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刻在這裏又能看見他，實在是無比的感動，可惜對麵那群道士是不會理解的。薑王怒道：“妖孽，你是怎麽進來的？快將她交出來，本座還可放你一條活路！”薑王問的也是我想知道的，小柳從小教育我要遠離伏魔宮，這次他竟然敢真的闖進來，著實令我有些意外。再細看他的臉上和衣襟處，還沾了不少血跡，卻不是他的，看來他這一路闖上來著實費了不少力氣。一時間我對他的感激與崇敬之意，又大大的提高了不少……小柳眼含肅殺之氣，冷冷的開口：“這話問得好，問問你的好徒弟吧。”語畢，薑一果然從眾人注視的大殿門口走進來，右手提著他的佩劍，劍身還滴著鮮血，或許是他同門的血，他渾身散發著冰冷死寂的氣息，臉色卻蒼白如紙……薑王氣得渾身發抖怒喝道：“孽障，原來是你！你要造反嗎？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麽嗎，你想反悔……”薑一目光深沉：“師傅，是我告訴他，姣閑在這的。您不是一向教導我們要行善，萬物歸其本分，順其自然嗎？既然這樣，您為何要逆天而行執著長生呢？他們沒有在人間作惡，是好妖。放他們走吧。”聽到薑一說出這些話，我頭上仿佛被一個醬油瓶敲中，五味陳雜。他竟然說出這些話來，是知道什麽了嗎？不可能，川邪與千紅雨不同，一個轉世一個成了魅，都是重生新生，根本不可能記起前世的什麽。所以他為什麽會幫我說話？薑王氣得白胡子不停的抖卻找不出話來反駁，他絕不是個好師傅，至少是個表裏不一的師傅。“逆徒，本座待會兒再找你算賬，先給我把那兩個妖孽給我抓起來。”薑一立在原地，雷打不動。薑王氣急，命四周的弟子上來抓住我們。十幾個藍衣弟子頓時從四麵八方持劍撲上來，小柳護著我不停的與他們廝殺。薑一拿起劍也一起幫我們對抗，雖然他的劍招招都沒有真正刺中同門的要害，隻是驅趕的劍招，不過也已經足已扭轉局勢。內殿裏一片混亂，薑王沒有料到自己從小養大非常看重的徒弟竟然會背叛自己，看著薑一揮劍幫著我們，眼中又氣又痛得幾乎噴出火。頓時走上前念咒雙手淩空畫圈，藍色光芒自他手中向剛才準備用來煉我的伏魔爐飛去。半人高的爐子，頓時縮小化作十幾寸高的小香爐落在薑王手中。“膽大妄為，妖孽我先收了你。”薑王說這句話的時候，伏魔爐正對著我，我來不及反應。薑一忽然從混戰的人群裏撥開出來擋在我麵前。小柳在人群裏也分出神來，轉頭也看到這一幕，周圍的空氣似乎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停下，目光注視著薑王與薑一二人。說不出來氣氛哪裏不對，我在心裏忽然對薑一有種神一樣的崇拜之情，他竟然會為保護我而與他師傅對抗！危險來自薑王，卻被薑一執著的用身體擋開，雖可笑卻十分令人感動。朦朧間我聽見他說：“師傅，請您放了她。”我從薑一身後，看到薑王眼神裏掙紮與猶豫，他隻冷冷吐出兩個字：“讓開！”眼下的一切就像一場賭局，賭局的最後我卻奇跡一般的贏了，因為薑一沒有回答卻也沒讓開。在我心裏他是永遠不會違背師傅的命令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則與信仰，而這些大多來自他的師傅薑王。我不知道此刻他麵對薑王瘋狂的做法，心中的信仰是否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可他這麽做已然證明我在他心裏的分量超過了他的師傅。這讓我有片刻的欣慰，心底對他的恨仿佛瞬間化作了一汪春水，他果然沒有叫我失望。趁著眾人僵持的空擋，他忽然轉過頭對我用隻有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沉聲道：“今天正好是第三天，我答應過你，三天之後讓你回去，我不會食言，你走吧。”說完一把將我推開，神色帶著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執著傲氣。我成功的落到小柳的身邊，小柳抱著我眼疾手快的朝門口殺出一條血路，乘風飛去。臨走時我回過頭看著薑王還是忍不住一掌打在薑一胸口，他吐出一口鮮血，趴在地上抬頭望著我，無聲說出幾個字，我看著他的口型，默默讀著那幾個字。隨後被冷笑的無欲無求架著拖走。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唇形竟讓我眼眶一陣發酸，一路眼淚止不住的流。……芳草萋萋，風風過無影，入眼一片青翠的修文山，清風洞口卻跪了一地的妖魔。小柳扶著我禦風降落，見到他們頓時冷聲吩咐：“加強巡邏，若是看見伏魔宮的人再出現，直接處置了不必回我。若事情辦砸了，你們知道後果。”我自然知道小柳說的處置是什麽意思，此番伏魔宮讓他廢了好大一番力氣，必定是恨極了從此與他們勢不兩立。我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精力開口，回到清風洞小柳安置好我後，忍不住問道：“薑一最後，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你竟然會傷心成這樣，一路上眼睛都成兔子了。”我將眼淚鼻涕一抹道：“誰傷心了，我隻是一身傷，疼得受不了才哭的。”小柳見我不肯說便不再追問。隨後倒是令他想起來一件大事，一拍手邊的桌子，一手擰著我耳朵教訓：“我跟你說什麽來著，說了幾百年叫你遠離伏魔宮，你倒好偏偏傻了吧唧的自己送上門去了。這麽沒記性，早知道就不上去救你了。”我知道小柳並不是真的生氣，他肯為我闖進伏魔宮，其中肯定受了不少罪，原本也是我連累他的，便不打算跟他頂嘴。我掙紮著一邊救回自家耳朵，一邊默默的道了聲“謝謝。”可我這廂服軟，他到不依了：“怎麽？頭一次被我訓不頂嘴，真傷心了？我跟你說這事本來就是薑一惹出來的，要不是看在他最後幡然醒悟，在最後關頭通知我救出你的話，我肯定饒不了他。現在他被他師傅罰也是應得的報應，這就是做人不厚道的下場。”我本來心中萬般滋味糾結，聽他這麽一說胸口越發的悶：“薑一他，是不是為此，殺了許多同門？”小柳撇我一眼，我的話題，終究還是離不開薑一。“你到是有心，不過他們畢竟是同門，雖然他劍上的血確實是他同門的，不過人卻是我殺的。當時我在伏魔宮宮門與守山弟子糾纏時，薑一趕過來丟了把他的佩劍給我。我才用他們自家劍氣相同的佩劍，破了他們的陣法。”我暗自鬆了口氣，若是殺同門的是薑一，那他便真的是萬劫不複了。良久小柳又接著語氣變得柔軟道：“我先幫你療傷。”我：“……”小柳：“放心，薑王那麽看重他，他剛才既然接受了薑一為救你而住手的威脅，就說明他不會真的要了他的命，頂多罰他幾天不準吃飯……”小柳的話讓我哭笑不得，這四百年他將我的心思研究得很通透。我不懂他為什麽總是這麽無條件的幫我，好幾次問他，他都隻回答：“或許是我一個人活得太久，活得太無聊了，身邊有你這個活寶陪著，日子總不會太寂寞。”他說得就像我是他養的寵物，我很不樂意，卻很感激。三天的變故修文山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唯獨變的好像隻是我的心情。心裏如同被打了個死結，這個結究竟該怎麽打開，便是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小柳替我療傷後對我整日嘮叨，伏魔宮怎麽樣，薑一怎麽樣，我的耳朵一度抗議，終於尋出個機會溜出去散散心。正午過後，太陽的餘熱還在空氣中沒有完全散去，我故意放慢了步子，信步走到湖邊停下，仔細辨了一辨，原來又是幾天前的攬月湖。青草依附著岸邊的水澤長得茂盛，落日就掛在水泊上空，兀自從袖子裏，拿出上次剩下的幾顆糖果對著落日的餘光觀看。彩色的糖果被陽光照得格外絢爛，猶如發光的晶石般極其好看，放在嘴裏還是那種回味的甘甜，隻是摻雜了一絲酸澀。腦中忽然浮現出薑一的身影，他的側臉，他的下巴，一切那麽美好。這麽想著頓時覺得自己是一隻好色的魅，喜歡長得好看的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