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覺得出門到這時候，著實該回去了。故事雖然沒聽完全，不過後麵的也沒必要在聽下去。終歸我就是紅袖，半個月後就要與那瀟辰楓決鬥，這就是故事結局。雖然我對怎麽與他結仇，以及走到決鬥那一步還是有些納悶，不過如今江湖中，人人都盯著這件事，所有人都盼著我死，所以我了不了解原因，已經不重要。想著我如今的處境，我便準備為自己積點德，以至下樓離開時，我刻意避開剛才堂而皇之議論我的三人。哪知我前腳一走，他們也提步跟上來，難道是我的仇家派來的？我故作看不見的兀自走出酒樓，心裏盤算著若他們再跟著就不能怪我狠。待走到某個小巷子裏，就把他們都解決了，左右我背負紅袖魔女的惡名，多殺個把人也沒什麽。我雖這麽想著，卻也盼著他們識相趕緊離去。哪知他們做人委實不識趣，我隻得暗道一聲阿彌陀佛，加快腳步將他們引到我來時路過的一處人跡罕至的死胡同。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再囉嗦，停住腳步後渾身泛起殺意。感覺到身後三人腳步也猛地停在，我暗自好笑，這下怕了？不過沒機會了！“誰派你們來的？”我背對著他們，將聲音的溫度降到極致。“丫頭！”應該是長相妖冶的綠衣青年喊的。不過“丫頭”這兩個字是在叫我？笑話，我堂堂蕭家莊紅袖，誰敢叫我丫頭！見我沒有回答，他們中間又有人開口，語氣像是在確認：“走了這麽多地方，我隻在這裏捕捉到一絲她的氣息雖然很輕。與從前她落到兔子身體裏不同，上次她隻是受了傷，元神意外被吸進兔子體內。而這次她傷重，元神支離破碎又被血魔的魔氣侵染，已經很微弱了，若再不找到她，那她剩下的一丁點元神就會被侵蝕殆盡！”我沒懂他們在說些什麽，總之這話說完，在我轉身的同時，三人中著白衣的青年忽然過來拉我，眼神裏充滿了我不明白的難過。“別過來！”我本能的伸手製止。搞什麽？我是過來打架殺人的，又不是過來認親的！果然，白衣男子停住腳步，眼睛死死盯著我。我清了清嗓子，看著他這副英俊臉上，出現這難過的表情有些不忍。不忍？這個詞語蹦出來嚇我一跳，我不是傳說中殺人如麻的人物嗎，此刻也會不忍？對他？思緒忽然有些亂，我隻想趕緊離開，這次算他們運氣，就放過他們！我這廂閃身就要走，哪知路過黑衣男子身邊時，手忽然被他拉住。我頓時驚訝了，他剛才是怎麽出手的？我一驚一怒正要發作，又見他對著我身後的白衣男子道：“薑一，果然是她！她身體裏有姣閑的氣息且很弱，仿佛破碎得很厲害！”白衣男子聞此言，像是聽聞極大的喜訊，幾步閃身停在我麵前，眼裏看我的神情全是失而複得的喜悅。我前後被繞得雲裏霧裏，此刻隻想出手打人。但是為什麽我的身體完全動不了？好像中邪一樣的定在原地。看來這些人不是一般的敵人，說不定會妖法，此番我真是著了道！我正暗自憂心，又聽綠衣男子過來道：“大鵬，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然後隻見他綠袖一揮，眨眼間我們一行四人竟然騰上了雲頭。我暈了一暈暗道，完了，他們肯定是妖怪，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會死在妖怪之手！騰了片刻的雲，終於停在城外一處涼亭裏，我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卻還是暗自全神戒備的尋找機會閃人。見我一臉不好的表情，叫薑一的白衣男子卻徑直過來扶著我坐下，又向其他二人道：“柳千庭，你說阿閑的元神是跑到她的身體裏了？”原來暗算我的人叫柳千庭，好像很熟悉啊，我正準備仔細想想，頭卻忽然痛得要炸了一樣。腦子裏一時間好像有很多人在敲鑼打鼓，有些蠱惑的聲音，超越打鼓的嘈雜傳來：“這些人都不是好人，殺了他們，尤其是那個薑一的，殺了他們……”不斷響起的聲音令人煩躁，他們也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不過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掙脫掉了他們術法的控製。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我雙眼充血的看著三人，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他們。細白的手掌提起一股強大陌生的力量，率先朝著薑一攻擊過去，哪知他竟然靈活的側身躲過，我更加火大，待要再次上前，肩膀卻被身後的黑衣大鵬死死扣住。我自然掙脫不掉，可身體裏強大的力量和怒火我控製不住，我死命掙脫著，頓時便聽到一陣骨頭錯位的聲音。身後的人大驚，頓時便放開我。身子又得自由，我又朝著前麵的薑一出掌。我這麽瘋狂的攻擊，而他卻站在原地沒動半分，臉上的表情全是令人動容的痛苦掙紮與心疼。是對我嗎？可我不認識他，但他竟然來招惹我，惹我的人都要死。我的速度比平時快了十倍，蓄滿力量的右手剛到薑一麵前，柳千庭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攔在我麵前焦急道：“你醒醒，不能動殺念，這樣血魔會更快的完全控製你！”是在關心我？我看得出他們每個人都能打過我，奈何我體內有股強大不可控製的力量，要麽傷人要麽自傷，看來他們不願傷我。那麽很好！綠衣青年被我推開，我那一掌便如我所料，準確的打在薑一的胸口，我自認我的力量也不是吃素的。薑一抵著身後的柱子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我，一口隱忍不住的鮮血沒有預料的吐出來。不幸的是，當時我正睜大血紅的雙眼，而他的血有些好像沾進我眼睛裏了。一瞬間，頭好像被人猛地打了一棒，天旋地轉後，一些模糊的片段快速的閃過。“如果我能拚盡全力不死，一定會用一種全新的方式來找你的，但或許會不認識你了，你不要難過，記得找到我！”這話，好像是我說過？我竟然想不起，那畫麵裏躺在白衣男子懷裏的女子是誰？


  我抓著頭痛苦的回憶，待要再對付麵前的人，卻見他一捂著胸口彎腰，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我詭異的一笑，然後兩眼一黑也倒下去。待我醒來，睜眼隻見服侍我的阿一，阿二，阿三，阿四，四人。周圍的光線有些暗，她們麵上有些許焦急，難道是見我受傷擔心我？我覺得這不大可能！我這才記起，剛才我好像和人打架來著，且當時我表現得甚為英勇，還將他們其中一人打傷了……不過，好像我自己也傷得不輕。回神動了動身子，除了有些累以外，好像也沒覺得那裏痛？難道剛才是在做夢……“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八月二十四，現在是子時了。您睡了一天一夜，我們還以為……以為……”阿一小心回答。“以為我會死吧？”故意說笑，卻逗得她們大驚失色。我頓時沒了興致，便將她們全部打發出去了。臨走時我特意詢問，我是怎麽回來的，阿二笑道：“是個長得極好的男子送您回來的。”說完眼神中還帶著羨慕的神情。我頓時了然，看來我沒有做夢，確實是和人打架了。不過我要殺了他們，他們還要救我，難道他們此前和我認識我？我不得不承認自那日醒來後，我有些記憶混亂，也可以說是失憶了。長夜漫漫，我喚來阿一命人去查送我回來的那幾人行蹤來曆，吩咐完之後才安心的上床就寢。隻是睡得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得床邊站著一個人在注視著我。我覺得很害怕，難道是我殺人太多，晚上有冤魂找我索命！我一邊害怕一邊擔憂，神智卻被噩夢魘住動不了。過了一會兒，那“冤魂”好像幫我掖了掖被角，然後有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最後落在我的唇上……我驚訝了片刻，這難道是個“色鬼”，想到這裏我有些擔憂更加使勁掙紮，無奈掙紮片刻無果，隻得作罷，算了，隨他去吧！睜眼已是天明，阿一等人給我打來洗臉水，我囫圇的洗了一把臉，準備去院子裏曬曬太陽。待躺在軟榻上許久有些無事可做時，才發現我現在的身份地位真真無趣。人人都怕我，出門大家都想要我死，我也沒有朋友，連身邊服侍我的人都不能與她們說說心裏話。如今的我除了權利，地位，武功，好像什麽都不剩了。我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麽想到，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些，當初又是懷著怎麽樣一種心態，去得到這些的呢？可如今為時已晚，不想得到也必須得到，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所有人都容不下我，包括被我搶了房地產的人，也要找我決鬥……我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出神，阿一忽然在我跟前開口道：“姑娘，離決鬥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您不打算練練武功嗎？”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是怕我嗎，這是擔心我？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一步，這仿佛不是我的人生，卻又與我的命運符合得一絲不差，活著沒有目標，死了……我自己又舍不得。