麼約我，你女朋友知道嗎？」
聞言，蘇雅韻皺皺眉，然後朝著陳浩然拚命點頭。
陳浩然半懂不懂的，「嗯」了聲，「她知道。」
「好，那你讓她一起過來吧。」戰亦琳說，「我順便跟他數落數落你那些毛病。待會你把酒店的名字和地址發給我，晚上我會過去。」
「好。」
掛了電話之後，陳浩然看向蘇雅韻，眼睛里寫著三個字：怎麼辦？
蘇雅韻很自覺地說：「晚上我肯定是不去的。到時候，你就跟她說，我臨時有事去不了，只有你們兩個人。」
陳浩然覺得這是個好借口，笑了笑，「謝謝你。」
蘇雅韻搖搖頭，微微笑著看著陳浩然：「晚上，好好和她道別吧。」
其實她也想告訴戰亦琳，她和陳浩然之間，其實只是單純的友情。
很多年前的一次意外里，陳浩然救過她。第一眼看見陳浩然的時候，他一身作訓服，領著一個小隊作戰，身軀矯健，動作漂亮，加上俊朗的五官和略略有些痞子的氣質，像極了偶像劇里狂拽霸氣的男主角。
那時她的心臟確實跳漏了一拍，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他有喜歡的人，是一個渾身有種難以言喻的英氣的女孩，整個人漂亮奪目，令人自慚形穢。
世界上女孩很多，漂亮女孩也不少，但是有那麼幾個，她們漂亮得不可複製，更無法被替代，因為她們身上那股特殊的氣質，戰亦琳就屬其中之一。
因為自知沒有機會，所以，她不敢動心。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的身邊，她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
……
酒店。
戰熠陽和許榮榮的婚宴已經散席了，但是和戰司令幾個感情比較好的老戰友並沒有離開酒店，幾個老人在茶廳喝茶，其中有紀凡逸的父母，於是，紀凡逸和葉子安也留下來了。
紀凡逸抱著寶貝女兒和帶著天寧陪著老人們聊，葉子安和戰亦琳到酒店花園去亂逛。
此時，戰亦琳剛好掛了陳浩然的電話。
「怎麼樣？」她一收好手機就緊張地看著葉子安問，「我沒什麼漏洞能被陳浩然抓到吧？」
葉子安搖了搖頭，「放心吧，你剛才的語氣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陳浩然絕對察覺不出你的肝腸寸斷。」
戰亦琳：「……」
葉子安的手搭上了戰亦琳的肩膀，「行啊你，演技比我的還要好，不愧是特種兵。」
「……」只有戰熠陽自己知道，如果可以，她想和陳浩然說真心話，而不是……這樣演戲。
「很累吧？」葉子安多少還是懂戰亦琳的，畢竟她和紀凡逸在一起的時候，也掙扎過。「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答應和他見面呢？就這樣放下不是更好嗎？」
戰亦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
她是猶豫過的，可終究，她抵不過能見到陳浩然的誘/惑。
「懂了。」葉子安說，「郎的誘/惑啊……」
戰亦琳囧了囧，「什麼啊，我這次去見他，是想正正經經跟他道個別。」
她從小就開始醞釀的、深藏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卻消亡在她剛剛發現苗頭的時候。她覺得，她欠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一個交代。
今晚去見陳浩然，就是為了給這些年一個交代。
葉子安嘆了口氣，望了眼天空，她知道現在許榮榮的飛機已經起飛了，而降落的地方，叫幸福。
「你哥和榮榮都已經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你什麼時候才能呢？」
戰亦琳只是揚揚唇角，能不能見到月明，將來的人生會怎麼樣，誰能說得准呢。
隨緣，順其自然吧。
……
……
梧桐路262號，XX義大利餐廳——這是陳浩然給戰亦琳發來的地址，他說他七點到。
戰亦琳回家換了身衣服，依舊是歐美范十足的休閑風，沒化妝，開著她那輛紅色的X5，沒多久就趕到了餐廳。
她進餐廳的時候是六點五十五十分，陳浩然已經坐在那兒了，身上是今年春節前，她和他帶著陳媽媽去逛街的時候，順手給他買的衣服。
物是，人卻已非。
戰亦琳揚起大大方方的笑容過去坐下，沒看見蘇雅韻，疑惑地問：「你女朋友呢？」
「他臨時有事，來不了。」陳浩然說出和蘇雅韻對好的台詞，絲毫說謊的跡象都沒有。
「那，」戰亦琳又是好奇又是疑惑的，「她不介意我們一起吃飯啊？」
「她知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沒什麼好介意的。」陳浩然把菜單遞給戰亦琳，「點餐吧。」
陳浩然都這樣說了，戰亦琳也就不扭捏了，直接翻開了菜單，她向來乾脆，很快就點好了，習慣性地又從頭看菜單想再點一份，但想起……
最後，她還是沒點，合上菜單的時候看見陳浩然蹙著眉在看著她，他頗為不滿地問：「我的呢？」
戰亦琳：「……你自己點啊。」
陳浩然拒絕，一副大爺的表情說：「老規矩，你幫我點。」
戰亦琳一愣。
沒錯，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有個很老很老，老到已經追溯不到根源的規矩——戰亦琳負責點兩個人菜，陳浩然負責當大爺。
戰亦琳心甘情願幫他，是因為不管她點什麼，陳浩然都不會挑剔，會乖乖吃下去。剛才，她差點就又幫他點了，但想起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不合適。
現在，他又大爺了。
「愣著幹什麼？」陳浩然眼眸含笑地看著戰亦琳，「不會點餐了？」
戰亦琳想：算了，這是最後一次。
她翻開菜單，仔仔細細地看，從前菜到正餐到飯後甜點，都是精心搭配的，然後合上菜單看向紀凡逸，粲然一笑，「好了。」
陳浩然被戰亦琳明艷的笑容晃得有些晃神，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帶著些許調侃地說：「以後多這樣笑，桃花會很旺，說不定能找到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聽他這樣說，戰亦琳更多的是心痛，卻掩飾得很好，不屑地「嗤」了一聲，「我就算不笑桃花也很旺，再那麼一笑的話，就是『千樹萬樹桃花開』了！」
「……」陳浩然笑，心裡有少許寬慰——戰亦琳果然沒被影響，她很好，還是和以前一樣自戀。
戰亦琳看他這樣笑就很疑惑，問：「你笑什麼？」
「這是欣慰的笑。」陳浩然說，「因為你對自己的寬容和樂觀。」
戰亦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