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媽媽，你還記得我嗎
機場永遠是一座城市最匆忙的地方，出入世界各地的人，從這裡來來往往，構成了一副獨特的城市剪影。
考慮到許榮榮有些抗拒陌生人，戰熠陽沒讓任何人來接機，他帶著許榮榮出了機場，就直接上車回家了。
白色的路虎疾馳在路上，許榮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這座城市的一幅幅畫卷就這樣落入了她的瞳仁中。
A市，一座繁華至極的現代都市，被稱為東方巴黎，她在潞水鎮的時候聽說過幾次，也曾想象過這座城市繁華的樣子。
現在親眼看到，她才明白過來，有一種繁華和宏偉，遠超出人的想象力，只有親眼所見，才敢相信。
然而奇怪的是，看著這些陌生的繁華，她卻一點陌生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或許，只是因為她從小在這座城市長大。
「榮榮。」
坐在許榮榮旁邊的戰熠陽忽然出聲，牽回了許榮榮的思緒，她轉過頭看著戰熠陽：「嗯？」
「你想不想知道，我們家裡還有些什麼人？」戰熠陽想讓許榮榮事先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她到家后被一屋子的人嚇到。
許榮榮想了想，點頭，用清澈無害的眼睛看著戰熠陽，等著他的下文。
戰熠陽摸了摸她的頭，從戰司令夫妻到許榮榮的父母，再從葉子安到谷憶旋，又從紀凡逸到閔世言，都一一給許榮榮說了一遍。
「他們……」許榮榮緩緩地問，「都是我們的家人和朋友嗎？」
戰熠陽點點頭，又補充：「還有……」
許榮榮眨眨眼睛：「還有？」
「我們有一個兒子。」戰熠陽說。
許榮榮愣了一下——她和戰熠陽有一個兒子，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可是現在聽說，那種感覺就跟回到了這座城市一樣，並不陌生。
或許，很多東西她雖然記不起來了，但是看見的時候，還是可以認出來的。
「我知道了。」許榮榮點點頭。
戰熠陽摸了摸她的黑髮，再度牽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仔細感覺了一下，戰熠陽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在許榮榮的手上。
他拉起許榮榮的手，看了看她的掌心，心臟頓時被刺中了一樣痛起來——這之前，許榮榮是沒幹過粗活的人，雙手纖長小巧，柔軟溫潤。可是在潞水鎮的這近一年的時間裡，她的雙手已經有了薄繭，掌心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傷痕。
這些，都是因為她在廚房工作，戰熠陽知道的。
他也知道，如果他能早點把許榮榮找回來，她就不用承受這些痛苦。
想著，戰熠陽久久沒有說話。
許榮榮似乎是察覺到了戰熠陽因為什麼而沉默，笑了笑：「我沒事。」
「手上的傷疤，怎麼來的？」戰熠陽問。
「有一次不小心被油燙到了。」許榮榮粲然一笑，手伸到戰熠陽面前，試圖告訴他她的手完好無損似的，「早就已經不痛了。」
戰熠陽勉強笑了笑，讓許榮榮靠到了他的肩上，既給了許榮榮依靠，也能讓他真實地感覺到她的存在。
許榮榮靠著戰熠陽，不再說話。
這種時候，她總是感覺到格外安心，安心到連腦子都懶得動了，什麼都不再去想，更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時刻提防著李大全會不會再刁難她。
一個小時后，車子下了高速，開上了別墅區的盤山公路。
許榮榮望著窗外的高山和碧水，以及種滿大樹的公路兩旁，問：「快要到了嗎？」
戰熠陽點點頭：「對，快要到了。」
許榮榮抿抿唇，不一會，她就感覺到車速明顯慢了下去，然後，車子在她的忐忑中停了下來。
戰熠陽先下了車，隨後繞到另一邊車門去，打開了許榮榮的車門，伸出手柔聲叫許榮榮：「下來。」
許榮榮說不害怕是假的，但還是把手交給了戰熠陽，下車。
「別怕。」戰熠陽揚揚唇角，「他們不會傷害你。」
說完，他牽著許榮榮往前走，走出了車子的遮擋範圍后，許榮榮看見了等在家門口的那些人。
剎那間，她感覺如同天旋地轉。
等在門口的人很多，從老人到小孩都有，每一張臉龐她都似曾相識，但腦海中就是沒有關於他們的記憶，更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許榮榮不由自主地把戰熠陽的手抓得更緊，走了幾步，她不自覺地仔細看門口的那些人，覺得他們的目光不大對勁，她嚇了一跳，瞬間不安，不知所措。
戰熠陽能察覺出來許榮榮的恐懼，剛想說話的時候，許榮榮忽然轉回身，整個人縮到了他懷裡，臉深深地埋到他的胸口，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獸。
「別怕。」戰熠陽只能把許榮榮抱緊，重複著那句話，「他們不會傷害你。」
許榮榮埋首在戰熠陽懷裡，也不說話，只是這樣依賴著他。
戰熠陽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只好先抱著許榮榮。
見到這樣的畫面，等在門口的人早已紅了眼眶，特別是何惠蘭和戰司令夫妻。
同樣傷心的，還有天寧。
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許榮榮可以回來，而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了，卻不認識他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期待已久的東西終於得到手，卻發現它不是你想要的那一個。
天寧擦了擦眼淚，掙開了梁淑嫻的手，向著戰熠陽和許榮榮走過去。
「天寧……」戰亦琳見許榮榮狀態不對，想把天寧叫回來，戰司令卻抬手阻止了她，示意她讓天寧過去。
戰司令相信，許榮榮就算記不起他們，但天寧是她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來的，她不會忘記天寧。
很快地，天寧就走到了許榮榮身旁，他拉了拉許榮榮的手，仰頭看著她，晶亮的眸子里有一層薄霧：「媽媽。」小傢伙的聲音都是可憐兮兮快要哭出來的。
戰熠陽光顧著許榮榮，這才注意到天寧，剛想安慰天寧兩句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懷裡的許榮榮倏然渾身一僵，隨後，她掙扎離開了他的懷抱。
許榮榮是被天寧的聲音刺激到了。
她總覺得熟悉——小傢伙的聲音稚嫩悅耳，她似乎在夢裡聽見過這道童聲。
她轉過頭，看見了天寧的臉，一張酷似她和戰熠陽的臉，如果說不是她和戰熠陽的兒子，她都無法相信。
是了，這個小孩，就是她和戰熠陽的兒子……
這一剎那，許榮榮忽然感覺有什麼在心裡瘋狂翻湧，她眼眶一熱，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天寧的跟前蹲下。
天寧知道，許榮榮沒有完全忘記他，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媽媽。」
許榮榮雙唇翕動了兩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她只能把天寧緊緊抱住了。
算起來，許榮榮去年九月份被品瑞雲擄走，到今年九月，已經整整一年時間。天寧不見她，也已經整整一年。
時隔一年，天寧重新回到許榮榮的懷抱，他放聲大哭，甚至哭得比一年前知道許榮榮可能再也回不來的時候還要傷心。
天寧的每一聲哭聲，都像一把尖刀刺入許榮榮的心臟，她終於也無法再隱忍，淚悄然流了滿面。
許榮榮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她只知道，此刻她心裡很不好受，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被肆意蹂|躪一樣疼痛——她捨不得天寧哭。
片刻后，戰熠陽也蹲了下來，抱過天寧，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別哭了，我們先帶媽媽回家。」
小傢伙很懂事地點點頭，擦乾眼淚，轉身過去就牽起了許榮榮的手：「媽媽，我帶你回家。」
許榮榮點點頭——她無法拒絕這個天使一樣的孩子。
天寧很高興，咧嘴笑了笑，拉著許榮榮就往門口那邊走。
說起來也奇怪，站在門口的那些人，剛才許榮榮還是有些害怕的，可是現在，她讀懂了他們眼底的情緒是激動，心底的恐懼和忐忑也就不翼而飛了，反而覺得他們……格外親切。
「媽媽。」到門口的時候，天寧忽然停了下來，仰頭看著許榮榮，「你還記得外公和外婆嗎？」
許榮榮搖了搖頭。
天寧鬆開許榮榮的手，蹦過去何惠蘭和許爸爸那邊：「他們就是外公和外婆！」
接著，小傢伙把門口所有人的名字都說了一遍，忙得不亦樂乎，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介紹完了，又滿懷期待地看著許榮榮：「媽媽，你記住了嗎？」
「……」其實，許榮榮只是記住了何惠蘭和戰司令夫妻，因為她長得像何惠蘭，而戰熠陽和戰司令的長相有些相似。至於其他人，她一時間記不住。可是她怕天寧雙眸里的期待變成失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戰熠陽在這個時候適時地站了出來，他牽住了許榮榮的手，摸摸小傢伙的頭：「媽媽累了，不能記住這麼多人，先讓媽媽回去休息。」
天寧歪歪頭，明白過來后，眼睛一亮：「好！」說完他拉起許榮榮的手就拖著她回屋了。
戰熠陽看著許榮榮母子兩的背影，唇角終於微微揚起——本來以為沒可能了，但最後，許榮榮還是回來了。
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會再讓他們分開。
「熠陽。」戰司令在這個時候出聲，「回屋，跟我們仔細說說是怎麼回事。」
戰熠陽點點頭，和其他人一起走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